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但球没了 第10章

一是他对这事儿多少有点洁癖心理,二则是因为他爸,作为联盟现任统帅的独子,他最好连一点污点都不要有。

秋池那张欠条他没丢,随手揣在了外衣口袋里,上周阿姨把他衣服送去干洗的时候,例行检查了一下口袋暗兜,从里面翻到这张纸条,还拿过来问他要不要了。

那个Beta的字很好看,端正清隽,大概因为写得急,字迹有点飘,但并不妨碍那漂亮而清晰的观感。

看到这张纸条的第一眼,傅向隅就想起了秋池的手。手指,以及他指缝间翻飞流淌着的纸蝶一般灵动的扑克牌。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那股清淡的橙子味,因为当晚他的脑子实在说不上清醒,而那股味道又太过转瞬即逝,以至于傅向隅不太能确定那股味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知道Beta的血液里也会携带少量的信息素,只是浓度很低,几乎不会被他人感知到,除非像他这样,在高度敏感的发热状态下,咬开Beta的腺体。

那股橙子味……是他第一次“尝”到另一个人身上所携带的信息素的味道。大概是因为那个Beta信息素的存在感太低,傅向隅并没有对其产生排斥的心理,反而有种想要再凑近一点,好闻得更清楚的焦迫感。

……

秋池将电车停靠在了一侧花坛边上,然后抱起那箱橙子,脚步僵硬地走到了别墅门口。

今天早起的时候他就感觉有点头晕乏力,但也不算严重,因此他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连二赶三地送了一上午的单子,连水都来不及喝几口。刚刚开车的时候秋池忍不住开始走神,结果车胎不小心在结冰的路边上打滑了一下,他没能及时稳住,连人带车一起摔翻在地,连带着那只装橙子的纸箱也摔瘪了一角,从里面滚掉出来的几颗橙子,就这么被他不小心压坏了两颗。

车子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划了几道,蹭掉了几块漆,本来买的也是二手车,没翻新过,右边镜子断掉了,秋池没舍得花钱找人修,用个厚胶带给缠上了。车子破是破了点,但好歹不影响使用。

只是他的一只小腿和膝盖也因此在路面上狠狠蹭了一下,估计是擦破皮了,这会儿还火辣辣地疼着。

膝盖那块是伤得最严重的,牛仔布料都被蹭破了一小块,裤子上沾着一点血污和雪水融化后的泥斑,看起来有些狼狈。

秋池想了想,还是从小包里翻出了一包纸,先是擦了擦被雪水弄湿的纸箱,然后才顺带着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污渍。

但这会儿裤子上的血迹和雪水都被冷风冻干了,就算使劲蹭也只能蹭掉一点。

把用过的纸巾放进包里,秋池终于有点紧张地按响了门铃。

这一片是首都地价最贵的别墅区,闹中取静,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刚刚在小区门口,因为门禁系统检测出他的身份履历上存在不良犯罪记录,保安死活不放他进来,后来还是那边店家打来电话协商,并给秋池做了担保,保安才肯放他进来。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秋池怔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来开门的人会是傅向隅,对方看见他的时候似乎也有些意外。

外送单上为了保护客户隐私,在身份信息那一栏上做了模糊处理,而且傅向隅似乎用的也不是他真实的姓名。

秋池没惊讶太久,他抱着箱子,脸上露出歉疚之色:“不好意思先生,箱子可能有点脏,我帮您放在玄关地上吧?”

傅向隅没说话,秋池只当他默认了。

紧接着他蹲下身,把那箱橙子慢慢放在了傅向隅的脚边。

秋池上半身俯进玄关的时候,傅向隅又闻到了橙子味,和那天他“尝”到的有点不太一样,是那种很新鲜的、酸甜的气味,傅向隅猜想那气味应该源自于他衣袖上橙汁留下的污渍。

“损坏的那两颗橙子我已经帮您处理掉了,算下来折价25块,我已经帮您申请了部分退款,请您注意查收。”

傅向隅看着他,这个人依然带着那副厚重的棉白口罩,头发倒是剪短了,理得很干净,像是中学时常见的那种标准学生头。

“我不是说了不用赔?”傅向隅的语气说不上熟稔,也说不上冷淡,“近期都是恶劣天气,发生意外也很正常。”

秋池低着眼睛,很官方的回答:“感谢您的谅解,但我们有规定……天气是天气,我们的犯错成本不该让客人来承担。”

能找到这份时间相对自由的兼职很不容易,他的履历不太干净,很多兼职的地方都不敢收,好在外送员的审核没那么严格,又刚好遇上年关,正是缺人的时候,面试他的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通过了。

正因为这份兼职来之不易,秋池才更不敢犯错。

万一这人嘴上说着没关系,一转头就去平台上把自己投诉了,那他到时候上哪儿说理去?

“你送这一单多少钱?”傅向隅忽然问。

“……”秋池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犹豫了一下,想着他毕竟是自己的债主,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收入情况也无可厚非,于是他回答道,“您这单不算远,不算雪天补贴的话,应该也有15块。”

“那两万块钱,”他以为傅向隅是怕他还不上那笔欠款,于是赶紧又道,“运气好的话,开学后再过两周左右就可以提前还给你。”

傅向隅又不说话了。

两人因为之前那场意外,再见面时总有种不尴不尬的氛围戳在那里,而且他们两人说熟也不准确,说不熟也不大对,秋池最怕应付这种场面,硬着头皮小声道:“那我先……”

傅向隅打断他:“你膝盖上的伤,要不要进来处理一下?”

还没等秋池开口拒绝,傅向隅就又问道:“还有单子要送吗?”

被傅向隅这么近距离地紧盯着,秋池的舌头有点发僵,他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傅向隅家里的暖气似乎开得很足,有丝丝缕缕的暖流从他身后的房间里流泻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得冷,而自己也格外得累。

这会儿算是他们午休的时间,平台没再往他手机上派新的单子,但这里离都兰又很远,如果想要休息,他还得花一个多小时赶回去。

可他跟傅向隅并不熟……

“我……”

傅向隅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他侧身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

秋池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傅向隅用脚把那箱橙子拨到一旁:“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

他没等秋池,径直走过门厅,上了二楼。

等秋池换好鞋再抬起头时,傅向隅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犹犹豫豫地走进去,在门厅之后看见了宽敞的客厅,房子里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主人不在,秋池也不敢到处乱走乱看,于是只好直愣愣地站在沙发边上,这里太大太干净了,弄得秋池有些不自在,心里已经有点后悔自己跟进来了。

好在傅向隅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他手上提着一个家用急救箱,小臂上还挂着条灰色卫裤,这条裤子他买小了,也没想起要去换,一直就丢在衣柜里。

他看了眼戳在沙发旁的那个人,有些疑惑:“怎么不坐?”

秋池有点难为情,很尴尬地笑:“我裤子有点脏……”

傅向隅沉默了几秒。

顿了顿,又上下扫了他几眼,终于道:“这几天这么冷,你就穿成这样?”

冬季的御寒衣物并不便宜,秋池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没舍得买新衣服了,身上这件穿的还是高中时候妈妈给他买的棉服,菜市场地摊上不到一百块淘的便宜货,里头的棉花被洗的薄一块厚一块的,穿起来臃肿,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保暖。

傅向隅一直在注视着他,这种审视和打量让秋池感到窘迫,尤其对方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远高于他的、刚刚成年的一个男孩子。

他比他年长了八岁,先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可他们的现状,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秋池很害怕这种落差感,这种可怕的差距让他觉得有点不甘心,可他光是维持现状,就已经感觉精疲力尽了。

“还行……”秋池干咳了一下,似乎有些词穷,过了一会儿才又低声说,“习惯了。”

第12章

傅向隅没有再多问什么,他把手里的急救箱和长裤递给秋池:“自己处理一下吧。”

都跟着人家走进来了,秋池也不好再矫情地推脱什么,但看了眼坠在那条裤子标签上还没摘掉的吊牌,他还是显得有些迟疑。

“没有……旧的吗?”他问。

傅向隅拧开刚刚喝过的那瓶水,闻言皱了皱眉:“你想要我穿过的?”

秋池觉得他的话说的有点奇怪,但傅向隅这种家境,显然也不会有什么穿旧了但还舍不得丢的衣裤。

“我不是那个意思,”秋池说,“就这条就行。”

“谢谢。”他又补了一句。

大概因为现在并不是在公众场合,而秋池也不属于他社交圈内的群体之一,傅向隅忽然不是很想再端起那些明面上的“社交守则”。

他讨厌被那种装模作样的“皮套”束缚着,例如被邀请在开学典礼和迎新晚会上拿腔做势地朗读着别人准备好的稿子,又例如在社交场合中永远都得表现得斯抬斯敬,显出门第和家教。再就是那些琐碎又没什么必要的礼貌用语、场面话。

因此这会儿对于秋池的感激,他始终以冷淡的态度回应。

不过这种冷淡与疏离反而令秋池感到舒适,他往侧后方看了看,又转过头问傅向隅:“方便借用一下您家客卫吗?”

“转身直走右拐第一间。”

“谢谢。”

洗手间内点着香薰,是那种很干净的淡香调。

站在洗手台前的秋池有些发怔,这里明亮、宽敞,与他刻板认知中逼仄和昏暗的环境大相径庭。

没有讨厌的污黄的水垢、灰白或铜绿色的水渍锈斑,也没有怎么擦洗也弄不干净的霉点,在这里,一切他曾经对于卫浴室的阴湿幽暗的认知,全都被破坏了。

好像好久以前他也曾幻想过,如果能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但一定得有个干净整洁的盥洗室。

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的一切装设似乎都完美吻合了他曾经的期望。

秋池并没有怔楞太久,毕竟站在别人家的客卫里“流口水”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哪怕对方应该也看不见。

他褪下身上那件被浆洗得发白发硬的牛仔裤,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腿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擦伤,然后犹豫着换上了那条裤子。

意外的还挺合身,而且摸上去厚度也够,比他原来穿的那条牛仔裤要保暖得多。

秋池把换下来的脏裤子折好,想了想,又将其塞进了自己身后用来装午餐和充电宝的旧书包里。

出去的时候傅向隅还坐在客厅里,见他走出来,随口问了句:“吃午饭了吗?”

秋池忙道:“我自己带了饭。”

他实在不习惯麻烦别人,傅向隅又让他进屋处理伤口,又给他新裤子换,秋池已经感觉很不好意思了,哪敢再麻烦他去给自己弄吃的。

傅向隅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要盛情款待的意思,点点头:“没单子要跑的话你可以待在这里休息会儿。”

“厨房冰箱里有水和饮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沙发也可以坐。”

秋池挺想说其实自己现在就可以走的,但是今天的气温很低,外面真不是人能待的,冷风一起,冻得人牙关直打颤。

他有点没骨气,贪图享受地犹豫了一下,没及时说出拒绝的话,以至于错失了拒绝的最佳时机,再想开口的时候,傅向隅却已经转身上楼了。

傅向隅离开后,秋池反而感觉放松了一些。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秋池感觉原本被冷风冻僵的四肢都开始回暖,身上有种麻麻痒痒的感觉。

他慢慢走到沙发边上,靠着沙发扶手坐了下去,但屁股只粘上去一小半,背部还是一个很紧绷的姿态。

紧接着他又掏出背包侧边的保温水壶,拧开,喝了几口尚温热的开水,然后才慢吞吞地去拿背包里的饭盒。

他昨晚准备了三明治,三片白吐司夹着番茄生菜和煎鸡蛋,平时到这会儿他一般已经饿得眼冒绿光,三五分钟就能粗鲁地将这个没什么滋味的三明治啃干净。

但今天秋池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没胃口,头有点疼、眼皮也有点儿重,不过他还是勉强把那个三明治吃掉了一半。

盖上饭盒后秋池忽然又想起来那两颗被压坏的橙子,因为价格太贵所以秋池当时犹豫了一下没舍得真丢,想着反正钱也已经赔了,所以这两颗坏橙子也算归他了。

秋池转头看了眼旋转楼梯的方向,想着傅向隅应该也不至于闲着没事在家里楼上楼下的来回走,于是迟疑了半秒,还是把那两颗橙子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他打开装橙子的塑料袋,一股酸甜的果香味立即溢了出来,秋池小心地挑了一颗出来,顺着裂开的纹路掰开,咬着吃了两片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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