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颤巍巍勾掉落在兰山远发尾处的竹叶。
可竹林里的风大得异常,没了一片叶子,还有其他叶子落下。
随后,一片更大的竹叶被风吹落在兰山远肩头。
问泽遗没放弃,锲而不舍将新落的叶片拂开。
兰山远抓住他作乱的手,小心翼翼地平放。
等到问泽遗能够正常瞳孔聚焦,力气恢复三五成,兰山远才小心地扶着他起身。
有灵力傍身,问泽遗的恢复速度快了数倍,没半刻便能正常行走。
密密匝匝的竹林遮盖住大片天空,仍然露出一隅黑压压的阴云。
天色变了。
变得比问泽遗昏迷之前阴沉许多,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问泽遗看着自己的手心,点点莹蓝正从中冒出。
灵力重新运转的感觉让他熟悉又陌生。
身上的魔性暂时被压制住,可开启的关窍像是破损的水阀。如果不重新封印关窍,类似魔气外溢的事故很快就会出现。
问泽遗踉跄几步,尝试着拿起通判。
他身上的关窍没有完全开启,现在的修为将将能够得上元婴。
通判非常沉,但至少能拿得动。
在他提起通判的一瞬,灵剑剑身颤抖,发出不满的鸣声。
像是已经等待很久,在埋怨他怎么才来。
“我方才听到北境有异?”
随着身体机能恢复,问泽遗的思维变得清晰。
想到自己苏醒时听到的喊声,他投向竹林外的目光凌厉。
“小泽,走。”
强劲的灵力破开难行的前路,指引出清晰的方向。
兰山远垂下手,面色沉沉:“要落雨了。”
没有犹豫,问泽遗跟上他的脚步,朝着小竹林外走去。
刚踏出竹林,豆大的雨点瞬间落下,砸得叶片噼啪作响。
雨势凶猛,却在离问泽遗三尺远时,被密不透风的结界阻拦。
“先去药寮。”
黏腻的湿气蔓延,问泽遗放缓呼吸,这才感觉堵塞的心肺好受些。
药寮已经塌成了半片泥泞的废墟,隔着几丈远,都能看到修士们冒着雨抢修,忙得脚不沾地。
“你们去哪了?”
谷雁锦忙得焦头烂额,看到两人赶忙快步跑上前。
顾不得先听问泽遗回答,她急急开门见山:“魔域出事了,连带着北境也遭麻烦。”
问泽遗蹙眉:“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言卿也问讯赶来,见到他们像是见了救星。
他知道的比谷雁锦更多,忍住心头的焦躁,耐心同问泽遗和兰山远解释。
“约莫在沈摧玉被制服时,魔域内出现大规模岩崩地陷,随后北穹剑阁的镇阁神剑剑身浮出裂痕,北境三分之一的土地遭受波及。”
言卿的声音微微发颤:“短短两刻钟之内,地陷的范围还在扩大,没有停止的迹象。”
闻言,兰山远召出窥天镜。
须臾之间,澄澈的镜面浮现出北境风光。
此时的北境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却已经开始飘起雪。
迷蒙的小雪之中,银装素裹的地面上,黑色皲裂分外明显。
没有任何人或妖敢靠近裂隙,围观者只能不安地边窃窃私语,边往后退去,放任裂隙宛如血盆大口,贪婪吞噬地面上的树木、积雪。
半人高的岩块落入裂隙之中,竟然连丁点响声都不曾发出。
很眼熟的裂隙。
问泽遗同兰山远对视,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裂隙之下,连接着€€容身的结界。
€€€€€€€€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亦会毁了你的一切。
联想到€€说过的话,问泽遗呼吸一窒。
地陷一开始是出现在€€的老巢魔域,而后开始向周围波及,说明这场灾难和€€脱不了干系。
此次地陷的规模之大不似警告和威胁,而似一场盛大的浩劫。
规则这次逃离持明宗后,未必是想要似之前那般回去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沈摧玉已死,€€失了对修真界所有人的掌控权,翻身的可能微乎其微。
可€€依托原文意志而生,又自诩高人一等,不可能心甘情愿夹紧尾巴。
刺激之下,€€极有可能破罐破摔,干出类似沈摧玉在全文结尾处,拉着别人给他陪葬的疯事。
“我记得莫长老在追他。”
问泽遗问:“他追到哪了?”
言卿一脸忧色:“不知,在追出百里后,宗内和他断联,眼下只知他无性命之忧。”
问泽遗眉头紧锁:“往北搜查他的下落,要保证莫长老平安无虞。”
而规则的能力在魔域最强,如果想要拼死一搏,也一定是向北往魔域去。
没有莫且行的位置,他无法知道€€目前到了何处,何时会开启下次报复。
这节骨眼上莫且行失踪,当真是凶多吉少。
【宿主别担心,我检测到位面还没开始崩坏。】
系统后知后觉明白当下情况,宽慰着他。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实时探测位面崩坏程度,帮助您进行判断。】
它好歹也是个系统,最擅长分析数据。其他金手指它开不动,但是检测位面全局的权限,它还是有的。
问泽遗连忙用识海和它沟通:“帮我留意,多谢。”
系统眨了眨豆豆眼。
【不客气,您是我的宿主。】
系统无法被正常手段攻击,但世界意识发疯会殃及系统。
要是它不小心摔坏了,主系统未必会好心把它捡出去维修。
它也不想死在位面里呜呜!
“师兄,我们得去北境。”
问泽遗死死盯着窥天镜内的景象。
这才眨眼的功夫,裂隙又开始扩大,朝着阑冰城的方向蔓延。
在位面崩坏之前,首要殃及的是北境百姓。
不幸中的万幸,北境气候恶劣,导致北境之人对应付天灾有着丰富的经验。
北穹剑阁和各个北境宗门齐齐出动,开始在城内奔走疏散人群,百姓们也拖家带口,准备有序撤离。
可撤离不过是缓兵之计,还是得从魔域根除源头。
只有他身上有足够击杀€€的气运,得尽快去北境截断根源。
“我去开阵。”
兰山远语调如常。
他将块玉放在问泽遗手中,随后快步离开。
像是多待一秒都会破功。
问泽遗张开手,宗主的玉印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之中,重若千金。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玉印,走入人心惶惶的修士们之中。
“诸位同门,请听我一言!”
问泽遗雷厉风行,在兰山远布置好阵法前,宗门内部已经安排妥当。
在兰山远回宗前,由谷雁锦暂行宗主的职务。
至于其他修士,该去北境支援的修士准备离开,该留守观察中土情况的修士也各司其职。
“喂,问泽遗€€€€€€€€”
一道金红色划破雨幕,直直落在问泽遗跟前。
大鸟变成少年的模样,浑身被浇得湿透。
赐翎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不知道先前哭了多少次。
顾不上四周修士们投来的警惕目光,话听了一半的他急切地抓住问泽遗的胳膊:“你去北境,带我去!”
“想起来了?”
虽然兰山远不在,问泽遗还是自觉抽回自己的手。
兰山远给赐翎和容素递过消息,算算时候现在也该到了。
看赐翎的模样,肯定有了其他轮回的记忆。
赐翎动作顿了顿,神色复杂:“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