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就怎么着吧。”
贺春景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背过身螃蟹似的绕过陈藩,走到大床另一侧,然后螃蟹钻泥洞一般钻回被窝里,不动了。
陈藩没忍住笑出来,转身爬上床去,把被子撬开一个缝,也飞快钻到里面,紧贴着他。
“削完苹果就不管刀怎么入鞘了是吧?”陈藩搂住被子底下的一把细腰,往怀里捞了捞。
“你别!”贺春景被刀尖戳得心脏奔儿叭乱蹦,紧张万分地回头警告,“现在睡,还能睡六个小时,明天还得上学!”
“我知道,明天还有一群花脸苹果等着跟湘姨诉苦。”陈藩手臂又紧了紧,“我说话算话,什么都不做,给我抱一会儿。”
贺春景老老实实装死,本本分分挺尸,没过多久自己先消停下去了。
“刚才许的什么愿啊?”
陈藩忽然开口,声音带了些朦胧的倦意。
“就大家都会许的那种呗,平平安安。”
贺春景听出他困了,心里一松劲,在被窝里转身动了动位置,又被一把按住。
“再乱动我可就不困了。”陈藩把脸埋在他肩头蹭了蹭,“睡觉。”
贺春景又屏气凝神地僵硬了,却听见陈藩在他耳边闷笑。
“干嘛!”贺春景莫名其妙。
“让你别乱动,不是让你变成僵尸,”陈藩伸手到他腰窝空隙里揉了一把,“抬那么高,累不累啊你。”
“……要不我把刚才那个完整的苹果皮拿来,你将就用用。”贺春景真诚道。
“嗯?”陈藩起初没反应过来,待到明白他的意思,所有心猿意马都被一扫而空,转而狂笑起来,在床上抽得像个虾米。
“我随便说说!”贺春景脸烧得发烫,也发现自己提了个相当不像话的想法。
“服了你了,小天才,物尽其用,”陈藩笑得几乎背过气,跟他比了个拇指,“就不怕苹果精灵生气不给你实现愿望啊?刚拿人家许完愿,回头就拿人家……”
“滚!”贺春景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自己把脸埋进枕头里,脑瓜顶烫得快冒蒸汽。
“再说了,它四四方方的,我回头要是变成棱角分明……”
贺春景这回气急败坏,伸手出来堵他的嘴:“别说了!!!”
陈藩笑得整张床都在发抖,贺春景爬起来打他,又被抱住塞回被子里。
“行了,不逗你了,赶快睡觉。”陈藩拍了拍他的背。
贺春景缓了一会儿,感觉陈藩呼吸又有点绵长了,于是小声问:“那你刚许愿了吗?”
“许了。”陈藩闭着眼睛,感觉一只脚踏入梦乡了。
“许的什么啊,也是平平安安?”贺春景勾了勾他的手指,被抓着手握在掌心里。
陈藩睁开一只眼睛,眯起来瞧他:“真想知道?”
“想。”贺春景也抬眼睛看他。
“听完怕你后悔。”陈藩又卖了个关子。
“保证不后悔。”贺春景跟电影里的情节照葫芦画瓢,竖起两根手指头,比了个耶。
陈藩又被逗乐了,转过来面冲着他,故意做出个坏狐狸样的表情:“我跟苹果精灵许愿,要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跟贺春景这样没羞没臊的亲亲。”
“……”
贺春景颤颤巍巍掀开被子,起身就要下床。
“干什么去?”陈藩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去物尽其用,把苹果精灵气死拉倒。”贺春景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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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这妖精欺人太甚
俩人在屋里吃了一下午的棒棒糖,又洗了个没有硫磺味的假温泉澡,躺在床上谁都不想动。
“吃饭吗?”陈藩翻了个身,侧过来看贺春景。
贺春景感觉自己脑浆都被嘬干净了,缓了半天才回答:“一会儿出去吃,先歇一下。”
他抬手换了个姿势,手臂却碰到床头一个毛毛刺刺的柔软物体,抓过来一看,是那条狗毛脖套。
其实这东西戴着有点扎肉,又因为材料有限,织出来的样式又短又薄,和高领毛衣的高领区别不大。放在松津还好,拿到抚青来只能说聊胜于无。
“这个戴着还行吗?”陈藩问。
“挺好的,暖和。”虽然比不上羊毛围巾,可贺春景喜欢得紧,摸了又摸,将它展平在枕边。
“改天再给你置办一套新衣服,去年我就看你那小棉袄袖子有点短,想给你换来着,但事情太多就没顾得上。”陈藩看了一眼椅子背上搭着的旧棉袄,袄子底边都很有年代感的磨白了。
“我穿那件挺好的,回头到人防商场配个长点的毛线手套,不耽误。”贺春景不好意思再叫他花钱。
“曹茁茁穿的也是这个颜色的衣服。”陈藩忽然说,“你们俩都喜欢这颜色?”
贺春景对陈藩在这方面的敏感叹为观止了,藏青色确实是曹茁茁喜欢的颜色,那件小破袄子就是曹茁茁穿剩了淘汰下来给他的。
“……我喜欢白的。”贺春景往他身边凑了凑,和陈藩头挨着头,问,“你也喜欢白的?”
“白的干净。”陈藩亲昵地蹭了蹭他,“回头给你买件和我一样的,咱们也算穿个情侣装。”
“真不用。”贺春景忙道。
“就当生日礼物,去年都没送你什么像样的东西。”陈藩声音有点发闷。
窗外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鞭炮响,天色早就黑了,橙色的火光透过窗上厚厚的霜花传过来,明明灭灭。
话题也刚好卡在这,后天就要过年,初一就是贺春景的生日,他们不约而同想起来去年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二人沉默地等这一阵炮仗声过去,贺春景叹了口气:“阿姨还好吗?”
“早上和湘姨打了电话,还好,今年湘姨留在医院陪我妈过年,还把女儿也接来了。”陈藩笑笑,“多亏有她。”
说着,他把贺春景搂猫似的搂进怀里,两片胸膛隔着轻而薄的棉质睡衣紧贴在一起,睫毛都快要扫上彼此的脸。
陈藩仔仔细细看了怀里人几秒钟,又在他嘴边浅浅亲了两下:“今年就咱们两个,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贺春景被他宝贝得鼻子发酸,再想到这可能是他们在几年里、或许也是生命中最后一次团聚在一起共度佳节,心中难受得像是在烧开的醋水里煎。
他用力回抱住陈藩,把毛茸茸的脑袋拱进对方肩窝里磨蹭,瓮声瓮气地问:“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跑过来的呢。”
“我啊,就现买了张飞机票到省会,再坐车来的呗。”陈藩语气轻松。
“坐火车?”
“一出飞机场刚巧看见大巴,就买票了。”
贺春景心脏猛地一颤。
那天他们快中午了才送走陈藩,就算飞机再早落地,也要下午才能到省会。往抚青来的省道是盘山路,东北下午三点钟开始黑天,大巴从省会开过来,无可避免全是夜车。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灯火,山林又吃光,对向开远光还会干扰视线,车行在路上危险极了,翻车掉进沟里崖里的事故年年都有。
贺春景自己也在夜里坐过一次大巴,眼前一片漆黑,往往是司机一个忽闪往山体内侧靠拢了,他才看清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你怎么不坐火车啊?”贺春景一句话问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
“我也没想到春运的票那么难买嘛。”陈藩轻轻笑道,看出他担心,在他后心口拍了拍,“没事,我那趟大巴是个老司机。”
“那你以后……”贺春景话说到一半,哽在喉咙口,“算了,反正也不会再来了。”
“谁说不来了,白天来不就行了,叔叔阿姨还在这呢。”陈藩反驳道。
贺春景说不出话了,胳膊死命往里收,勒得陈藩有点疼。
“干什么呢你,玩捆绑啊?”陈藩忍不住用额头磕了他脑袋一下。
“以后咱俩一起坐火车来,安全。”贺春景抬头,用红通通的眼睛看他。
“嗯。”陈藩应了一声。
贺春景把人撒开,平复了一下情绪:“咱们明早出去买点东西吧。”
“买什么?”陈藩也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冻梨冻柿子你吃过吗,就路面上卖的那种黑铁蛋,磨盘大柿子。”贺春景用手比划了一个碗口大的形状。
“没有,明天买两个尝尝。”
“还得买袋饺子,便民市场里有一家自己包的特好吃,肉三鲜绝了,比速冻的好吃多了!”
“那得买啊,过年也得吃。”
“明天早上带你去吃黄米饭,加白糖配咸菜丝,吃一大碗也不烧心。”
“黄米饭是什么?”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这首诗你记得吧,咱们以前学过的。”贺春景来劲了,坐在床上开始一板一眼的讲,“具鸡黍的黍就是大黄米,煮出饭来粘粘的,拌糖特别香!”
“哦,那咱们还得来只鸡。”陈藩恍然大悟。
“年年有余,再打包一份酥炸小黄鱼……”
两人注意力就这么转到吃喝玩乐上去了。
叽叽喳喳聊了大半天,再一看表,好嘛,早过了饭口,满大街找不出一家开业的饭馆。
陈藩自告奋勇,到楼下长荣食杂店里扫货。他挑挑拣拣拿了些泡面卤蛋火腿肠,正准备回去烧水对付一顿,结账时就看见收银台里坐着下午那个小奇葩。
不对,按这木桌子的年代感来看,这玩意儿甚至算不上是收银台,这得叫钱柜。
姚眷就趴在这大钱柜上写着寒假作业。
陈藩站旁边扫了一眼他的本子,落笔银钩铁画,有点瘦金的意思,字如其人。
“字不错。”陈藩随口夸了一句。
本来还想着既然姚眷嘴硬心软,套个近乎说不定能聊出点贺春景的童年往事来,也算全方位深入了解一下。
结果姚眷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直接伸手把作业本合上了。
这就有点找不痛快了吧。
陈藩脸色冷下来,把手里零钱轻飘飘扔柜台上:“字不错,脾气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