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很意外,邾晏似也很意外,但还是立刻抬剑,迎了上去。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邾晏有准备,能从容应对处理,这次显然在控制之外,来的蒙面人虽然只有一个,但能顶之前一群,武功非常高,非常难对付,且剑锋目标€€€€
直直对着温阮。
温阮:……
完蛋,这才是冲着他来的!
不多,贵精,且难缠。
蒙面人出招非常阴险,且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邾晏要迎敌,还要顾及身后的温阮,难免被动€€€€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杀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要难得多。
杀的人没有顾虑,保护人的却需想得更周到,很快,六皇子受伤了。
邾晏会继续帮自己么?
温阮觉得,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
不可以坐以待毙,他跑了,但没用,他不会武功,黑衣人目标是他,咬的很紧,还会扔暗器,他不小心脚滑,摔了一跤,滚到小坡边,扒着地上隆起的大树根,才没摔更狠。
“死吧!”
蒙面人纵跃而至,剑锋直冲喉温阮喉间抹来时,温阮眼前有影子划过,迅如雷电,快若风云,不知是邾晏的剑,还是邾晏的人。
有温热液体溅在颊侧,腥甜,是人的血。
罡风激荡,残叶纷飞,谁的发丝轻柔拂过,丝绸般软滑,冰凉。
“要杀我的人,问过我了么!”
邾晏似乎生气了。
……
国公府对几日前的举宴非常不满意,恶客盈门,戛然而止,饭都没让客人们吃着,满意才怪了。
更可恨的是,所有精心准备的东西都落了下乘,客人们根本没来得及看到,唯一能挂到嘴边的不是摆的花植,就是那些草编的蚂蚱,‘五谷丰登’和喝完没扔的小酒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府里不确定温阮是不是真入了六皇子的眼,但他不想交出花皂方子的态度却是摆在明面上的,到底是外头回来的,一点也不向着家里人,这不得给点颜色看看?
你姓温,还想叫国公府一点光沾不着,这不开玩笑吗?
在试图拿捏温阮,让他明白什么是‘一家人’的方向,温国公府众人利益一致,没人反对,明里暗里拐弯抹角的,嘴上说没说,反正大家都达成了共识,且找到了完美的方向,派出了最合适的人€€€€去搞温阮庄子上的田。
你不是装清高,不爱名不爱钱什么都看不上,只喜欢种地么?
那就拔了你的秧苗,你再敢不听话一个试试!
二皇子府那边,于振因为月老庙时办事不利,的确被二皇子罚了,非常气不过。
有没有真本事不说,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在温阮这折了脸面,必要补回来,二皇子不允,死老头陈亘又在一边看着,他不好明着来,那来暗的不就行了?
也是凑巧了,他刚刚着人出去打听,国公府那边就要动手,这他不得添把火?
拔秧苗烧地,一起来呗!全拔光,哭死那小少爷!
第23章 哭什么
“要杀我的人, 问过我了么!”
邾晏挡到了温阮身前。
蒙面人剑锋非常危险,他只把兵器扔过来不够,人也得过来, 即便如此, 还是受了伤, 血线自他小臂滴落, 砸在地上。
六皇子脾气果然硬, 都这时候了,还冲上前跟人硬刚, 不但刚,还兴奋不已。
温阮觉得自己没看错,邾晏的眼神里,除了被冒犯的怒气,还有想干架的兴奋……这个对手的武功很值得?
邾晏不再说话,小臂上的伤也没管,跟刚刚有意无意护佑温阮一二不同,此刻他的剑招大开大合,直来直往, 与蒙面人哐哐对撞,撞的不只是剑, 还有拳,还有身体。
剑锋相撞,火花四溅,两拳相撞,劲力不足者虎口当场震裂飙血, 身体相撞,过于巨大的‘砰’声, 温阮都有点不敢听,怕仔细听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邾晏此刻疯劲十足,勇往直前,不顾一切,死又何惧……他好像不是为了保护谁,也不是对手武功高值得,只是为了杀戮,只想杀了这个人!
温阮大为震撼,现在的六皇子几乎在验证一句话: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他好像见识到了只有话本故事里会出现的画面,惊鸿剑影,锋利罡气,碎掉的树叶有规律的盘旋飞舞,激荡的灰尘像湖面一样荡起涟漪,再狠狠一碎,邾晏握剑的指节修长有力,血色浸染只会增添他的肃杀,不减分毫美感,他的衣角发丝随他旋身动作飘荡,因风鼓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温阮看的头皮发麻,心脏箍紧,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好厉害!
打斗的两个人都受了伤,不知何时起,邾晏占了上风,在他断对方一臂后,蒙面人已无胜算。
似乎没想着活着离开,蒙面人见拿不下,起了阴招,在又一次双方大开大合剑锋相撞之时,他拍了自己胸口一下,非常狠,足以致命的那种,几乎立刻,他就喷了一口血。
这口血雾状,色黑,乃是剧毒!
邾晏干架时根本没留手,往前冲也是竭尽全力,根本刹不住脚,再躲,也避之不及,鼻前沾到了这血雾。
蒙面人从空中重重跌落,临死前,露出个满意的笑。
“脏死了……”
邾晏也已无力支撑,半跪落在地上,手中剑撑地,噗一声,吐了口血。来不及清理,他迅速从腰间找到一药囊包,挑出一枚棕红色的,仰头吞了。
这枚药丸似乎非常有效,吞完之后,他立刻能站起来了,还能从容擦把脸,走过来,朝温阮伸出手。
一切发生的太快,温阮有点没反应过来,傻乎乎蹲坐原地,看着这只手:“我的手……很脏。”
刚刚扒的树根又滑又粘,沾了不少泥土。
邾晏微挑眉,伸出来的手却不见收回。
温阮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手其实也并不很干净,打了那么久的架,手上的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不仅擦不干净,味道也不怎么令人愉悦,但这是只漂亮的手,跟它的主人一样,气质高雅尊贵,让人不敢攀折。
他搭上了这只手。
借对方的力,站了起来。
这只让人不敢攀折的手干燥温暖温暖,也足够有力,很能给人安全感。
“咦?你怎么了六殿下?六殿下你醒醒!”
温阮万万没料到,就在邾晏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的瞬间,像整个人突然没电了似的,闭眼倒地,人事不知。
生活……竟然是这般戏剧化的么!
温阮试过邾晏鼻息,还行,没事,只是昏过去了,看起来像是毒发了,不知道他刚刚吃的小药丸能不能解掉,但明显现在他的身体状态不太行。
温阮蹲下去,试图背邾晏……背不起来。
对方比他高很多,身体也重很多,昏迷状态时又不懂配合,难上加难。
“南星……”
你怎么还没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家少爷要遭大罪了啊!
……
南星遇到了个玄衣蒙面人,跟这边不一样,他遇到的不是一群,只有一个。
他不知少爷身上有什么秘密,吸引着怎样的潜在危险,只是觉得自己也不能随便曝光,再添麻烦,想了想,也撕下衣角一片,把脸蒙住了,然后两边开始交手。
来人武功非常高,似有无穷无尽的锐气,刚猛有余,沉稳不足,像是个少年人,少年人能练成这样,自是天赋心性都不缺,过了数招,南星有点敬佩这身功夫,太俊了,但仅仅只是武功,他对所有让少爷陷入危险的人都是厌恶的。
对抗数招后,他甩不掉对方,自己也走不开,有点奇怪的是,对方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敌意,更多的,也像是在试探,看他到底是什么路数……
有点棘手了。
南星感觉不对劲,想了想,干脆用上了少爷教过的阵法套路,继续和人纠缠。
至少他这样把人引开,少爷那边就是安全的,如果能拿下这个人,问出点什么,就更不亏!
玄衣蒙面人越打越兴奋,盯着南星的步法,根本不想离开,一个纵跃背后腾挪,不小心面巾滑落,一点都不专业,还立刻扯了扯,重新给戴上。
一边打,一边在心里腹诽邾晏。
六皇子可以啊,这回的对手够硬,这个融阵法身法剑法于一体的武功没见过,很值得研究!莫非六皇子交手过,故意把人甩给他?可六皇子那么精明,真要交手过,怎会不见猎心喜,自己也练一练,拿他试一试?
就是这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专业,没什么杀意,和自己一样,看起来像是半吊子水,充杀手的。
总之就是六皇子也忒没用,就这么点小事,用得着用特殊哨声把他叫过来帮忙?他还担心连累别人,专门蒙了个面巾,谁成想就一个人?就一个!
你六皇子随随便便不就干倒了,非得拽着别人一块吃苦?你在想什么啊!
六皇子现在在想,方锐这个没用的东西,到底怎么做的事?
今日进山,必要遭遇几拨歹人,他安排的是让方锐引流,分开对敌,顺便把水搅得更乱,结果这人一声都没吭,根本就没出现,到底来了没来?
不听话……可就别怪他以后不客气了。
眼睛艰难睁开,邾晏认出来,这是一个山洞,自己的手被清洗过,伤口也包扎好了,该是用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汁,散发着不怎么好闻,但尚算清爽的味道。
他躺在清理干净,铺了层干草的地上,旁边有一个用树枝草绳编绑,类似滑床的东西,有点丑,但上下有五六个位置打磨的很光滑。
他应该是别人用这个工具拉到山洞里来的,别人为了他安全着想,要绑缚固定,担心他不舒服,特意把跟皮肤接触的地方打磨光滑。
微侧眸,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
腰细,肩瘦,琵琶骨一绝。
肩背轻轻颤动,这样的天气,绝不可能是冻的,只能是……
“哭什么。”邾晏未料自己声音喑哑,半点震慑都无。
温阮听到动静回头,很是惊喜:“你醒了?”
看来那药丸子果真是有用的。
他没有哭,只是好像腿坐麻了,在那轻轻搓揉。
邾晏:……
他安详的闭了眼。
每个人都有社死瞬间,温阮体贴的装没发生过,端了准备好的水过来:“殿下心地善良,武功高强,令人敬佩。”
“你觉得……我是好人?”
邾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话。
温阮:“当然。”
至少不是要杀自己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