远处薄雾渐渐散去,问泽遗拍了拍手:“它唯一的意义,就是让我知道你很了不起。”
同真正的天道之子不同,兰山远曾经的人生,没有造物主给的剧本。
孤身逃离梦魇,将所有残害他的人踩在脚下,在残酷环境之中生存。
这不是疯子,而是反抗命运的英雄。
他看向兰山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兰山远,相信我。”
“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不必为任何事不安、自卑。”
“我会永远无条件爱你。”
有人选择在不懂爱的情况下将爱踩在脚底践踏,就有人会在不懂爱的时候,如履薄冰将爱小心捧起。
如果说沈摧玉是前者,兰山远就是后者。
爱是坚不可摧的壁垒,也小心收起的獠牙。爱所催生的不安,也只能依靠爱来弥补。
“好。”
缱绻的风卷起青丝,兰山远几乎没犹豫,纵容道:“小泽说是,那就是。”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
问泽遗拧眉,反驳道:“就算我不说,你也是。”
“好。”兰山远轻笑。
小泽说得都对。
金色的落日洒下余晖,披在两人的肩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被拉得很长。
杂乱的垃圾依旧存在,血红色的叶片变成青绿色,在风中簌簌作响。
罐头太咸,问泽遗又给自己灌了两瓶水,违心地夸着好吃。
识海中的黑雾还剩最后一点,可兰山远拦着不让他去,而现实中的他还因为虚弱在昏迷。
问泽遗吃完了罐头,开始找事做。
他勾上兰山远的肩:“师兄,你的异能是不是很厉害。”
他初中那会沉迷丧尸片,虽然对末世毫无向往,但多少有点好奇。
一根藤蔓从兰山远袖中钻出,像宠物蛇一般攀附上问泽遗的手腕。
滑溜溜,很凉,却没半点杀伤力。
叭。
轻轻一声,藤蔓分出枝节,在问泽遗眼皮底下长出花苞,开出几朵深紫色的小花。
问泽遗用空出来的右手点了点花瓣,小紫花非但没和拢,反倒张的更快,发出淡淡的幽香。
问泽遗奇道:“师兄会开花?”
藤蔓往他手心里钻,邀功似得将花开得更盛,给予他无声的回答。
“还会开别的花吗?”
问泽遗觉得新奇,又摸了摸淡黄色的花蕊。
“不会。”兰山远诚实道。
“只能开山菅兰。”
他抽出军刀砍断藤蔓,将花束递给问泽遗:“没毒。”
问泽遗瞪大眼,抓起断口处还在流汁液的藤蔓:“它没事吗?”
好歹是从身上伸出来的,直接砍断未免过于简单粗暴。
“没事。”
为了印证兰山远的话,藤蔓迅速愈合,还高兴地在问泽遗手腕上扭了扭。
想到兰山远拿藤蔓绞死人、把人包成木乃伊的光辉战绩,问泽遗这才放心地接过花:“可惜不能带出识海,否则我得把师兄送的花供起来。”
难得兰山远解风情一回。
兰山远语调温柔:“师弟喜欢,回去后再送。”
山菅兰有毒不能送,但有其他更好的花能种满庭院,再送给他。
“那我可记下了。”
问泽遗亲了口兰山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一次突发奇想。
他好奇道:“师兄,这花能结果吗?”
他在山边见过山菅兰的果子,圆滚滚的紫色一整串,带了毒,蛇鼠蚊蝇都不敢吃。
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想倒有些可爱。
“按理,可以。”兰山远顿了顿,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
“我没结过,需要有授粉......”
“好的,我知道了。”
问泽遗及时预测到他要说的话。干咳一声,识趣止住话头。
居然还得有个“授粉”的人,也太还原植物本能了。
第127章 崩坏
对岸的识海之上,笼罩的魔性已然散去,恢复一片清明。
问泽遗把玩着手里的花枝:“还是识海里好,耳根清静。”
原本“清静”后边还有未尽之言。
问泽遗却沉默了。
识海恢复,也意味着他们要离开这方安逸的天地。
气氛这般好,他不该煞风景。
可识海之外的现实,让问泽遗难以摒弃。
兰山远不语,只是回握住他的手。
脱离了病体,问泽遗的手温热,反倒是他的手在对比之下显得微凉。
问泽遗看向头顶高悬的金红,原本清晰的轮廓在他眼中一分为二,似真似幻。
视线变得模糊,这是身体恢复,意识抽离识海的前兆。
他低头,轻嗅着山菅兰的香气。
“奇怪,我怎会头晕。”他笑道,银白色的睫毛轻颤,“莫非师兄往里面加了迷香?”
“花中无毒。”
兰山远看他恍惚模样,紧张地解释,要接过花枝看究竟。
此刻,两人靠得极近。
毫无征兆地,一个狡黠的吻落在兰山远的唇边,轻如蝉翼。
不知是谁的手没拿稳,花枝径直坠落在地,溅起细碎的泥沙尘粉。
问泽遗和兰山远拉开些许距离,俯身捡起落地的枝条,小心掸去花瓣上的尘土。
“我知道,吓师兄的。”
问泽遗将擦干净的花枝放在兰山远手中。
他面上的笑容减淡:“下次回到识海,请师兄再同我看花。”
下回再说。
也只能下回再说。
而现在,他需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破碎的药寮,下落不明的€€,平白消失的沈摧玉尸身......
“我们该醒了。”
兰山远眼中情绪翻涌,终究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
“走。”
剑身碰撞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暖光落下,吞噬天地万物,包裹住问泽遗的肌肤。
像是一条鱼,冷不丁地坠入春水之中。
.......
“有人受伤了,药呢?”
“我这有药,你先去修补塌了的横梁。”
“北境,北境有异€€€€€€€€”
杂乱的嘶喊声中,问泽遗睁开眼。
他正躺在松软的落竹叶间,头枕着兰山远的腿。
外面的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
兰山远的模样很狼狈。
一丝不苟的青丝被风吹得凌乱,衣袖处也沾染了泥污。分明袖尾破了口,他也无心处理。
师兄。
问泽遗无声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