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 第87章

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开口点破。

“陈藩,动点问题是初中数学,高三不学这个。”

“......”

一屋子浪漫气息被掐死,陈藩无语地用棉被掩住贺春景的头,企图把这人也掐死。

贺春景挣扎着把脸露出来:“干嘛!你不好好学习还不让人说!”

陈藩见棉被堵不住他,干脆直接上嘴。

但不得不说,效果确实比棉被管事,贺春景被亲得两眼发昏,软绵绵缩在枕头里,再想不起什么方程函数几何题。

半晌,贺春景长长吸了口气,梦呓似的唤了声陈藩。

“等我们长大了,你我赚了钱,就带你去看大兴安岭的雪。”贺春景闭着眼睛蹭进身边人的颈窝里,“听说那边的雪很大,很漂亮。”

“嗯,”陈藩低头,摸摸他的头顶,“再去你家看看。”

“不去,”贺春景语气黏糊糊的,撒娇一样,“我家没有什么好看的,就去大兴安岭。”

“也行。”陈藩依他。

“到时候我们穿得厚一点,带个胡萝卜去堆雪人,”贺春景愈发的困了,喃喃带着他的畅想往梦里滑,“林子里有鹿,有狍子......”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变为绵长的呼吸。

陈藩看他迷迷瞪瞪入睡的样子,十分想笑,却也忍不住自己打了个哈欠。

松津初雪的夜里,时光静而缓的流逝。两个小家伙就这样相依偎着睡过去,以片刻的温存抵抗即将到来的别离。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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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薅社会主义狗毛

送陈藩去机场的情形就像一场泛着气泡的梦,贺春景对身边的一切都无甚实感,只觉得飘忽无措。

临别的时候,YUKI和陈鲜来了,因受伤住院,比学期末又瘦了一小圈的钱益多也来了。

几个少男少女在机场大厅围成一圈,贺春景恍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去粤菜馆吃饭的时候,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物是人非。

“我……可能开学之后,就转到市实验去寄读了。”钱益多这话说得有点艰难,“爸妈不放心。”

陈藩愣了一下,先前钱益多并没和他透露过这些,不过想来也是,二中发生了这样的暴力事件,钱益多又是首当其冲的受害人,父母不放心孩子继续在这念书也是正常的。

“……那祝你一切顺利。”陈藩张开手给了他一个拥抱,“不管在哪,咱们都是哥们儿。”

钱益多也用力敲了敲陈藩的脊梁:“好哥们儿。”

陈鲜没多说什么,朝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弟弟抬抬下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YUKI因为钱益多在场,笑得有些勉强,抬手做了个干巴爹的动作:“加油。”

而后她想了想,又开口:“下学期……我可能也不会去学校了。闯了太多祸,爸妈给我请了家教。”

贺春景一怔,然后就见YUKI略带歉疚地朝大家一一小幅度鞠躬。

“一直以来,我给各位添了很多麻烦,抱歉,希望大家未来都能越来越好。”

告别很短暂,大家都比以前沉默了不少。又或许是陈玉辉插着口袋站在一旁,谁都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来。

陈藩拉着大箱子往安检入口走,转身朝他们挥手,贺春景觉得自己好像在演青春歌舞片,不久之前还在工厂里受欺负的小筛粉工,转眼到国际机场来送别男朋友来了,十分的荒诞。

但好在他没忘了在出门前背上自己的小书包,那里面是他提早收拾好的所有行李€€€€回老家的行李。为了避免陈玉辉在陈藩离开之后再对自己下手,贺春景早早买好了车票回家,就在陈藩乘飞机离开的当日。

这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告诉陈藩,他怕陈藩太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他的意图。

春运期间的绿皮火车嘈杂极了,贺春景在呛人的烟味和咳咳咔咔吐痰声中坚持了一天半,到省会转了车,终于回到了久别的东北老家。

抚青,长白山脚下的一个落后但谈不上闭塞的小城。

只是它似乎没跟上千禧年的步伐,呼啸而过的时代列车途经此地却不做停靠,小城中仍有八成事物带着世纪末的旧色。

火车缓缓滑入站台时,空气里是煤烟子的味道,窗外是煤烟色的天幕。

没有下雪,轨道两旁荒地上的积雪却已到了膝盖的高度,仿佛两日之后的新年立春与它无关,俨然一派隆冬的景象。

刚一下车,零下二十几度的冷空气犹如烈酒一般在贺春景的鼻腔肺叶中炸开,逼得他呜咽着咳嗽了好一阵,后悔没有将陈藩那条厚实的羊毛围巾带过来。

胸腔火辣辣的痛,贺春景觉得自己是在温暖的松津市呆了太久,竟然忘了家乡的风有多么凛冽了。

他把手伸进小棉服里去,拽着腈纶毛衣的领口抻长,盖到口鼻上做了个简易的口罩,半张脸埋在领口下面,而后背起双肩包随人群往外慢慢挪腾。

一路上寒风毫不客气地钻进他的袖筒和衣角,刮擦他身上根根竖起的汗毛。太冷了。

贺春景狠狠打了个哆嗦。

是他没料到的冷。

“贺春景!”

隐约听到喊声,贺春景出站的脚步停了一停,能在这里认出他的,无外乎是他的同学,或是随便哪门子亲戚。他不想与人寒暄,于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头也没抬的继续向前走,可那声音不依不饶,又透着难以言表的熟悉。

“贺春景!”

“喊你呢,抬头啊!”

“小耗子精!”

贺春景猛地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地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只见陈藩穿着一身熟悉的,厚实洁白的羽绒服,戴了只毛茸茸的棕色耳包,正趴在车站外围的绿漆栏杆上朝贺春景挥手。

贺春景愣住了。

“出来啊!”陈藩喊他。

地冻天寒,冬衣难免显人臃肿,行人头顶乌压压的厚云层,脚踩黑烂烂的碎冰雪,目之所及一片灰暗色调。

可陈藩就那么突兀的立在其中,干干净净。

他挤在一群手持住宿小广告的男男女女之中,那些人大多穿着破旧的棉衣,浑身上下全副武装,只露出一条看路的眼睛缝,像一个个行走的冻萝卜。

陈藩就杵在这一群冻萝卜中间笑着向他招手,开炉包子似的冒着热腾腾的白汽,张牙舞爪喊他出站。

按理说陈藩这时候应该在去往美国加州的路上,飞跃日界线,跨过晨昏圈,落地后放眼望去都是高鼻深目的异国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山旮旯的冬雪萝卜地里。

贺春景呆站着,直到被身后的人流冲撞几下。

“啧,傻站着挡路干啥!”

有拎着巨大行李包的男人不耐烦地抱怨。

贺春景这才如梦初醒,转头小声说了句抱歉,愣愣向前迈步走出车站。

车站出口堆满了举小广告牌的人,塑封过的硬纸板几乎戳到贺春景脸上。陈藩过五关斩六将挤进来,拉着他的手往外拽,把人拽到了石柱子旁边。

贺春景仍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陈藩捏着他的胳膊上下捋了一遍:“傻了?说话啊?”

贺春景张张嘴,说不出话,打了个哆嗦。

陈藩捏了捏他并不很厚实的棉服,在松津穿着刚好,在这天寒地冻不大扛事,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法宝。

“来,把这个戴上!”陈藩从兜里掏出个黑乎乎的柔软织物,劈头就往贺春景脑袋上套。

贺春景被这东西箍住鼻子嘴巴,喘气都费劲了,终于有了点反应,伸手把这毛茸茸一块东西往下扯,扯到脖子上戴好。

原来是个毛线脖套。

套好了之后,陈藩又把自己的耳包摘下来要往贺春景头上戴,被他一把拦住了。

“你怎么在这?”贺春景轻声问。

仿佛害怕眼前的人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泡影,声音稍大点就会被震碎了似的。

“想来就来了呗。”陈藩歪歪脑袋。

“你那天不是,不是进机场安检了吗?”贺春景忽然一把捏住陈藩的手腕,用力到指头发白。

陈藩也不喊疼,就这么被他捏着,胳膊往后一摆,反把贺春景扯进自己怀里包裹住。

所幸车站外常年上演悲欢离合,拥抱或亲吻对于这里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你以为文具盒课程表背后那张车票,你藏得很好?”陈藩亲了亲他的耳朵,温热哈气喷在皮肤上,冻僵发红的耳廓泛起不大不小的痛痒,“只许你来我书包里找荧光笔,不许我去你书包里拿涂改带?”

“我不用涂改带。”贺春景茫然地说。

“我知道你不用涂改带。”陈藩扑哧笑出来。

“那你€€€€”

“自打你那天突然抽风给你爸妈烧纸,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陈藩伸出根指头戳戳贺春景的心口,“跟你爹妈留下那半间屋子脱不开干系吧。”

贺春景抬头看他。

没错,贺春景唯一能想到的,能够快速筹集出资本的方式就是卖房子。

不论是脱离陈玉辉的掌控,还是支撑自己完成接下来的学业,贺春景太需要钱了,他需要一笔能够快速到账的巨款。

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整夜整夜的做梦,时好时坏,有三口人和乐融融的美梦,也有父母声色俱厉痛骂不孝子的噩梦。

在一次彻夜的失眠之后,他还是下定决心要试一试。

贺春景无数次告诉自己没关系的,父母不会希望自己永远被一条透明鱼线牵绊在这座小城里,可他还是顶不住愧疚自责的心情,破天荒跑出去买了两袋子纸钱,这才有了消防员登门乌龙事件。

贺春景吸了口凉气,一口小白牙被冷风呲得神经痛:“所以你因为这个,不出国了?”

“没有,我改签了。”陈藩笑起来,“总不能让你孤军奋战啊。”

“况且他们几个不争气的,一个个都藏着掖着,临到头说自己跑路了,就丢你一个在二中。我还不得多陪陪你,聊慰相思之苦?”

贺春景怔怔看着他,觉出刚才套在脖子上的毛线脖套暖和极了。

“走吧,别傻站着了。”陈藩作势闻了闻他的头发,怪嫌弃的,“咦,你都被二手烟腌入味儿了,赶紧回去洗个澡。”

“啊,是吗?”贺春景挠了挠头,被陈藩推着走。

“你今天也别回家了,我看你那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大过年的你就跟我走吧,我定了个温泉旅馆。我发现你们这儿温泉不少啊,逢年过节应该也挺多人来旅游的吧……”

陈藩絮絮叨叨的从后面揽着贺春景,手掌一拉一卸就把他的小书包拽下去。书包在半空荡了一下,眨眼又背到陈藩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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