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下意识伸手去接,发现是……一个小罐子?长条的圆柱形,不大,精致小巧,竹子削的,雕刻了图案,看上去……不知道做什么的。
霍二少小时候招猫逗狗,淘气事干的多,一眼就瞧出来了:“蛐蛐罐?”
温阮:……
虽然不知道六殿下为什么送这个,但,收起来吧。
一看就知道没那么喜欢。
蓝田实在没眼看,就说吧,放心不了一点。
果然不行。
邾晏决定回去就把方锐绑起来倒吊在树上,再给他布一个六象杀阵,好好磨练磨练他的杀敌心志。
“怎么回事?”他下马,走到温阮前侧,遮挡了邬复视线。
邬复只好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看不到温阮,就直接点了温国公府小少爷的名讳:“……此子出言不逊,藐视官威,照律例,该要下狱治罪!”
“我呸€€€€”
蒙韦仪先啐了他一口:“分明是你不懂民生,不懂吏治,身为朝廷命官,不理解百姓生活,身为刑部主事,思想僵化顾自抓人,任谁劝你都不听,还责敢说话的人出言不逊!”
邬复:“我有文书流程,如何不对€€€€”
“诶两位两位,别又吵起来嘛,”经吉又端着圆圆笑脸过来劝架,意有所指,“六殿下还在呢。”
“我又没骂人,如何出言不逊藐视官威了?”温阮绕过邾晏,就想继续和邬复杠,这是造谣!当官的还说谎造谣,颠倒是非黑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邾晏伸手去拉,没拉住,人走的太快,只能往前一步,继续拉。
温阮皱眉回头:“嗯?”
邾晏轻轻摸了下他后颈:“莫急,我不听他们说,听你说。”
这是一句很寻常的话,温阮却不知为何,心头一暖。
他其实很少有冲动的时候,今日这种程度,不应该到他的临界点,可他似乎有点冲动了,是因为身边站着这个人么?
以往,他很少,却冲动起来干的事,一向很难,要费尽心思,苦口婆心,因为别人不一定会信他,他需要说服,需要智慧和策略,可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站到他身边,轻而易举说了这样的话……
非常偏心,眼神专注,好像其它一切都不重要,眼前此刻,自己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哪怕说出来的是什么稀奇古怪,有违常理的话,这人都会无理由相信一样。
“也没什么可说的……”温阮低眸,意识到,六殿下能在这个时间赶到,定然是收到了消息,“你应该都知道了。”
邾晏嗯了一声:“所以你觉得,此刻该怎么解决?”
温阮早想过了:“案子肯定是要好好查的,不追出源头,姑娘们失踪的事就会一直存在,得从根上解决,官府既有程序存在,就该严格按照办,就如手续不齐,没走完,就不能放清白之人离开牢狱,证据不齐,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抓人,开了这个头,后面便会出现更多层出不穷的潜规则,届时全部都先抓人,再找证据查案,官府公信力何在?”
查案靠的是真实的行动,不是嘴架,遂接下来的努力得落到实处,眼前乱象得快快过去才好。
可怎么过去?
邾晏:“很简单,阿阮只需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人。”
温阮:……
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有用?”
“阿阮试试?”
温阮闭了闭眼,算了,就当玩游戏:“邬大人要抓就抓,反正我不日要同六殿下成婚,丢人的是六殿下!”
邬复一愣。
“滚!”邾晏手一挥,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过来,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愣生生给他架走了。
正主不在,还吵什么?有什么热闹可看?
温阮:……
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其实你早就看邬复不顺眼了吧?
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温阮还真没想到,感觉确实……有一丢丢爽。
霍二少很懂眼色,朝邾晏行了个礼,悄悄瞟了眼温阮,给了一个彼此才懂得挑眉坏笑,正色道:“此事既牵涉到织女,我霍家义不容辞,这就帮忙去查。”
方锐也在外围给了好兄弟一个鼓励眼神,这次他没迟到,看了个全部,瞧着好兄弟还有点面嫩,耳根都红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男人你为什么不用?要大用特用,物尽其用嘛!
蒙韦仪是个横脾气,刚才架吵的畅快淋漓,很爽,现在情绪十分稳定,没跟谁别苗条的心,过来规规矩矩给六皇子行礼告辞,慢悠悠走了。
经吉也跟着行礼告退,不过眼神微微一扫,不经意掠过了温阮。
竟然能驯服这位殿下……他应该没看错?身量偏瘦,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身上衣服穿的随意,并不富贵,鞋子上更是,还沾了泥灰,这种泥可不是城里哪都能踩到的,这是田泥,这位小少爷竟是个朴素实诚的,已经同皇子有了婚约,还愿意下地作活?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立刻散了,没谁敢再吱声。
被送回去的路上,温阮领悟了一点:“殿下喜欢别人怕你……是因为,害怕是一种力量,对么?”
约束的力量。
邾晏:“你喜欢么?”
温阮摇摇头:“还是没那么喜欢。”
邾晏:……
所以,你喜欢什么?
一路走回去非常安静,六殿下不说话,温阮也不说话,两人就是单纯结伴走路,没有任何沟通……
六殿下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少爷喜欢什么,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
第二日,温阮去了庄子,没回国公府,第三日起床,推门出来时,收到了一份大惊喜,自己未婚夫送的礼物€€€€
一个死人。
邾晏把潘鹏杀了,尸体放在他门口。
温阮:……
所有人为之震惊。
方锐第一个憋不住,跑去质问六皇子:“你怎么回事,我好兄弟人还没嫁过来,你就先欺负威胁了?”
邾晏老神在在,觉得自己的礼物非常好非常合适:“阿阮上次所有受的委屈,皆由潘鹏起,潘鹏这几日从牢中越狱,暗搓搓要蹲阿阮,想报复,阿阮已经有两次差点遭遇,阿阮明辨是非,嫉恶如仇,一定很想让他死。”
方锐吞了口口水:“所以你就把人杀了,放到阿阮门口?”
邾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放到他门口,让他亲眼确定,他怎会放心?”
方锐差点就被说服,晃了晃脑袋:“不行,这不对,应该关照他喜好习惯,照顾他衣食住行€€€€”
“那不是下人的事?”邾晏慢条斯理,“若连这都做不好,他用着不顺手,下人也该杀。”
不远处侍立的蓝田:……
方锐同情的看过来一眼:“也不是这么……”
邾晏:“阿阮想做一件事,我替他清道,让他事做的顺利,才是如他的意。”
方锐:“那阿阮要是不知道潘鹏要害他呢?要是不知道殿下这份苦心呢?”
“为什么非要让他知道?”邾晏淡定,“这难道不是我的事?”
方锐:……
“那不管怎么着,殿下也得让他知道,你看重他,喜欢他,他才会以同样心意回过来……”
“我这般优秀,怎须如此?”
邾晏嫌弃的瞥了不优秀的方锐一眼,信心十足:“在此世间,不会有人更比我适合阿阮,阿阮必会钟情于我。”
第40章 你可珍惜吧
清晨阳光挥洒, 不那么炽热,却足够明亮,有风拂过树林, 树叶沙沙轻响, 拥抱新一天新鲜的空气和养分, 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欢欣跳跃, 庆祝自己今天吃到了肥美新鲜的虫子。
一日之计在于晨, 天青日朗,没有阴云, 推开门,必然会是一个令人愉悦惬意的早……早上。
温阮的笑容,在看到门前尸体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南星:……
诡异的沉默片刻后,他大怒:“这谁干的!光天化日这般威胁羞辱€€€€少爷退后!来人!”
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夜里宅子里进来外人,他一点都没察觉,庄子里下人也没一个发现!哪个没长眼睛的宵小,竟敢犯到他家少爷跟前, 是一点都不把六皇子放在眼里是吧!
“等等。”
温阮却推开他,往前走下台阶。
南星:“少爷€€€€”
“无碍。”
温阮清楚尸体的脸, 才问南星:“你也该认识。”
南星以警戒姿态紧跟着少爷过来,自然也看到了:“潘鹏。”
此人不应该在大牢里?怎会在这,又死了……他脑子迅速转动,猛的一震,看向少爷:“该不会是……”
温阮抚额:“……埋了吧。”
“可为何如此?”南星不理解, “六殿下对少爷以往虽并不体贴,却也没什么恶意, 这次怎会……这是警告么?警告什么?”
他完全站自家少爷立场,对这桩婚事之所以没有任何不满情绪,一是少爷并没有反感反抗,二是六皇子的态度,对比别人来说,对少爷已经算是友好,阴错阳差帮过少爷的忙,还护过少爷,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人伴侣会干出来的事么!
温阮:“来深呼吸€€€€放松€€€€南星,我知道你为我着急,但别担心,他没有这个意思。”
南星额头青筋忍不住跳:“把尸体放在别人门口,还能是什么意思?”
温阮:“两日前辰时二刻,四日前申前三刻。”
南星怔了一下,这些时间,他都不在少爷身边,出去办事了。
温阮叹了口气,指向地上尸体:“你看他头发胡子乱成这样,根本没打理过,衣服也皱皱巴巴很脏,定然是在牢里关了很久,出来也不是按照程序准予出来,大概率是越狱,担心被抓仍然要藏匿,遂没时间整理。”
“鞋底痕迹复杂,我认不清,却能瞧出沾的泥属于哪里€€€€”
“是我们地里的!”南星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庄子里这些田,最近几日少爷加了不同的肥,遂田地里泥的颜色与众不同,很好认,他疑心起,再仔细看,“他肩头蹭过的粉紫色,是花汁,国公府往东巷子深处就有这么一丛花,若抄小道,必会从此过!”
跟少爷的行踪路径一样,必不可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