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 第91章

“你就是什么,你就是脑子抽了半夜摸黑在被窝削苹果,苹果没削利索,倒把自己削了,知道丢人,在被窝偷偷哭还不敢被我知道!”

“我开着台灯呢,而且我没哭!我就是吸了口气!”贺春景急了,急中生智,“那半夜三更你摸黑来我房间干什么!”

“我€€€€”陈藩被哽了一下,跟贺春景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换贺春景结结巴巴了:“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想……”

“是。”陈藩立刻理直气壮地点头。

笑话,他们现在什么关系,天经地义的关系!他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贺春景哽住了,半晌,一只手在枕头边摸了半天,摸出刚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水果刀,颤巍巍举到胸前:“你,你离我远点,我可要削苹果了。”

“我削你还差不多!”陈藩伸手过去把那水果刀捏走,放到旁边床头柜上,“手上划那么大个口子你还不老实?”

他本来是揣着那么点意思来的,但一推门,听到贺春景的痛呼,掀开被子又看见一把雪亮的刀,他现在心悸之余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在这老实等着,我给你拿碘酒消毒。”陈藩瞪他一眼,趿拉着拖鞋去找医药箱。

本来听信校园传说求神拜佛这事就挺蠢的,搞砸了还被当场抓包,就显得自己更蠢了。贺春景蔫巴巴坐在床上,拉起棉被把自己裹成个滑稽表情包,听候发落。

没两分钟,陈藩拎着医药箱回来了,手里还抓了只削果皮的刨子。

“自己上药,这苹果我给你弄。”陈藩把药箱摆到床上,气哼哼抓起苹果开始打皮。

“哎别!”贺春景刚想阻止,一块苹果皮就落下来,啪嗒掉在床头柜上。

陈藩被他嗷地一声惊得手一抖,差点也跟着自残:“怎么了?”

贺春景哭丧着脸,拈起那片可怜的小苹果皮,就像拾起自己破碎掉的小小侥幸愿望:“完蛋了,它不灵了。”

陈藩莫名其妙:“什么不灵了,我看是你脑子不灵了,不是要吃苹果吗?”

“谁半夜三更闲的没事吃苹果啊!”贺春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把苹果皮摔回桌面上。

陈藩看看他刚擦过药的手指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苹果:“……你。”

“我又不是想吃苹果,它可是平安果啊!”

贺春景知道是自己出洋相在先,陈藩又是关心自己,也不好拿人家的好心撒气。于是他转而跟自己怄气起来,闷闷不乐地想,怎么我的手就这么笨呢。

陈藩这时候有点明白了,自己可能无意间把某种施法仪式给打断了。

人家灰姑娘正抬脚往南瓜车上迈,遇上自己一刀劈开大南瓜煮了碗奶油南瓜汤,还问人家饿不饿,要不要盛一碗。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腿坐到床沿上,捏了捏贺春景的手腕:“怎么个平安法,你给我讲讲。”

贺春景叹了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说到一半他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简直觉得自己傻透腔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都能当真。

可陈藩一直认认真真地听,没有半点讥笑他的意思。

言罢,陈藩还问他有没有其他备用果。

“倒是有,但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贺春景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他怕自己削得慢,赶不上午夜十二点,特地提前了十五分钟开干,打算慢工出细活。

“备用果拿来,我试试。”陈藩说。

贺春景乖乖下地拎过来个粉红色的纸袋子,从中掏出一只苹果,递给陈藩:“你试试。”

陈藩神情有些古怪,但没说什么,接过苹果拿起刀,比划了两下就小心翼翼动手了。

刀锋切进薄薄的果皮,在指肚下方凸起一个危险的横杠,苹果缓缓转动€€€€啪嗒。

事实证明,陈藩也不会用刀削苹果。

吴湘倒是会,但她早早就睡了,不值当为了这事特地把她叫醒。

“……还有没有了?”陈藩耐着性子问。

“有。”贺春景又递上来一个。

这一个倒是削了大半面,可还是断了。

“还有没……”

“有。”

贺春景动作利落地再次掏出一个苹果。

陈藩忍不了了,刀子往削了一半的苹果上一插,回手就把贺春景推倒在床上,在对方的惊呼声中欺身压上去。

他另只手揪着粉红色纸袋一提,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出来,几个圆滚滚的红苹果散落一床。

“刚才就想说了,你人缘不错啊,都是同学给你的?”陈藩俯下身去,咬牙切齿地问,“男同学女同学?”

“你有病!难道你,你就没收到?!”贺春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等着自己,左躲右闪,拼命推他。

“我可不像某人,我心里有数,全、都、没、要。”陈藩表情凶凶的,作势要咬他嘴巴以示惩罚。

“你快下去,马上到点了!”贺春景脑子里警笛滋儿哇乱响,好在双手没被捏住,连忙拿过个苹果就往陈藩嘴里塞。

俩人离得太近,陈藩正要上嘴,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没洗的苹果,连滚带爬地起身呸呸呸。

“你!”他刚要实施打击报复,就见贺春景一个翻身坐起来,争分夺秒地抢过桌上的刨子开始攻略新苹果。

“快,来不及了,马上十二点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贺春景拿出了十足的工匠精神,仿佛不是在床头削苹果,是在故宫修文物。

陈藩气结,但还是认命地拿起小刀,吭哧吭哧跟他一起当雕刻大师。

当全部苹果阵亡时,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贺春景望着摆了一床头的半裸苹果欲哭无泪,一脑袋扎进枕头里,屁股冲着陈藩不吭声了。

“没有别的了?”陈藩手上都是苹果汁,只好用手肘拐了拐床上的屁股。

“没有了,晚安。”贺春景不得不向命运、向他们俩人糟糕的削果皮技术低头。

“你别这样,再找找还有没有滚到床缝里的。”陈藩举着两只手拱上床,催他再找找。

“没有了,一共就七个。”贺春景忽然把脑袋抬起来,直勾勾盯着他,“你不是吃醋故意都弄坏的吧?”

陈藩眼睛瞪得老大,跪坐在床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贺春景看了看他一手的苹果汁,又泄气了,蹭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对不起,我乱说的。”

“……”

陈藩低头看了看他那写满了灰心丧气的后脑勺,叹了口气,转身就下了床,蹬蹬蹬一路跑出去。

“你干嘛去啊?”贺春景被闪了一下,挂在床边,撑起身子追问,却没得到答案。

完了,弄巧成拙,平安夜没许上愿,反倒还把好心好意帮自己许愿的男朋友给惹生气了。贺春景转头看到床头柜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大苹果,见自己浪费了这么多粮食,赔了夫君又折兵,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就在他犹豫着该如何追过去,哄一哄陈藩的时候,这人又一路小跑着冲回来了。

“快,刀给我!”只见陈藩胳膊上手上湿漉漉的全是水,抓着一只红苹果奔进屋,“幸亏咱们家厨房还有最后一只苹果,我有办法了!”

“啊?”贺春景从床上蹿起来,懵懵然在书桌上挪出一块空地。

陈藩拿着水果刀在苹果梗附近找了找位置,手起刀落,竖着把苹果捅了个对穿!

贺春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杀苹果。

桌上的闹钟分针又向右滑去一点,直指十一点五十九分。

陈藩深深呼吸了一下,手中稳稳当当又朝苹果竖着刺了三刀,果肉分离的脆响伴着果汁喷溅出的噗嗤声回荡在午夜暗室里,配合陈藩脸上心满意足的诡异笑容,贺春景莫名有点腿软。

“……陈藩?”他小声叫了陈藩一句。

陈藩听见之后,抬头龇牙看着他笑:“成了,快许愿!”

说着,这人捏着苹果梗,啪地向上一抽,一块四四方方的长方体苹果核被他抽出来,晃晃悠悠拎在手上。

“这啥?”贺春景问。

“平安果,”陈藩用刀尖指了指空中的苹果核,又指了指侧面完整无缺,中间贯穿了一个方形大洞的苹果,“平安果完整的皮。”

“……”

贺春景震惊了。

这他妈也行?!

“也没规定果皮范围是多厚啊,你就说是不是完整的果皮吧。”陈藩把苹果核拎到贺春景眼前甩了甩,“快许愿。”

贺春景张着嘴,又看了看桌上的穿孔苹果,非要说的话,的确是很完整的果皮。……只是果肉也过分的完整了!

在这一瞥的功夫,闹钟上显示的时间终于归零。

贺春景视线赶快回到苹果核上,犹豫着该从哪下口。就在这两三秒的时间里,陈藩忽然低声喝了他一句:“许愿!”

而后陈藩就打横叼着那块果核凑上来,结结实实吻上了他。

靠近苹果梗的部分还是有较厚一块果肉的,贺春景很快也分不清这是在接吻还是在吃苹果了,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嘬咬。

果核随着二人啃食的动作轻轻颤动,这种感觉很奇妙,贺春景一时间神思混乱,感觉是陈藩在吃苹果,又感觉是陈藩在吃他。

他忽而想起小时候被爸妈带去参加亲朋婚礼,当年有个新兴的环节,即司仪让新郎新娘在台上共食一只苹果。细绳系着苹果梗,双方张嘴去咬悬在空中的苹果时,司仪再突然将苹果从上方提起,二位新人的嘴巴就撞在一起,甜甜蜜蜜接个吻。

这场景与代入感让贺春景产生了好些个不知羞耻的绮念。

陈藩突然轻笑出来,隔着果核含糊不清地说:“许愿了吗,别走神了。”

话虽这么说,他动作上可没安一点好心。

他将手按在贺春景的脑后,更深入地与其纠缠起来。

贺春景被这么一提醒才记起来正事,不过刚起草了愿望的开头,就被拖入近乎窒息的热吻之中。

苹果的芬芳气息遍布唇齿,两人恍惚间都变成美味果子,迫不及待地索取对方的甜蜜汁液,也奉上自己的甘美血肉。

待到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那苹果核都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闹钟上的时间早过了零点,贺春景身子发酥,摸索着坐到椅子上,脸颊又热又涨,想必红得厉害。

他看着表盘,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亲,才能一口气能亲满三分钟的。

“许完愿了吗?”陈藩胸口也在剧烈起伏,坐在床边笑嘻嘻看他。

贺春景胡乱点了点头,用手搓了搓脸,勉强集中注意力。

而后他欲盖弥彰地交叠了双腿,说出口的话开始打磕绊:“你,你回去睡,还是怎么着?”

“怎么着。”陈藩跟他不一样,丝毫不带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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