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 第56章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藩看贺春景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噗嗤笑了,手上也松了力道,把围巾仔仔细细给贺春景围好。

贺春景自己也愣了一下,是啊,他和陈藩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或许比朋友再稍微亲密一些的关系,但终究还是朋友,陈藩有什么立场来质问他啊?!

况且陈藩这一晚上还故意演戏气他,贺春景原本是要给陈藩一顿好骂的,但被陈藩这么一翻旧账,反倒灭了自己的气焰,助长陈藩的威风!

贺春景忿忿伸手,朝陈藩肋条骨狠狠戳了一指头,转身就往回走。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人就被一拉一扯,按在了院墙上。

“你又发什么神经!”

贺春景仰头看陈藩,却发现对方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你耳朵怎么回事?”陈藩伸手拨开贺春景的头发,一只结了血痂的小耳朵暴露在灯光之下。

“……刚才骑车差点撞了郑可乔,在她衣服上刮的。”贺春景偏开头,目光落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贺春景在米线店里照过镜子,那处伤口小,看不出是个咬痕,应该能糊弄过去。

“怎么不早说,在外面耽误那么半天也不知道提醒我去药店买药。”陈藩捏着耳垂看了看,“幸好不严重。”

贺春景翻了个白眼,推开陈藩往院子里走:“还说呢,刚才陈少爷那么入戏,我也不好意思打搅您的雅兴啊。”

陈藩追上来,把贺春景因为袖子短了一截露在外面的冰凉手腕抓进自己衣兜里,低声反驳:“胡说八道,我那是真情流露。”

贺春景毫不领情一抽手:“起开!我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你离我远点!”

陈藩没憋住,大笑了一声,手里抓得更紧了:“行了行了不跟你闹了,走,回家给你上点碘伏。”

贺春景剜他一眼,但没再把他推开。

两人回家给贺春景耳朵上了药,厨房里陈藩临出门下锅的意大利面条早就坨得不能吃了,被倒进了狗盆,又往里扣了俩罐头。

毛肠和二世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看,口水流了一地板。

下第二锅面条的时候,贺春景凑到厨房看了看,陈藩倒是没骗他,一碗面配三种卤子,青酱、白酱、西红柿肉酱。贺春景用筷子尝尝另外两种酱料,龇牙咧嘴地选了最普通的西红柿肉酱。

陈藩挑的迪士尼片子是《小姐与流浪汉》。

贺春景起先不知道这是什么故事,但经典的两个小狗形象甫一出现在屏幕上,贺春景一下就认出来了。

怪不得陈藩说这个片子最适合吃意大利面的时候看,其中最经典的镜头,就是两只小狗在同吃一盘意大利面的时候意外接吻。

贺春景用筷子搅合了几下白瓷盘子里的肉酱面,心想幸亏陈藩还知道一人盛一盘,不然按电影里那个吃法,这一餐没等吃完贺春景就要先羞愤自尽了。

两个人窝在大厅沙发里,把二零零七年的最后两个小时一同吞吃入腹。

临近零点的时候,远处天空上有人放了烟花。

“这种气氛,咱们是不是该接个吻什么的。”

动画片的光影映得陈藩脸上忽明忽暗,他侧着脑袋看窗外,状似无意地扔出这么一句。

贺春景两根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啊?”

“来一个吧,要不浪费了。”

说着,陈藩把白瓷盘搁在前头茶几上,抻了个懒腰,朝贺春景靠过来。

贺春景吓得手足无措,把盘子端到胸口挡着:“你要干什么,你别冲动啊!”

陈藩的手从贺春景身旁擦过去,一把捞起爬过来偷偷舔筷子的毛肠:“来吧宝贝儿,香一个!”

他撅起嘴巴,结结实实地亲在了毛肠的嘴筒子上。

“我们家的美女小狗,新的一年里要更漂亮啊。”陈藩捏着嗓子说。

“陈藩,”贺春景幽幽望着他,“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学习进步,身体健康?”陈藩又接连在毛肠的三角脑袋上叭叭亲了几下,把沙发下面的二世也抓上来,狂吻一通。

而后他转头看向贺春景,眼睛里亮晶晶的:“你呢?”

“我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做人,不要再做狗了。”

贺春景恳切地说。

【作者有话说】

国庆真的放出太多章节啦【尖叫还以为这一块会在元旦更出来,二三次元时间点重合,大家看着能更有带入感一点。失策了!

不过来都来了,我给您提前拜个早年€€€€感谢各位小天使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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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快乐的时光都很短暂

元旦假过后就是期末,无数大孩子小孩子一并在无涯学海里浮浮沉沉,噼哩噗通手脚乱刨,企图在过去半年的朝暮记忆里捡回点知识。

要说彻底歇下来,还得是过年。

二月份是个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月份。

要说它新,它确实是新春伊始,十二个月份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从头轮换;要说它旧,它也的确是年终岁尾,踽踽独行了数千年的旧历法到底走得慢,比旁的新兴文明迟来一步,化作国人从根子里生出的一种怅惘乡愁。

贺春景趴在窗台上,看楼下一片枯败黄色的园子,眨了眨眼睛。

“松津怎么不下雪?”他问。

陈藩正在一旁给赵素丹梳头发,嘴里叼着个弹力发圈。他闻言跟着瞥了一眼窗外,含糊不清地回答:“没到日子呢,松津的雪都是春天才下。”

“哦。”贺春景兴致缺缺收回目光。

“怎么觉着你今天不大高兴呢?”陈藩替赵素丹绑了个整整齐齐的马尾,抬眼看贺春景。

“没不高兴,就是……没有什么过年的实感。”

贺春景朝窗户哈了口气,用拳头侧边印了个小印子,再用指头戳五个点,一个惟妙惟肖的婴儿脚印出现在窗户上。

“我们家那边十一月份就下雪,过年的时候雪都积下不知多少场了。放炮的人也多,鞭炮皮和着雪,能从居民楼门口往外铺出去三条红街。背风的地方雪厚得没膝盖,小时候我长得矮,记得有一次陷在雪窝里出不去了,还是我爸像拔萝卜似的把我拔出去的。”

他透过那个小脚丫印再往外看,园子还是枯黄的园子。

那哈气很快被温暖的室内空气烘干,脚印也消失在玻璃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这么夸张?”陈藩走过来,撑着窗台同贺春景一并往外看,“那以后要是有机会,冬天去你们老家看雪。”

他说有机会,没有说明年,或者后年,或者任何一个稍显具体的时间点。

贺春景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赵素丹。赵素丹不知什么时候把刚梳好的马尾给拆了,自己把长头发分了股编辫子,玩得不亦乐乎。

他知道陈藩这么说的缘故。

每年春节,吴湘都是要回家的,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陈藩守着赵素丹,寸步不能离开。

午后的冬阳淡了,窗玻璃反射出的荧荧亮光照在陈藩脸上。贺春景看他比平时更白了一层的脸,淡粉到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和几乎透明的鼻梁的起伏线条。

每一年人间最热闹隆重的时候,陈藩都会守在这荒废的园子旁,守在空落落的高阁上,不张灯也不结彩,只与他疯疯癫癫的母亲空聊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贺春景对过年其实也并不热衷,因为在家里除了每年腊月二十四扫屋子的环节,其他什么他也参与不进去。

置办年货这种事情他是没有发言权的,新衣服新鞋轮不到他,舅舅一家和乐融融包饺子的时候,他作为多出来的“外人”,最好能知情识趣地早早躺下睡觉。走亲访友就更别提了,这个“妨死爹妈”的贺春景作为亲戚邻居之间常年的饭后谈资,没有人想在吉庆节日里见到他。

他们嫌他太晦气了。

所以贺春景总是会在除夕那天早早睡下,而后趁舅舅他们大年初一外出串门的时候,独自打开电视看看春晚的回播,再给自己煮一碗加了荷包蛋的生日面。

现在他们两个小倒霉蛋凑到一起了,贺春景想,总该过一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年吧。

“你干什么去?”陈藩看着趿拉拖鞋往外走的贺春景,问了一句。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贺春景踢踢踏踏地下楼去。

客厅里吴湘给他们留了两大包年货糖,贺春景找了个金粼粼光闪闪的大果盘,拆了一包糖果倒进去。他不爱吃酥糖,还偷偷把几个酥糖丢回袋子里,让盘子里看上去多是些橡皮软糖和夹馅棉花糖。

他从茶几下面还翻出来两筒春联福字,也是吴湘留下的。

贺春景把这两个纸筒子也扔进果盘里,又端上三楼从陈藩牙杯里捡了支牙膏,托着满满当当一个大盘子上楼去了。

“怎么着,决定用蛀牙的方式把你那俩新长的智齿干掉?”

陈藩看着冒尖的一大盘子年货糖,愣了。

“呸呸呸,初五之前不许乱说破话!”贺春景把盘子放到小几上,伸手揪了三下陈藩睡衣领口,“快揪揪领子,要不我以后牙疼就赖你。”

陈藩从鼻孔里哼出一个笑音:“我收回,行了吧。”

他又伸手在糖堆里扒拉几下,问:“怎么没有巧克力啊,不爱吃这些带酸味的。”

贺春景跟他不一样,吃纯甜的容易腻,这会儿正拆开一个香橙味的夹馅棉花糖往嘴里放,顶了一舌头的酸甜果酱。

“湘姨买了两袋,那一袋我还没拆,估计都在那里头呢。” 贺春景嫌弃地看了陈藩一眼,在心中评价他真是十分没品味。

“你把那袋给我拿上来呗。”陈藩用膝盖碰碰贺春景,“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是大忙人,要吃你自己下去拿。”贺春景往后挪挪,离陈藩不老实的膝盖远远的。

“你还干嘛啊?”陈藩妥协了,拆了个酥糖放嘴里。

居然在这么多糖果里选了个酥糖,果然没有品味!

贺春景撇撇嘴,拆开果盘上的两筒春联,抖开放在地上。

一副写着经典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另一副平仄对得不齐,“福地聚宝家家好,合家吉祥万事乐”,整体都不咋地。

贺春景把不咋地的那一副对联草草卷起来,收回筒子里。

“你,你该不是要在我妈的欧式雕花实木大门上贴两张这玩意儿吧?!”陈藩看出他要干什么了,伸手指了指他身后格外厚实又气派的雕花木门。

“什么叫这玩意儿,”贺春景把春联反过来卷了卷,让它展开是能更加平整一点,“怎么对咱们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毫无敬畏之心呢?”

“不是,这也不搭啊!你要么贴楼下不锈钢防盗门上去呢?”陈藩看着他往春联背面挤牙膏,又吃了一惊,“这又是干什么?”

“用牙膏粘,明年换新春联的时候把它撕下来,一擦,留在门框上的痕迹就掉了。”贺春景无语。

陈藩凑上去看:“牛啊,劳动人民的智慧。”

“小时候我爸还在家偷偷用面粉熬糨子贴春联,我以为是粥,吃了几口,结果把嘴粘住了,我妈把我俩大骂一顿。”贺春景一面用手指把牙膏涂成薄厚适中的小圆盘,一面轻轻笑起来。

陈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跟着笑。

陈藩也好些年没有正经过过春节了,他忽然就被眼前这两张大红纸触动了兴致,主动把一旁的福字展开,有样学样地往福字后头抹了牙膏,拎到空中一抖,吧唧贴到窗户上。

赵素丹见屋里这俩人缩在一起捅捅咕咕,也跟着走进了看,一条整整齐齐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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