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刚刚说他们背背山的人又吹了声长长的口哨,一群围着障碍练葫芦步的小姑娘也停下来跟着起哄。
陈藩笑得比谁都大声,笑够了朝围观的男男女女摆手:“给个面子吧各位,我弟弟,真是小孩,第一次滑,给他气着了以后没人陪我来了!”
“我陪你啊!”一个带了大圆耳环的卷发姑娘调笑道。
“那旁边的大哥非把我从这抡出去不可。”陈藩指了指姑娘身旁的高个子青年。
大家伙又是一阵哄笑,注意力逐渐转移到那对男女身上去了。
陈藩陪着贺春景在栏杆旁边吹了两分钟的风,贺春景这才缓过劲儿来。他看着相隔了半个场地的休息区,问:“咱们怎么回去啊?”
陈藩沉吟片刻:“要不你蹲在我身后,拽着我的手,我拉着你走?”
“狗拉爬犁啊?”贺春景挺惊讶他还能做出这种牺牲,“能行吗?”
“什么叫狗拉爬犁!”陈藩敲他脑袋,吓唬他转身要走,“干脆把你放这放一宿得了。”
“别别别,现在是要么你狗拉爬犁,要么我狗吃屎,反正咱们俩之间得有一个是狗。你是狗精,本职工作,不亏什么。”贺春景拽着陈藩的夹克衫,不让他走。
陈藩被他气乐了:“怎么这事儿还记着。”
“可忘不了。”贺春景做了个臣惶恐的表情,“启程吗?”
“服了你了。”陈藩背过身,两手叠在身后朝贺春景勾了勾手指,“来吧我的小爬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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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大家!!!
第41章 雾航灯
陈藩拖着贺春景绕着场地足足滑了八圈,就这,贺春景还嫌不过瘾。
“喔吼!陈藩!再快点!”贺春景当爬犁当上瘾了,蹲在后头紧着催促。
“再快点你转弯就被我甩飞了!”陈藩大笑着吼他,“滑完这圈我罢工了啊,劳动保护!”
“快滑吧你!”贺春景骑马似的一甩胳膊,“驾!”
“怎么又给我改换物种了啊?”陈藩问。
“那换回来,汪汪汪!”贺春景笑得快攥不住陈藩了,“停吧停吧停吧,手心都出汗抓不住了。”
陈藩把速度缓缓降下来,刚好给贺春景送到休息区长凳边上,一抬屁股就坐到凳子上了。
旁边有人一直看着他俩在场地边上拉爬犁,调笑道:“你们俩是真会玩儿。”
陈藩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场上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他们的背背山。这人比他俩大不到哪去,看着也是个叛逆少年,一脑袋脏辫,脖子上手上稀里哗啦挂着不少银饰,远看圣诞树,近看杂货铺。
“哟,是你啊,刚才口哨吹得倍儿响。”陈藩乐了。
那人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没大看清,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这也是哄小孩。”陈藩朝他一摆手。
贺春景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才小孩呢,都没到十八岁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背背山绷不住笑:“你弟弟挺有意思的,你们俩差几岁啊?”
“三岁。”陈藩说。
“一岁。”贺春景说。
背背山张了张嘴,又合上,讪讪道:“你俩谁是拐卖来的?”
“我虚岁十八,你十五,怎么就差一岁了?”陈藩往贺春景大腿上拍了一爪子。
“别整那虚的,要说虚的我在我妈肚子里还有一岁呢。”贺春景往旁边一撤腿,不给他摸,“你今天正好十七,我身份证明明白白写了十六,怎么不差一岁?”
“你那身份证瞎上,不算。”
“身份证上的才算数呢,人家证件拿到哪都认的!”
“得得得你俩也别吵了,我刚才听这弟弟说的什么,你今天正好十七?”背背山上下扫了陈藩一遍,“过生日?”
“嗯。”陈藩浅笑着点点头。
“那这巧了,相逢就是有缘人呐,你俩等着!”背背山哗啦啦跑到场地门口小卖部,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大T恤直兜风。
他把两支棒棒冰递到陈藩贺春景眼前,手腕子上一大串皮绳吊着的银饰哗啦啦跟着滑下来:“请你们的,生日快乐!”
“谢谢啊,”陈藩接过两根棒棒冰,朝背背山龇牙乐了一下,“哥怎么称呼?”
背背山一摆手:“别哥了,你站起来快比我高了。我叫蒋胜天,跟他们一样叫我大天就行。”
“陈藩,”陈藩指指自己,又指指贺春景,“贺春景。”
这时候跟他一伙的男男女女刚好下场,四五个人靠在围栏边上脱鞋。有个背着琴的高瘦的小伙子开口喊他:“大天!走了!再不走超时了!”
“哎!”蒋胜天转身应了一声,又朝陈藩他俩点点头,“走了。”
“谢谢啊,拜拜!”陈藩朝他晃晃手里的棒棒冰,“下回碰见请你。”
蒋胜天走出去几步远,闻言又朝他俩摆了下手,权当告别。
陈藩把两只棒棒冰都怼到贺春景鼻子底下,让他挑:“吃哪个?”
贺春景翻了他个白眼:“不吃,小孩才吃棒棒冰。”
“那咱们都是小孩,你陪我吃。”陈藩拱他一下,“行不行。”
“不行,谁让你总把我当小孩。我要是没耽误一年,现在可就是你的同级生。”贺春景在同级生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我小学还跳了一级呢!”
“我弟弟从小就学习这么好啊?”陈藩借坡下驴,拆开一支棒棒冰拦腰折断,送到贺春景面前,“失敬!”
棒棒冰这东西只要稍微化出点汁,肯定就要从断口往外冒。贺春景眼看着深紫色的甜水涌出来,也顾不得再和陈藩拌嘴,下意识就用嘴去堵,含到嘴里才发现这是一支葡萄味的棒棒冰。
贺春景吭哧咬下一段碎冰,嚼得咯吱咯吱响,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慌。他后来在一切关于糖果、糕点、饮料的选择上都特地避开葡萄口味,甚至整个夏天他都没敢再买一串葡萄来吃,正是因为它们让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陈藩的,甜腻的,柔软的那个吻。
或许是他吃得太急了,欲盖弥彰的心思过于明显,陈藩吸溜溜嘬了一口棒棒冰,一脸坏笑地问他:“眼都直了,想什么呢?”
贺春景两颊发热,故作镇定地甩了甩手上沾的水珠:“看人家滑旱冰呢。”
“哦……我还以为……”陈藩眯起眼睛,假装欲言又止。
“以,以为啥。”贺春景瞄了他一眼,又飞快把目光闪开。
陈藩飞快在他侧脸啄了一下:“以为你在想这个呢。”
“你有病啊!”呼啦啦一把火烧过来,贺春景头顶直冒烟,“你是不是有病啊陈藩!”
陈藩没心没肺,哈哈大笑,站起来把剩下那支橙子味棒棒冰也扔进贺春景怀里:“他们有什么好看的,我去滑一会儿,你看着!”
“不看,我瞎了!”贺春景没好气地说。
“胡说八道,你火眼金睛。”陈藩戳了他一指头。
而后陈藩插着口袋,姿态悠闲地一蹬地,像柄又薄又窄的刀,切进场地里。他找了个人不多的角落,回头瞧了贺春景一眼,见到贺春景果然挺着腰板在看他,乖得很。陈藩逐渐让自己沉入音乐里,正反绕场滑,蛇形绕桩、蟹剪,最后还来了段太空步。
周围几个初学者从起初的目瞪口呆,后来围到一起叫好鼓掌,陈藩漂漂亮亮耍了段帅,风风光光回到长椅前头,问贺春景:“怎么样?”
贺春景人都傻了,张着嘴看他:“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然后学着方才陈藩的样子,把橙子棒冰一折成两段,递给陈藩一段:“失敬。”
陈藩受用极了,接过来一屁股坐在贺春景身边,伸胳膊把人往怀里一搂,土匪头子似的:“小意思。”
“不是,你这得学了多长时间啊?也太酷了!”贺春景眼睛都快放光了,“狗拉爬犁真是屈才了啊!”
陈藩笑得冰碴子差点从鼻子喷出来:“能不提狗了吗。”
“不提了不提了,快点说,你这个得练个十年八年了吧?”贺春景之前有多嫌弃他,现在就有多得意他,恨不能当场给他供起来,封个旱冰场霸主小旋风什么的。
“也没那么夸张,就是小时候我妈送我去学了一阵子花样滑冰,后来不学了,我家那边也没有冰场,我就自己买了双旱冰鞋。有一天在小区广场练习的时候,正巧被个邻居碰见了,他专业搞花样轮滑的,看我有天分陪我练了一阵子,后来他搬走了。”陈藩叼着棒冰塑料皮嘬糖水,呼噜噜的,口齿不清,但贺春景听明白了。
“怪不得呢,专业选手当教练,就是不一样啊。”贺春景感叹,“真厉害。”
“改天有空咱们俩去滑冰,我花滑学得比这个好,在冰面上一转,小陀螺似的,边转边刨冰花,等停下能给你刨出碗刨冰来。”陈藩捏了捏袋子里残余的棒冰,“和这个差不多。”
“别玩儿恶心的你。”贺春景听得直咧嘴。
“真的,”陈藩一本正经,“我小时候还蹲地下研究过怎么把冰刨均匀了。”
“研究明白了吗?”贺春景问。
“没有。”陈藩答。
俩人笑得东倒西歪,乱作一团,橙子味的冰棒汁水飞溅到陈藩的牛仔夹克上,贺春景诶诶诶地叫起来。
“没事,我包里有纸。”陈藩叼着棒冰的塑料皮,拎起旁边的斜挎背包开始翻找,掏出来一包纸巾。
“书别掉出来。”贺春景帮他捞了一把背包,陈鲜送他的那个透明文件袋露了一角在外面,在贺春景心里轻轻刮出一道痒。
陈藩垫着纸巾把衣服上的橙色汁水都捏干净,又抻着衣服看了看别处:“幸亏不是白衣服,没弄上别的地方吧?”
“别的地方没有了。”贺春景心不在焉地跟着看了两眼,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个文件,鲜儿姐送你的,到底是什么啊?”
说起这个,陈藩脸上的笑意竟略微收敛了。贺春景见他这样,感觉有点尴尬,别别扭扭转过头去:“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
“她拿我的作品,借她朋友的身份投递了几个国内的电影短片赛事。”陈藩低头拨弄两下背包侧边的文件夹,“你们结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没拿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奖,但是有一封First评委的鼓励信。”
他笑了笑:“写得还挺感人的,我打算毕业之后上了大学,正儿八经再筹备一个片子,投一投。”
“为什么要借别人的身份?”贺春景问。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陈藩开始打岔。
贺春景无语,捅了他一胳膊:“臭贫。”
“现在没成年嘛,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等以后成年了就好了,我以后开一家自己的工作室,不干别的,就做电影。”陈藩忽然又笑起来,眼睛亮闪闪的。
贺春景吃了一惊:“你确定?人家都说富二代只要不创业,就能一直当富二代,一旦开始创业,搞不好就变成贫一代了。”
“乱七八糟,你这都听谁说的。”陈藩把脏纸巾丢到贺春景头上,笑骂道,“我是开工作室,不是开娱乐场!”
贺春景手忙脚乱接住纸团,扔进长椅旁边的垃圾桶:“好好好,我胡说的。”
“算了,也不全是胡说。”陈藩叹了一声,“可我还是要做。”
他的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黑夜人潮中某个混沌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