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如果感觉不舒服,你可以留在外面,或者上楼离开。”陈藩轻声说。
贺春景一只脚踏在门里,大半个身子仍旧撤向门外,脸色不好看,指节也在门框上攥得发青。
“你也可以让我和你一起走,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是自由的,贺春景。”陈藩耐心道,“这是个片场,故意布置出来的,假的,演戏用的,和普通的影棚没有区别。你如果感觉不舒服,随时可以离开。”
贺春景一脸要吐不吐地站着,他是被夹断过尾巴的倒霉老鼠,胸膛起伏得厉害。
陈藩又等了一阵子,而后走到里面去,把顶灯的开关也打开。
布景临时搭建的墙壁暴露在灯光下,相互驳斥的光源让室内的一切都镀了层虚假的塑料质感,这下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出影棚的原本面目了。
又一波令人不适的冲击感过去,贺春景朝陈藩走了两步,却耐不住腹部一阵阵神经质的痉挛,深深蹲下去。
陈藩很高兴看见他终于克服了一部分的恐惧,也跟着蹲下,主动把人圈进怀里轻拍:“没事了,你已经坚持住了,特别棒。”
“你打算,在这里面干什么?”
贺春景一颗心像是掉在纱网中央,虽然暂时安全了,可还悬在天上,呼呼地漏风。
他寄望于陈藩能给出一个让他踏实的答案,至少别再那么限制级了,不要再挑战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可陈藩有些尴尬地诚实作答€€€€
“呃,那个,和你看到的差不多吧,我要在这开个淫趴。”
贺春景扭头,拔腿就跑。
“......对。”
耳边隐约有声音传过来,朦朦胧胧,听不大清。
贺春景眼珠动了动,感官逐渐回笼,远处的谈话声也跟着清晰起来。
“他们那边同意了,我们把时间定在五号,场地和人员随时可以机动。”
“是,李端行始终没有消息,我们会继续加码加压。”
“他……”
男人的声音更轻也更远了些,有些恹恹的,情绪低落。
“还是不让他去了。”
贺春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右手边是遮了一半的米色双层窗帘,窗外灰蒙蒙的,黯淡天光从未拉帘的另外半扇窗户透进来,映出周围房间的景象。
以黄白为主调的暖木色精装,乳白色羊毛地毯带有细碎流苏边,直铺到床尾过道上去。墙角站了高低两只木柜,半透明玻璃拉门后头隐约能看见书脊与碟片。
贺春景歪了歪脑袋,感到下巴贴上一朵柔软厚实的磨毛面料羽绒被,脖子下面同样软软垫了只乳胶枕头。
向上看看,头顶还立着一只棉枕,双人床剩下一半的空位上也是如此布置。贺春景心放下一半,想起陈藩的床上向来是要枕头开会的。
这是陈藩的床。
他放空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起身,一双赤脚踩上绒绒的厚实毛毯,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
贺春景捂着眼睛,脸上热辣辣地发烫,本能地回避自己从蹲姿突然变成起身猛跑,结果眼前一黑直接栽到地上的丢脸事实。
“嗯?你醒了?”
陈藩忽然从门框外面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又立刻缩回去,对着听筒那头快速道:“还有事,先挂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uu们T T 脑抽设置了重复章节由于修改后的字数不能少于原字数,从下一章拆了一些补过来,所以结尾卡点会有些怪怪的,十分抱歉!!!
第151章 帕美做错了什么
屋外头稀里哗啦响了一阵,陈藩拎着一瓶刚从塑料薄膜里掏出来的苏打水走进来。
瓶盖拧开时小小的喷气响让贺春景更清醒了些,他接过来抿了一口,难喝,辣舌头,故而蔫巴巴将它拿开。
玻璃瓶底敲在胡桃木床头柜上,陈藩的尊臀眼看也要跟着落座到旁边。
贺春景想起来这人先前大放过什么厥词,脸色变得比苏打水的玻璃瓶还绿:“你离我远点。”
陈藩登时露出一副受伤又委屈的表情,屁股往外挪了挪,小心翼翼搭了个床边。
“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委屈归委屈,陈藩认错态度良好,“我的错,脱敏应该慢慢来的。”
贺春景沉默了一阵,决定绕开淫趴这回事:“刚才是王娜的电话?”
“是,他们已经和首都警方协调好行动方案了。”陈藩点点头。
“你不准备让我去?”贺春景突然问。
“……”
陈藩叹了口气:“是,因为我们确实准备开个淫趴。”
赵博涛灭口的计划出了大纰漏,两个目标,一个也没死。
跟警方串好话后,吴宛背着“奸细”的黑锅离开,陈藩这头紧跟着一棒子打过去,在把贺春景摘出去的同时,更让赵博涛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搞错目标了”。
陈藩在电话里情绪爆发,枉顾社交素质的喷射性演技,让赵博涛进一步坐实心中疑虑;此时再搬出上级李端行来施压,赵博涛到底是没能抵抗住这套组合拳,同意跟陈藩私了。
那支金如意,就是赵方送来讲和的信物。
至于私了的内容,自然是以陈藩的意思为准。敌人化主动为被动,那么我方的可操作空间就相当大了。
“所以五号那天,赵博涛他们会带上尽可能多的孩子,到你事先布置好的影棚里参加一场,呃,那种宴会?”贺春景环抱着膝盖缩在床头,脚趾不自觉地抠了抠床单。
“年会,兼业内交流会,重量级的制作人、导演、资方都有邀请,还有一些TO G方面的关系。”陈藩跟他并排靠着,一条长腿拖在床下,“我们刚在献礼片上栽了跟头,当时牵动不少人,正好需要个维护纽带的由头。”
“你骗赵博涛,说那些人都是为了那事来的?”
“算是吧。”
“那他们见面了怎么办?”贺春景又问。
“赵博涛不会真的见到他们,邀请函我们做了两种标记,接待会根据不同标记带人去不同楼层。”陈藩笑笑,“领导在B1层的正规演播厅,M层全是演员。”
贺春景张大了嘴巴,傻傻看他,过了一会儿说:“那你还挺忙的。”
“还好,有内部电梯。不过人员名单给到赵博涛之后,效果不是特别理想,”陈藩眉头紧皱着,抬手在下巴上搓了搓,“我想让他把李端行也弄到现场来,他始终没给我明确的答复。”
或许是赵博涛吃过一次亏,这次变得更谨慎,不敢叫李端行发觉自己这是在给人赔罪。
又或许是李端行掂了掂陈藩这头的分量,觉得不值得一去。
“活动目前只在赵博涛这个层面上调动,再往上,一点风声都没有。李端行那傻逼,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好像真就撒手不管圣慈的事儿了似的。”
“不可能。”贺春景一口否认。
“嗯,他这些年爬得这么快,圣慈的买卖得在功劳簿上占大头,只不过有人帮忙藏着。”陈藩咬了咬上唇,若有所思,“要想把他弄死,现场抓包是最快的办法。我想把他拉进来,但……”
但他的能力到底是有限的。
屋子里短暂地陷入沉默,贺春景用膝盖撞了陈藩一下:“喝水。”
陈藩回手将苏打水拿给他,看着他并不是很想喝地抿了一口,鼻子眉毛眼睛全部揪在一起,难受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不爱喝就不喝了,我给你拿别的。”陈藩噗嗤笑出来,他从贺春景怪模怪样的表情里,读出很多小时候的痕迹。
贺春景咂咂嘴:“柠檬味,也还行。”
他把瓶子递回陈藩手上,重新环抱住膝盖,指甲悄悄往肉里嵌,嘴上却安慰陈藩也安慰自己:“还有时间,还能想办法。”
“干什么呢你,”陈藩扯过他的手,一眼就看到食指第二节上印了个崎岖不平的酱红色印子,“你抠我,别抠自己。”
贺春景眼神有点直:“我帮不上什么忙吗?”
陈藩眼见他又要犯病,捏着他的下巴强把人视线转过来:“要不是你先走的几步棋,咱们压根儿办不到现在这样。深入虎穴单刀赴会,现在眼看着就能把赵博涛干灭了,你已经特别牛逼了,知道吗。”
“我要是能再……”
“要什么事儿都被你个热心群众办了,那还要警察干嘛呀,对不对?”陈藩手心贴在他侧脸上摸了摸,“咱们现在想要达到的首要目的,就是把孩子们保住,把那群畜生绳之以法。炉子关了,燃料没了,李端行就算再蹦€€,还能蹦€€几天?死是早晚的事。”
陈藩把人揽进怀里,在贺春景头发上吻了一下,又道:“贺老师得保重身体,才能看到革命胜利,是吧!”
贺春景用力咽了一口哽在喉咙里的巨石,胡乱点点头。
“瓮中捉鳖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咱们这都是专业演员专业导演,从灯光音响到服化道全是专业团队,整体氛围会特别的逼真,容不得他们不上当。”陈藩表情严肃地跟贺春景敬了个礼,“小陈同志保证出色完成任务!”
贺春景没绷住被他逗笑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那必须。”陈藩煞有介事道,“来不及写保证书了,我给组织卡个戳吧!”
“啊?”贺春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陈藩就牵起他的手背送到嘴边啵了一下。
“即刻生效。”
他俩又在床上拱了一会儿,贺春景有点不自在了:“我晚上,就,也在这睡啊?”
陈藩在北京的住处是间二百来平的公寓。
虽然房间也多,但平时只有自己住着,其他房间要么是改放健身器材,要么堆放杂物,里找外找挑不出一间能住人的。
陈藩想说啊那不然呢,咱俩不是素觉睡了好几天了吗。
但他又想到这人今天都被自己吓得背过气了,心里浅浅斗争了一下,还是做了让步:“我约两个家政过来,把其他房间打点一下。”
贺春景点点头,视线望向窗外,正是下午两点钟光线最足的时候,就连雾蒙蒙的天空都有点被斜阳破开的意思。
“那我能出去走走吗?”
要让他跟陈藩就这么双双窝在床上,跟家政阿姨大眼瞪小眼地相处,那也太尴尬了。
贺春景想了想,从记忆里挖出个据说很灵验的许愿去处:“他们都说北京的雍和宫很灵,我想去拜拜,正好给咱们这事儿上柱香。”
陈藩打开手机刷了刷消息,没有什么要紧事,也跟着欣然起行。
可临出门的时候,他就着穿鞋的姿势,忽然在玄关停了一下:“等等。”
“怎么了?”贺春景望向他。
“雍和宫里菩萨多,许愿的人也多。”陈藩笑了下,亮眼弯弯地闪光,“菩萨们上班要听千八百人许愿,报身份证号念家庭住址那种,一天下来多累得慌,说不准回头就给记错了。”
贺春景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以为他不想出门了,小心翼翼问:“那不去了?”
陈藩看他突然变得瑟缩,心疼又好笑,干脆揪着他往外走:“没说不去,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个地方,一样的百试百灵,而且保证一对一交流,点对点保佑。”
“哪啊,红螺寺?白塔寺?”贺春景搜肠刮肚想了几个老北京驰名寺院,摸不准哪一间能提供这种私神订制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