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小少爷找回来了 第85章

大家都没进屋,就这么在庭院里摆开架势,就着月色桂香,一句句祝酒词,畅快欢宴。

不知谁起头,在院中燃起一堆篝火,李月蛾竟然还提前腌制了鸡兔乳猪羊排,搭上架子就可以直接烤!

方锐最喜欢这一出,立刻嚷嚷着要亲手来,霍二少见不得他糟蹋东西,说这事自己最擅长,撸起袖子就抢着要上……

温阮没过过这么热闹嘈杂的中秋节,但感觉还不错。

琵琶曲,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邾晏在弹。

温阮仍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他在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可不影响他欣赏,美,都是共通的么。

他看到邾晏月下盘坐的身影,墨发如瀑,肩正腰直,眉目微垂,睫羽静长,人坐在月下,呈着清辉,竟不比月光逊色,有玉之谦润,有光之刚芒。

再往下看,喉结仍然招眼,线条锋利,存在感十足,抚在琵琶上的手指也很漂亮,修长有力,尤其指骨按在弦上重重一抹€€€€竟让人有几分战栗感。

这不是什么简王殿下,这是个男妖精吧……也太会了!

琵琶曲悠扬切切,萦绕在院子里,大家一时忘了饮酒,全部侧耳在听。

“好美的风景……”谌永安闭了眼,“未曾亲至,心向往之。”

洛林昌也手指一下一下,在小腿打着拍子,声音轻轻的:“可不是么,蒙韦仪那老头终是错过了,要不是家中老妻女儿外孙都在,他怕是忍不了,这酒,这曲……明日我非得好好笑话笑话他。”

方锐和霍二少不干架了,连黑狗刀刀都乖乖趴在火堆前,不闹不动了。

一曲毕。

邾晏按住琵琶弦,看向温阮:“阿阮可知,这是什么曲?”

温阮:……

你怕不是在为难我。

“我……不懂乐理,半点天赋都无。”

邾晏微笑:“那就学着懂。”

温阮:“可是……”

不想学,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看看四周,都是邾晏为他准备的热闹气氛,怎好不领情,便按下去没说。

是真的很热闹,没什么规矩束缚,所有人都在玩,李月蛾做完菜,也没事了,带着庄子上的小丫头们拜月点香打络子说小话笑话男人们,不亦乐乎,庄头带着汉子们划拳喝酒,还带小赌彩玩当场跳舞的,有什么都不玩直接就拼酒的,还有扣骰子猜大小的……

南星玩的比较高级,除了猜骰子点数,还加上了卧底游戏规则。

邾晏看着蓝田从不熟悉被坑,到一点点融入,全神贯注的玩,连主子都忘了伺候€€€€

“这是你教的?”

“算是,”温阮笑了,“村里没什么娱乐,农闲无聊时,会逗逗南星。”

当然,他教的不仅仅是这些。

“南星算是我的学生。”

“学生?”邾晏看向李月蛾,“她也是?”

温阮点点头:“也算,只是认识她稍微晚了点,可能要多教几年。”

他做的事,他教的东西,并未有意瞒着邾晏,或者说,从未有意瞒着任何人,邾晏自然知道:“你的东西,不怕别人学。”

温阮:“我只怕别人学不会。”

邾晏:“就没想过,若被恶人学了去€€€€”

“那学会的好人不是更多?”温阮从不在意这个,知识就是知识,不可能传播前先分个好人坏人,岁月在长,人心易变,现在的好人不一定永远都是好人,坏人亦然,“若防着这个,很难有好的未来。”

“我的兄长,也说过类似的话。”

邾晏垂眸,话音和着月光,有几分伤感。

兄长?

温阮并不觉得这个兄长指的是二皇子或三皇子,那就应该是……早已不在的人?

“太子殿下?”他试着开口。

邾晏却并没有回避,嗯了一声:“我似乎学不会他的豁达。”

温阮有点明白,邾晏这是在为自己的不长嘴道歉?

没有办法那么坦荡,有些事,就是很难说出口。

温阮侧脸融在月光里,笑容很乖,很暖:“这样没什么不好。”

邾晏:“会让人害怕。”

“害怕也是一种力量,极具束缚感的力量,”温阮道,“挺好的,只是可能要让你遗憾,我不怎么害怕。”

皎皎月光下,二人不再聊过去,只言当下。

邾晏:“师牧云和方锐都认为,我的礼物不会让你满意,但我觉得你不会。 ”

“你指那具尸体?”温阮笑,“倒没什么不满意,我说过,殿下待我很好,我呈您的情。”

邾晏颌首:“阿阮向来大度。”

温阮:“殿下也是,护过我那么多次,我记得的。”

邾晏嗯了一声:“以后还会护着你。”

“哇€€€€南星打他!”温阮突然坐直,看着不远处南星和方锐的武力切磋,好像是游戏玩到了什么关卡,需得肉博分个胜负。

邾晏想起方锐总是念念不忘会阵法的蒙面人,现下有几分了悟:“这些是你教的?”

温阮无奈:“殿下看我,像是会武功的人?”

邾晏摇头。

“我们住的村子里,有两个退役的老兵,身有残疾,做活不方便,我同南星商量过,有空就去帮忙做做活,两个老兵不好意思,就指点南星武功,”温阮手撑着下巴,懒懒倚在桌子上,“但他的步法策略,我有参与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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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方锐会武功,但很少见他打架,现在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有点眼熟……

“小侯爷的武功,你教的?”

“谈不上教,”邾晏用词谨慎,“大约算一种影响?”

温阮知道方锐家世代武将,如今老爷子就在镇守边关,便问邾晏:“你去过边关,随军打过仗?”

邾晏:“不太算,做过几次先锋,胜过几场。”

许是这个话题,勾起了几分聊兴,邾晏问温阮:“你可知,我们与北狄交战,什么时节容易赢?”

温阮摇头,除了音乐,他还非常不擅长军事:“我只知,秋季是他们最为富足的时候。”

牛羊已然长肥,草植仍然兴旺,是最不缺吃穿的时候。

“他们很喜欢这时节南下劫掠,”邾晏道,“除了为冬季储备外,还有一点,军备富足,他们的士气会很高昂,若我们此时准备大征,往往不胜。”

这样的话……

温阮了悟:“春天会好些?”

邾晏:“春季反攻,大半会胜。”

那时丰富的食物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女人和牛羊都开始怀孕,表面装的再硬气,心里其实是虚的,只要大庆军队敢,就能胜。

温阮想起早早就说要来,却一直在拖的北狄使团:“你的意思是……使团有意拖延,是想给我们施加些压力,握些筹码?”

那就是要打一架了……

邾晏:“是。”

不知何时,他又开始抚弄手中琵琶,刚劲明亮,拨若风雨,仿佛在谱写一幕大漠落日,长河孤烟。

所以得给他们个教训……告诉他们,大历不会由着他们来,对么?

温阮心有所悟:“你要亲去?你要离开京城?”

邾晏按停琵琶弦,眸底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你猜到了。”

“你的曲子,”温阮指了指他的琵琶,“虽不知是你抚的是什么曲,但感觉曲子里有向往,有怀念,有一往无前的野心……你好像不会停。”

说完,才发现邾晏眼神直剌剌,黑沉沉,像有什么东西闪动……

温阮:“我,我想错了?”

“是我想错了。你不懂曲子,也挺好,”邾晏盯着温阮的眼睛,视线滚烫灼热,“这辈子都不用去学,去懂。”

只要懂他就可以。

温阮有点不明白:“嗯?”

邾晏垂眸,放下手里琵琶:“此前我一直想找一把完美的琵琶,现在想,我该找的不应该是琵琶,是人。”

琵琶再好,能音弦通达,传递曲中所有,遇到不懂的人,仍然什么都听不出来,可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听不懂任何曲子,却能听懂他任意时候拨弦的心情……

最好只懂他,只懂他就可以,不用懂任何其他人,其他琴。

对方的眼神太烫,太亮,温阮有些受不住:“别,你还是找琵琶吧,我不懂乐理,是真不会品评,听不出指法技艺如何高绝。”

“好,阿阮说什么,便是什么。”

又一曲新起,没有长河落日,沙场点兵的肃杀,反而有窃窃私语,像是在道别了。

温阮便笑:“殿下只管放心去,我这边很安全的,很多人都会照顾我。”

他果然听得懂。

邾晏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有些颤抖,干脆停了琵琶:“药丸也不能忘了吃。”

因为温阮实在厌恶喝药,总是想倒掉,邾晏专门去请老太医换了方子,给捏成了药丸子,一天一枚,省事又不太苦,温阮勉强接受了。

“不会。”

“我这两日会调九个暗卫到你身边,你可能看不到他们,切记不可驱赶,随时让他们跟着,明面上仍然以南星为主,”邾晏垂眸,“也不用管他们,他们吃住都会自己安排。”

温阮怔了片刻:“你其实……也猜到了我会离开,是么?”

邾晏没说话,但再次响起了琵琶音,回答了他。

微风拂过,带来桂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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