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于软硬有了比较直观的体悟,但是落在纸上会是什么样还是有些迷茫。傅苔岑看出他理解得不甚通透,主动说:“一会回去我写几个字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出库登记后,师傅帮忙用锦盒将笔一一包装好,夏赊雨走出来时怀里的锦盒堆了好几层,傅苔岑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又顺手将原本放在副座的塑料袋扔到后座上去:“还去看看宣纸吗?”
昨天夏赊雨也就好奇了那么一下,傅苔岑就记住了。这里离乔家的厂子也很近,正好顺道一起参观。
进去后,恰好看到古法造纸,四十余名工匠打着赤膊在水池边捞制,喊着哨子起筛,耗尽人力物力只出那么一张三丈三的宣纸,白如雪色,轻如蝉翼,令夏赊雨叹为观止。
“都是上百年传下来的好手艺。”夏赊雨坐在回程的车上感叹,“早上和你爸闲聊,感觉传统手工制品费时费力费人工,却没有什么销售和分发渠道,这是最大的问题。之前和徐莫北聊过,他说上展会最终比的也不是东西好不好,而是谁更有资本,要捧谁不捧谁,谁上展,谁不上,谁放在C位,都大有不同。这根本不是这些地方小厂能够涉足的领域。但是酒香出不了巷,真的可惜。”
“你倒比我称职。”傅苔岑把着方向盘笑了笑,“想得比我深。”
“我们的兴趣点不一样,你不喜欢这种太实际或者功利的事。我反倒喜欢研究这些。”夏赊雨抿了抿嘴唇,停顿了一会道,“我甚至突然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傅苔岑偏头看他一眼:“什么想法?”
夏赊雨忽然卖关子:“等我付诸实践了再告诉你。”
半道找了一家石榴树下的小店吃饭,门口的旗帜随风招展,上面的手书很有韵味。店主做的都是家常菜,倒更合脾胃。夏赊雨用鸡汤泡炒米的时候一边觉得美味一边不合时宜地想一会到家怎么办,这顿会不会叫做“断头饭”。
开车回到傅宅时在下小雨,车停在外面,傅苔岑撑起伞,两个人在小路上走。雨水混着青苔的味道涩冽,灰色的瓦砖晕染成深色,再蓄积了雨水一滴一滴往下坠。
尽管傅苔岑的伞已经尽量遮挡他,可因为小巷狭窄,雨伞边缘的水珠还是时不时会打湿肩头。夏赊雨走着走着也觉得有些入画似的,好像江南的风情一半在远处,一半在傅苔岑的伞下。
可惜此时并不是欣赏风景的好时候,夏赊雨内心很有些忐忑,生怕一推门就和傅松义正面遭遇。
不过反观傅苔岑神情自若,手上还提着那个神秘的塑料袋。夏赊雨努力想探究一二,可塑料袋并不是透明的,他只得好奇地问:“看你一直拎着,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傅苔岑眨了眨眼:“刚刚去厂里的路上,从文房店买的。”
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但看对方的表情夏赊雨就已经猜到大概率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夏赊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这趟回来还有心思玩文房?你不担心吗?”
傅苔岑悠闲地抛了下车钥匙:“担心什么?”
“一进门就让你跪下,家法伺候之类的。”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傅苔岑失笑道,“再说你能不能对你老公有点信心?”
夏赊雨对他写作有信心,对他床上的表现也很有信心,但在处理家庭关系上,傅苔岑确实没有什么表现良好的先例。夏赊雨不是那种乐天派,他只会对有凭有据的事情产生信心。
果然回到傅宅一进院子,就看到老爷子坐在前厅里,傅松义坐在侧边,红木桌椅的摆设增添了那种不容撼动的权威,看上去气氛凝重。
张伯笑笑地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对夏赊雨说:“请夏先生先回屋,他们祖孙三个要说说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夏赊雨不放心,看向傅苔岑,却见这个风暴中心的人只是把塑料袋和雨伞一并随手递给他,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问题不大,我一会就来。”
直到看着夏赊雨走向廊后,傅苔岑才回到厅里,也没什么立正挨打的自觉,寻一把椅子就要坐,傅松义咣当将手里的茶杯往桌面上重重一剁,冷哼一声。
“昨儿你乔叔叔给我透了点信儿,我还不信,果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傅苔岑心想难怪这人今天听到他出柜,没有过度震惊,原来是昨天就收到风声。也挺好的,总算有个心理准备,就是不知道傅松义怎么和老爷子开的口,也不怕把人惊着。
傅苔岑没理这种威吓,还是坐下了,并且坦然承认:“确实是男朋友。”
还没等傅松义动手,老爷子先瞪着眼睛拍了桌子:“你不管厂子也就罢了,总要成家,跟男人算怎么回事?”
“除了不能生,我不知道性别有什么要紧?”傅苔岑说,“如果您指望孩子可以继承什么,那我就是一个反例,事实证明,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一定按照您的想法来发展。与其打算生育一个愿意接纳这一切的人,不如找一个真正热爱这门手艺的人来接更直接更靠谱。你们觉得呢?”
老爷子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傅苔岑,你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事实上,没有哪一次回来比我这一次更冷静。”傅苔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你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我很尊重,也努力过,但不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带人回来也一样,我会坚持我的喜欢,不喜欢的硬塞给我也没有用,我得把这件事说清楚。”
“好……好……”傅松义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还是耐下性来讲,“我们还是一件一件说,不带偏见地讲,夏赊雨作为小辈是不错,但你说喜欢,要结婚,这是大事,他是个稳妥的性子,我看跟你未必合适。”
傅苔岑手上漫不经心将桌上的茶杯盖转了一圈,等停下来,他才抬起头笑了笑:“说实话,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的外貌谈吐气质都很吸引我……”
话音未落就被傅松义开口打断:“可这都是外在……”
“您先别急着反驳。”傅苔岑继续说,“当然除了这些,还因为他能给我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就假如我是一个习惯了飞行的人,那么他让我对陆地突然有信念。”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乎我的感受,我们也很尊重彼此,这是我在这个家里没有的,我现在能拥有这么珍贵的东西,是因为他。”傅苔岑站起身,决定结束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对话。
“爷爷,你们也许有千个万个理由要我修改我的道路,我却只有一个坚持的理由,因为他是夏赊雨。”
【作者有话说】
咳咳,下一章有一些play
第57章 感受到了吗
傅苔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等候的夏赊雨,他脚边斜靠着那把长柄伞,怀里抱着核桃。
这猫也淋了不少雨,浑身湿漉漉的把夏赊雨的衬衣前襟也沾湿了。而屋檐积蓄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向下坠,不时在他鞋边溅起水花。
“你怎么没回去?”傅苔岑有些意外。
走到面前时,夏赊雨才将猫放下,再抱起锦盒拎着塑料袋站起来:“有点担心。怕你回来不第一时间找我,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看到人裤脚和肩袖都半湿,傅苔岑推开门,核桃却先一步从脚边挤进屋内,傅苔岑干脆把门开得更大了些,对夏赊雨道:“进去说。”然后又给他拿毛巾,“擦一擦,湿着多难受。”
一进门就有一股笔墨浸染出的书香气,混杂着实木家具淡淡的木质香。这间卧室比客房要大不少,床大了一倍不说,还有一张更阔大的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俱全,砚台上干涸的墨迹层叠厚重,显然有些年头,而且是当真在案头常用的,不是只作为一个增加身价的摆设。
夏赊雨把装着毛笔的锦盒都放在桌上,然后将外穿的被雨打湿的衬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晾着,顺便用毛巾擦拭着淋湿的地方。
傅苔岑则在沙发上坐下,核桃却在此时一溜烟窜过来,在他身边的抱枕上舒适地卧了下来。
“核桃……别踩了。”
夏赊雨抬眼,看到傅苔岑从猫咪身下把抱枕抽出来,布料表面被爪尖勾出了不少毛球。
夏赊雨看了一会,走过来说:“它好像是发情了。”
“其实已经绝育过,但还是这样。”傅苔岑点着核桃毛绒绒的脑袋责备,“你三天里面有两天都在发情,是不是有点过分?”他一边说着,同时用手从猫颈捋到高高翘起的猫尾,好让它舒服一些。
傅苔岑的手好看,导致这动作看起来实在撩人,夏赊雨几乎立刻想起这手指替自己€€解时的样子,不由得喉结滑动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调侃:“你别说它了,你也没比它好到哪去。”
傅苔岑闻言笑了起来,甚至向后仰了仰:“那我比它幸运,我有老婆帮我度过发情期,对吗?”
“也不一定,看你表现。”夏赊雨挑眉道,“表现不好的话,我也会给你做绝育。”
不近人情的样子看得人心痒,傅苔岑扯了下他的手腕把人拽到大腿上坐着:“那你可舍不得。我绝育了,你怎么办?”
“正经点,傅苔岑。”夏赊雨环上他的脖子,捏着人下巴把他的面孔掰正,打算聊点正事,“所以你跟他们到底怎么说了?”
傅苔岑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更不想在他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表情,凑近亲了他一下,才说:“柜出了,该说的也说了,算是谁也没说服谁。不过也没指望一次说清楚,但总比互相猜要好得多。”
这人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但其实刚刚夏赊雨根本没走远,傅苔岑说的话他自然也听了个大概。他感动的点在于,好像傅苔岑一直在努力将他纳入未来生活的规划。
当然这个人性格一向直来直往,也有资本,而夏赊雨自认做不到这么不管不顾,他需要规划以及稳步推进,这次行程也确实让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而傅苔岑的这些话令他决定更快地有所行动。
看出夏赊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兴致并不高,傅苔岑不想叫人一直顾虑着这件烦心事,将人放开,打算投其所好,聊点别的。
“你不是好奇那几支笔的区别吗?”傅苔岑说,“我要给人写题字,正好帮你试试笔。”
于是夏赊雨就跟着傅苔岑起身,核桃被两个人的动作吓了一跳,也从沙发上蹦了下来,不知道又蹿到哪里去了。
傅苔岑开笔也是熟门熟路的,先把上午挑的三支笔从锦盒里拿出来,将笔头依次摁得松散,然后弹毛。
“我们家的笔,清锋清得算是比较干净,所以弹毛的时候浮毛不会很多,但是别家的笔这一步就挺重要了,不然写字的时候会一直掉。”为了哄人高兴,傅苔岑的话明显密了些,教得也细致。
之后将笔毫浸没在温水中,趁着这段时间,用三两滴水开了砚磨墨,笔锋蘸饱墨汁后悬挂静置。过了片刻,傅苔岑拿起来转着圈仔细看了一会:“这样就可以写了。要不要试试?”
在砚边舔过笔后,夏赊雨接过来用狼毫试写了一个“一”字。其实他平日写字还算不错,但毛笔字和硬笔不同,实在不算擅长,字尾没收出锋芒,姿势更算不得标准。
他偏过头邀请:“你带着我写一个?”
傅苔岑便转到身后环搂着他,握住他的手带他的笔,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指节和筋脉都很清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行书?”这会夏赊雨看出点门道来了,“赵孟€€?”
“陆柬之。”傅苔岑温和地笑了下,表示他不认识也非常正常,“他的书体很少有人写。”
夏赊雨沉迷于欣赏,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手腕悬得太硬,傅苔岑附耳道:“写字要跟着心走,你得放松一点。”
似乎是非常玄妙的一句指点,夏赊雨立刻就松一些。这感觉也极其曼妙,脊背靠着人,手被人把着,傅苔岑胸膛的起伏,身上淋过雨后干净的气味,都变得令人心猿意马,注意力聚不到纸上。又瞥见刚刚被傅苔岑从塑料袋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块印台。
忽而想起之前在雅漱别苑的书法室,傅苔岑说过的调情话,夏赊雨不由得眉间一跳,心想写字不是静心的吗,怎么越写越心浮气躁。偏偏傅苔岑还在尽心教着,夏赊雨觉得傅苔岑越是这幅样子对他好,他越想€€他。
“傅苔岑,我其实没什么情绪,没有生气,也没有心烦。”夏赊雨看着纸面说,手里被带着写了一个繁体的“€€”字,“你不用小心翼翼哄我高兴。”
“我没有小心翼翼哄你。”小心翼翼四个字被加了重音,傅苔岑答道,“我觉得两个人谈恋爱,是我想和你一起高兴,不是你为我烦恼,我为你烦恼。”
纸上的墨迹又延展出一个字来,是“€€”。
隔着薄薄一层T恤,夏赊雨挣动了一下肩胛骨,异常鲜明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热度与韧度:“怎么衣服还是湿的,难受。”
最后一划终于写完,早就感觉出怀中人蠢蠢欲动的傅苔岑适时后退一步将人松开,夏赊雨在他身前转过来,腰臀靠着书桌,手撑在腰后,指尖把宣纸捺出了一点波纹样的褶皱,他视线缓慢走到他的喉结上:“你刚刚说,想一起高兴是吗?”
在不动声色的对视中,夏赊雨忽然说:“你现在想不想睡我?”
傅苔岑勾起唇角调侃:“怎么,我逃过一劫,不用绝育了?”
“因为今天你表现很好。”
之后是一段空白,是声音的空白,但不是思维的。傅苔岑的眼神似乎早就将人扒了个精光,而夏赊雨的呼吸也逐渐粗重。
夏赊雨抬手捺着人的后颈往下压,刚说了两个字,傅苔岑就已经吻了上来。傅苔岑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将笔盲着靠回到砚台边,再把人往上一掂,夏赊雨就坐到了红木精雕的书桌上。
两个人亲得很凶,在换气的间隙,夏赊雨才分开一些,一把将T恤顺着头扯下来,傅苔岑的手掌立刻跟上,顺着锁骨再一路上行,握着他的颈往下压,喉结在掌心滚,有种缺氧的濒死感。
夏赊雨浑身都是红的,腹肌终于绷不住劲,干脆躺下去,乒铃乓啷的,不知道有没有打翻什么文房四宝,总之他躺在了刚刚写的三个大字上。€€€€€€。
倒确实是须尽欢。
刚刚写就的字未干,夏赊雨的皮肤上沾了墨,像艳情画里的,融到纸里去了。既然也是纸,便也是能写字的,黑的白的,看得人眼红,傅苔岑手痒,拿了羊毫蘸了墨,在他胸前一挥而就,写“扪萝意我,折桂思君”,又写“古来圣贤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
还看着人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问他:“这回感受到了吗?羊毫是不是更软?”
夏赊雨觉得痒,觉得湿,觉得粘,他手臂遮住眼睛,急喘:“软……”
傅苔岑抛了这支,又换一支,一路往下扫:“兼毫和狼毫,有硬一些吗?”
夏赊雨感觉那笔端绕着打转,刺得又疼又痒,反倒更难受了:“不要这个……别钓着我,傅苔岑……换一支硬的……”
随后听见金属搭扣的脆响和€€€€€€€€的声音,换上来最硬的那支。……
很快傅苔岑的胸膛压上来,墨汁把两个人的胸前都染透了,碾压,点蘸,擦染,傅苔岑同他接吻,亲他的耳朵和下巴,这个人是完全化掉,一点都动弹不得了。
“老婆,别犯懒,起来一下好不好。”傅苔岑亲吻他失焦的眼睛,“我好像忘记锁门。”
夏赊雨在床上放浪,却也要面子,最禁不住做那事时被人发现这种话语的挑逗。何况长辈都在家中,他却大白天在傅苔岑的房间里和人偷情。
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反应,傅苔岑被激得眉心一跳,将人端着一把抱了起来,一边去拧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