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 第30章

“什么?”陈藩表情僵了一下。

“你,跟胖子,平时也在床上扒衣服互相看?”贺春景咬着牙又问了一遍。

陈藩脸上表情扭了一下:“你总提他干什么!”

“朋友之间互相看个伤不是很正常嘛,他受伤了你也给他按在床上扒了衣服乱摸?”贺春景终于发现了一个能治住陈藩的办法,心情大好。

“靠!”陈藩脑子里显然出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场景,“你成心的是吧?!”

贺春景哈哈大笑起来,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陈藩扑上来就扒他裤子。

“行啊,你就老爱拿他说事!我俩在一起不扒衣服,我们扒裤子!我们比大小!”

陈藩魔爪紧紧抓着贺春景的裤腿,一个劲儿往下扯。贺春景两手死死捏着裤腰,捍卫最后的尊严。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挠痒痒戳肚皮斗得昏天黑地,最终以贺春景求饶,承诺再也不拿胖子做假设告终。

陈藩顶着一脑袋鸡窝头发站在床边,凶神恶煞吓唬贺春景:“服不服!不服你下来跟我比谁撒尿远!”

贺春景像片咸菜似的挂在床边:“服了服了,你最大你最远。”

陈大远这才顶着胜利的歌声凯旋到卫生间去了。

贺春景仰躺在一床铺七零八落的青春恋爱伤痛文学里大喘气,晌午阳光懒洋洋搭在他的小腿上,夹杂着青草味和潮湿泥土气息的风灌进窗里。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就着门外陈藩哼的小曲,给陈玉辉发了条消息:-贺春景:陈老师,我想上高中。

【作者有话说】

开启校园新地图!

以及在这里进行了一个十分古早味的回溯......不知道年轻的uu们还知不知道这些书【掩面逃窜

第32章 入学了!

在接到贺春景短信的时候,陈玉辉正在书房里整理材料。

他对此感到毫不意外。

一个十五岁的,初中毕业的老实孩子,他能有什么判断能力?

自己只要扮演好一个善良宽厚的好师长,再把陈藩和陈鲜这两颗钉子凿进贺春景的心坎里血肉中,让他拔不出扔不掉舍不下,他还跑得了么?

至于学校小巷里的那一场斗殴,以及乳品厂爆炸的事故,简直就是上天捧到陈玉辉眼前的两桩大礼。果然只要把这两件事稍微挂上钩子,那孩子就吓得像只埋沙鸵鸟一般,不敢看,不敢听,也不敢说了。

恩威并施,陈玉辉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无声地笑起来。

他踱到窗前,望见陈鲜正在楼下小花园里摆弄植株。

时值八月深夏,院子里的地栽花木绿得极浓极深,一窝蜂赶在肃杀秋日到来之前把生命挥霍殆尽,透出些许身处末日尽头的疯狂来。

陈玉辉拨通了贺春景留给他的那个座机号码。

丁芳端着水果上楼时,陈玉辉的书房门并未合拢,小巧的金属锁舌探在外头,留出一道细细的缝。

陈玉辉的声音就从这道狭小缝隙中隐约传出来,他这一通电话讲得有点长。

“……不瞒您说,我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我和我爱人的年纪和工作摆在这里,以后大约也不会再要孩子了……”

丁芳抬起来推门的手停在半空,她把手里盛着果子的瓷盘捏得死紧,屏住呼吸盯着眼前一线透光的罅隙。

“本来我是想收养春景的,也算圆满此生儿女双全的一个遗憾。但后来他提起你们,我这才放弃了收养这条路……”

丁芳迅速靠墙蹲下,把果盘搁到自己膝盖上,这才勉强没让盘子脱手砸碎在地。她嘴唇颤抖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陈玉辉并不爱她。

大学时是她倒追的陈玉辉,对方不愿意,她就在聚餐上把人灌醉,揣上了陈鲜。大着肚子上门逼婚果然奏效,迫于长辈的压力,陈玉辉不得不和她结了婚。婚后始终对她并没有什么爱慕情谊,对她极为冷淡。

他们在外人看来门当户对,物质生活又优越极了,丁芳本来以为小夫妻日久总会生情,以为自己给他生了个孩子,多少就能拴住他的心。可陈鲜出生之后,陈玉辉对这个女儿还算喜爱,却对她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姿态。

她闹过,也质问过,但从陈玉辉沉默的回应中她能感觉到,不爱就是不爱。十八年了。

她到后来甚至怨恨陈鲜,嫌弃陈鲜,嫉妒陈鲜。她怨恨陈鲜没能替她拴住丈夫的心,嫌弃她是个没用的女儿,不能替家族延续香火所以才换不来一个母凭子贵,也嫉妒陈鲜能够得到陈玉辉的爱。

陈玉辉对贺春景的种种优待映入丁芳的脑海。

果然,果然男人还是在意这个的。

如果贺春景是她的儿子……不,如果,如果她能给陈玉辉生个儿子,真正能够延续香火、光宗耀祖的儿子!

丁芳的手哆嗦起来,紧紧攥着果盘上的一只小番茄,把那小小果子的内脏攥爆出泥泞的一滩。她神经质地把红色果肉送到嘴边,一脸麻木地咀嚼吞咽,而后,她下定了决心。

丁芳用比来时更轻的力道站起来,走下了楼梯。

贺春景没想到陈玉辉动作竟这般快。

立秋刚过,贺春景正窝在出租屋沙发里研究那本爱伦€€坡诗集。门口钥匙声响,陈玉辉夹着一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推开了门。

“陈,陈老师。”贺春景放下书,站起来想要迎上去,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挪不动步。

他心跳如擂鼓。

“这么紧张干什么,吃饭了吗?”

陈玉辉一如既往地朝他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随手拎了一把椅子放在茶几前头。

“早上吃了,中午还,还没吃。”贺春景怯生生指了指档案袋,“这是……?”

“是能把你送进二中的东西。”陈玉辉三绕两绕解开档案袋上的细绳,从中拿出一叠新雪似的文件材料来,“已经和你舅舅他们沟通好了,这是转移学籍的,这是补助的,还有申请转学入学的,你看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签字按手印就行。”

说着,陈玉辉又从档案袋里倒出一支笔,和一块扁圆金属盖的红印泥。

“你家里那边我已经说通了,你念书的这段时间,不必再给他们寄钱。”

贺春景几乎是一瞬间湿了眼睛,他看文件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看陈玉辉的脸也是模模糊糊的,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被一汪眼泪浸成了皱巴巴的样子。

他反复读了几遍眼前的白纸黑字,却总是读不下去几行就被涌出来的热泪给冲刷得不成样子。

贺春景抄起笔,拼命眨干眼泪,在每一份雪白文件的尾页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分别按了手印。

陈玉辉又不会害他,有什么好纠结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陈玉辉真的图他什么,他一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打工仔,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他签完了字,按完了手印,怔怔地盯着那几份叠在茶几上的文件。

陈玉辉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把所有文件都归拢了,重新放回纸袋子里:“最近你家会把你的户口以投靠名义迁到我名下,这样你就可以直接留在松津高考了。”

贺春景扬起一张哭花了的小脸看向陈玉辉,用孺慕的语气喊了声陈老师,重重跪倒在地。

陈玉辉眼疾手快,拦住了他正要叩首在地的身子,把他重新拖回到沙发上。

贺春景知道自己总是抱着陈玉辉哭鼻子,真挺不像话的,但他控制不住。陈玉辉也像之前数次那样抱着他安慰。只是这一次,陈玉辉轻轻在贺春景的光洁额头上吻了一吻。

“傻孩子。”他把贺春景纤细瘦小的身体拥进怀里,叹道。

不得不说,陈玉辉疏通关系很有一手,贺春景一个往届生,没费什么力气就被安插进了九月开学的新生队伍里。

直到坐进了高一年级二班的教室里,贺春景都还觉得脚踩棉花云里雾里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姓齐,你们以后就叫我齐老师。从这桌开始,所有人轮流站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吧,人挺多的,说名字就行。”

班主任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教师,贺春景总觉得她眼熟,看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他去陈玉辉办公室拿教科书的那次,办公室里除了陈玉辉之外的那位女老师就是她。

一屋子四十多个少男少女坐在一起,互相转着脸扭着头,满眼好奇地互相望。像一屋子金葵花,面上全都亮堂堂的。

大家伙轮流站起来开火车,说名字,贺春景捡了个挨着窗户的位置坐,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初次见面的人但说一个名字大家很难记住,要说真对上号,还是得在未来的学习生活中逐渐去熟悉。

贺春景被一阵青春气息簇拥着,不由得有些走神。

“我叫楼映雪,很期待和诸位一起加油哦!”

贺春景猛一回神,这声音好熟悉!

他在发言人坐下之前匆匆撇去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YUKI顶着清纯娇俏的日式齐刘海短发,朝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早就看见他了。

YUKI居然和自己同班!

贺春景眼睛瞪得老大,心里在“好尴尬啊”和“陈鲜都快上大学了怎么连初中生都搞”之间反复横跳,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差点就在火车开到自己的时候断了捻儿。

登校日要交代的事情其实不多,主要是同学老师之间相互熟悉一下,再发发新书、统计一下新校服军训服的尺码就能解散了。贺春景兜了沉甸甸一袋子书,扭头想要寻找YUKI,看了一圈没找到人,倒是看到教室后门一阵骚动。

“看后面!看后面!有帅哥!” 不知哪个女同学倒抽一口凉气。

“哇!”

“穿校服了,不是咱们年级的,应该是学长吧……”

“你看他的眼睛!”

“这也太好看了,他是来找人的?”

贺春景眼皮一跳,这些个关键词凑到一起,他脑子里就立刻拼出来陈藩两个大字。

陈玉辉帮他进二中的事,他没敢告诉陈藩。

贺春景明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地占用陈玉辉的时间精力,应该让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陈鲜身上,但在此般甜美诱惑之下,贺春景又切实是难以抵抗。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陈藩解释,也不敢想陈藩知道这事之后会不会对他产生鄙夷嫌弃的心态,觉得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每每思及此,贺春景就会感到无比心虚。

果然,等他慢吞吞拎着新书包走出教室后门,就看到陈藩敞怀穿着校服,以一种极为潇洒的姿态靠在对面墙上,朝他扬起嘴角:“你还真在这。”

贺春景低着头,嗯了一声,不敢看陈藩的眼睛。

周围一圈小姑娘两眼放光地围着看,贺春景浑身不自在。但他摸不清陈藩有没有在生他的气,也不敢伸手拉他,只好侧了侧身:“边走边说?”

陈藩点点头,离开之前还朝周围的学妹们风骚无比地眨眨眼:“拜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贺春景摸着身边的不锈钢把手,一想到不久前自己还抱着旧书从这里吭哧吭哧回工厂,现在自己却真的成为了二中的一份子,变得心神有些恍惚。

“看着点脚底下。”陈藩在他踩空之前拽了一把,“想什么呢。”

贺春景抿抿嘴:“你……怎么找过来的,陈老师告诉你了?”

“早上过来闲得没事,看了两眼布告栏上的分班表,发现上头有个叫贺春景的,那我不得来看看。”陈藩答道。

“……那你眼神真挺好使的。”

一个年级上千人,一眼就能看见我,你一文盲眼神可真够好使的。

贺春景觉得陈藩这就是在和他置气,于是加紧了步子闷头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去,出租屋或者新班级,他没什么地方可去,走到哪去陈藩都能找到他。

“我单看了高一二班的名单,毕竟算我们直系学弟学妹,都是二班嘛,亲的。”陈藩话还没落地,忽然发现自己被贺春景落下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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