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校服的白衬衫是短袖样式,陈藩小臂上的皮肤柔软干爽,温乎乎贴在贺春景手心里。
随着二人一步一顿往下走,贺春景的手下滑再下滑,最终被陈藩扣在手里。
“这不有你呢嘛!”陈藩笑嘻嘻捏了捏他的手。
贺春景瑟缩一下,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你注意点影响!”
刚才捏那一下,陈藩手里像是有个硬硬的东西划到他。
“手里里藏的什么?”贺春景低头看。
“情书。”陈藩大方得很,掌心向上一翻,里面藏着半截白色纸条,平行四边形缺了两角,“给你。”
贺春景想起来去年暑假补课,陈藩在课堂上收情书闹笑话那事,酸溜溜道:“给我干什么,又想让我帮你看时间地点人物啊?要不要点脸。”
陈藩收了他两个白眼,却笑得更大了:“不是,本来就是给你的啊。”
这回贺春景愣了:“给,给我的?”
学校里不乏有些脸皮薄的暗恋者,自己不敢面对正主,非要绕个弯子,找正主的朋友或是同学帮忙递交不可。
贺春景在二中还是头一次收情书,腾地脸红了,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一把抢过那封情书攥在手里,变得有些尴尬。
“打开看看啊。”陈藩促狭地看他。
“……你不生气?”贺春景敏锐察觉到事有蹊跷,“你该不会骗我的吧,这是情书吗?”
该不会一打开里面画了只很逼真的蟑螂吧。
最近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先开始的,在全年级掀起这么一股歪门邪道的整蛊风气,甚至还有胆大的学生往作业本上画被拍死的蟑螂蚊子吓唬老师。
贺春景觉得有诈。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情书,打开看看。”陈藩用胳膊拐拐他。
贺春景更警惕了,瞄了两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道:“这是谁给我的情书?”
“你真想知道?”陈藩眯着眼睛,嘴角上勾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嗯。”贺春景点点头,把情书攥得有点发潮。
“我。”
“啊?”
“我给你的。”陈藩说。
“你给我的。”贺春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情书。”
“对。”陈藩爽快的一口认下。
“你有病啊?”贺春景瞪他瞪得都快大小眼了。
“嘶€€€€你这人,能不能浪漫点……”陈藩被他的反应逗得又好笑又无奈,“写了一整节晚课呢,你打开看看。”
还未等贺春景再说什么,窗外轰隆隆劈下一道巨雷,走廊里此起彼伏惊呼声叫成一片。六月天气变得快,走个楼梯的功夫,不愿落山的太阳就被乌云罩住了。
正赶上两人下到一楼走廊,不远处就是教学楼的玻璃推拉门。人群中有自认为跑得快的,赶在落雨之前冲了出去,还有的跑慢了,豆大的雨点往身上砸,只好扯着校服蒙头狂奔。
“雷阵雨,几分钟就过去了,在这等一会儿吧。”
贺春景踮着脚望了望门外,从艳阳高照到暴雨倾盆只用了短短几秒钟。
好在泥土和水腥味被穿堂凉风带进楼里,吹消了走廊里学生们的暑汗,等雨停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阻滞在一楼的人太多,贺春景怕有谁挤坏陈藩的伤腿,于是拨开人群把陈藩往墙角处送,两人又沿着墙根蹭了一阵,艰难地摸到玻璃门口来了。
抬眼便是模糊了整个世界的滂沱水色,晦暗天光被隔在玻璃门外,屋里是嘈杂拥挤的人群在抱怨突如其来的大雨,无奈地等待积雨云收工。
陈藩一个转身,把贺春景护在自己和玻璃之间。
他伸手撑着门框,肥大宽阔的袖子垂下来,刚好将两人的脸庞隔绝在人群之外,制造出一个半私密的角落。贺春景最近又长了个子,只比陈藩矮半个头,稍微抬一抬下巴就能和陈藩对上视线。
“情书,打开看看。”陈藩低着头闷笑,“反正一时半会儿这雨也停不了。”
贺春景脸上烧得快要滚沸,顺着陈藩构造出的这方小天地望出去,一张张焦急的脸庞都在盼雨停,没有人注意到被衣袖和肢体遮掩住的他们。
手心被纸条坚硬的边角戳得发痒,贺春景忍不住低头把那小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但没急着拆开。
“怎么,不好意思看?”陈藩整个人贴近了几分,凑到贺春景耳边问,“要是不敢看,我给你口述一遍也是一样的。”
“不,不用。”贺春景几乎是在嗫嚅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些先前做朋友时不好意思做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而好些个本该习以为常的事,却因这一层关系的改变而微妙起来。
譬如现在,他们只是面对面站着,彼此间的距离略微近了些,这就让贺春景耳垂热得发痒。
多巴胺作祟,使他想起宿舍里赤诚而坦荡的一场对话。
天空中又滚过一道响雷,贺春景猛然回神,看到眼前陈藩笑吟吟的脸。
“又瞎琢磨什么呢,”陈藩瞄了眼他桃一样涨红起来的面皮,坏心眼地问,“春心荡漾的。”
被无情点破的贺春景立时有些恼了,想要屈膝踹他,又怕碰到陈藩没好利索的伤处,只好转而推对方的肚子,可又拿不准会不会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伸出去的手便又朝上一拐,挡在二人胸前。
“这么多人呢!你发什么疯!”
“又没有人看见。”陈藩外头靠在撑起的手臂上,肆无忌惮。
“你起来,我现在要看情书。行了吧!”贺春景无奈道,“起开起开,给我腾个地方。”
陈藩闻言直起腰,点点头:“那你看。”
手心攥着的硬纸角戳得更深,贺春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把它慢慢展开。
纸面上一个字也没有。
单画了一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巨大蟑螂。
这个狗人!!!
“你这€€€€”
贺春景气急败坏,刚才那些旖旎情思被暴雨淋了个烟消云散。
他把纸条塞回陈藩怀里,抬手只想给这人脸上再狠狠来一下。
狗人一直憋笑等他上钩,眼下吭哧吭哧憋得快撅过去。见自己诡计得逞,陈藩反应十分迅速地抓住贺春景招呼过来的拳头,往墙上一按,整个人顺势压过去,借着衬衫袖子的遮掩,结结实实吻住了他。
门外的淋漓暴雨痛击地面,盖住乱到一塌糊涂的急促呼吸,喘息间不自觉地哼唧声把贺春景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骤然偏过头寻回理智,动作太急,侧脸上被蹭出一道暧昧湿润的痕迹。他红着脸,草草用手背把口水渍蹭了,目光无处安放,只得欲盖弥彰盯着外面操场上的万点水坑。
雨势渐弱,有人试探着朝食堂跑去,堵在教学楼门口的人群出现一丝松动。
“走吗?”陈藩哑着嗓子问。
“去哪?”贺春景把问题抛回给他。
“宿舍,你还想去哪。”
“不去。”贺春景仰起头往后靠,玻璃门板冰块似的贴在背后,帮他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陈藩吃吃笑了:“怎么,生气了?”
贺春景不说话,想起那只中性笔涂出来的大蟑螂,用眼神对陈藩发出严厉谴责。
不曾想这人还有后手,陈首长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我拿错了,刚才那个是给胖子的。”陈藩伸手在裤兜里捞了两把,又捞出个差不多大小的纸条,也是平行四边形缺了俩角,“这个才是给你的。”
贺春景再信他有鬼,伸手就要给他打飞,陈藩赶紧往回一收:“不是,这回真是情书了,你看看。”
“放狗屁。”贺春景推开他就要走,又被扯回来。
陈藩一面盯着他,一面三下两下打开了信纸,作势吸了一大口气就要朗读。
贺春景吓得劈手把情书夺下来:“看看看!我看!你闭嘴!”
陈藩笑得发抖。
打开之后并不是想象中的长篇大论倒牙酸话,说是情书,按内容含量划分还不如说是张小纸条。
定睛一看,好家伙,《牡丹亭》里两段山桃红叫他净捡着带颜色的写,纸面上短短几句话,够语文老师气死八回的。
“……你上晚课就干这个!”
贺春景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把纸条团进手里,欲盖弥彰错开眼睛骂他不务正业。
“刚才语文课上讲宝黛钗读《西厢记》、《牡丹亭》,我这不就想起来这一段了,”陈藩刻意压低了声音,“越想它,越想你,你说怎么办吧。”
“凉拌。”
贺春景臊得慌也燥得慌,他怀疑现在陈藩拿出打火机蹲下一打火,自己能比神舟七号早登天。
说话间,背后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开始有路过的学生朝他们俩所处的玻璃角落好奇张望。
被几个路过的姑娘用奇异的眼神洗礼过,贺春景再绷不住了,拱起身子泥鳅似的往外钻,走了没两步腕子上梏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快放暑假了,学校暑假不留住宿生。”
陈藩瘸着腿追他,这会儿正龇牙咧嘴笑朝他笑。
“去年说开春之后一起修整我家的园子,春天事多没赶上,夏天总赶得上了吧。”
贺春景向来没有什么坚定意志力,他听花言巧语,吃糖衣炮弹,他是全天下对陈藩最心软的人。
这次也不例外。
零八年的仲夏,贺春景再次回到了陈藩家的荒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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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过不去的坎儿
小半年不见,二世已经长得和毛肠一般大。
“二世!那个不是给你玩的!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