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第33章

沈攸“咦”了声:“谁是元宝?”

“元宝是我最好的朋友。”沈满棠踩上凳子,把最上面的一部分巧克力先拿了下来。

“我们小满都交好朋友啦?”沈攸开心道,“真好,终于有人能陪你一起玩了。”

沈满棠“嘿嘿”一笑,害羞地点了点头。

金朝下楼,先给沈攸问安行礼后,才抱起了沈满棠拿不动的另一半巧克力。

“你们上去玩吧,姑姑要先去见你祖母了,晚上再来找你一起用饭。”沈攸爱不释手地掐了掐沈满棠粉嘟嘟的脸蛋,“哎呀,我家宝贝长得太俊了,以后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和你谈朋友哦。”

金朝腹诽,按沈满棠原来的秉性,全上海滩的姑娘都不够他谈的。

沈满棠被揉得呜呜叫,等沈攸过完手瘾才放过了他。

进西厢楼前,沈攸先在西花园里徘徊了会儿。她对曹锦和其实说不上思念,但从二哥那得知母亲糊涂了的消息,还是不免有些心酸。

沈攸出生后不久,沈天佑乡下那还未休的妻子王宥慈便上门来托孤了,沈天佑自觉有愧于王宥慈,因而坚持把沈泱留下了。曹锦和一个贵女哪受得了这气,定是要把沈家闹得天翻地覆的。因此沈攸自小就没感受过多少父慈母爱,只与沈沧最为亲近。

她本来也不叫沈攸的,这名字还是曹锦和一气之下改的。沈家祖上是浙江吴兴县最大的一户渔家,沈天佑便是靠变卖家中几十艘渔船来上海发的家,因此他给沈家三兄妹起的名里都带水。“沈泱”本是沈天佑给小女儿准备的名字。

说来可笑,沈泱原名沈孝亨,是王宥慈从远房旁支那里花钱过继来的。可沈天佑一把沈泱接进家门就迫不及待要给他改名上族谱,为此竟然直接把襁褓中女儿的名字拿来用了。

于是曹锦和干脆给女儿选了个五行属土的字。土克水,她恨不得把沈天佑的财源全堵上了。

就连名字都暗含母亲对父亲的报复,沈攸长这么大又得到过多少爱呢?她捡了几个石片,在西花园的池塘里打起了水漂。

“打水漂站这么直可不行。”沈攸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重心要后移,手与水面保持二十公分的距离最佳,手臂发力的同时身子前移,将石子旋转抛出。”

“砰,砰,砰……”三道水声响起,赵丰年的石子已跳到了池塘另一侧。

“可惜池子太小了,不然还能跳得更远。”赵丰年笑着,彬彬有礼地向沈攸脱帽鞠躬,“扰了四小姐雅兴,是属下失礼了。鄙人赵丰年,是二爷的下属,现在在隆€€担任襄理。”

“赵襄理,”沈攸微笑着伸出手,落落大方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沈攸就好。”

赵丰年握上这只绸缎般的纤纤玉手,心中刚有几分荡漾,就被丁香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四小姐,您怎么在这啊,叫小的好找。二爷说您今日回国,特意让我给老太太打扮了一番迎接您呢。”

“我船坐久了有些晕,方才便想着先来花园里透透气。要早知道丁香姐姐你在找我,我就先过去了。”沈攸挽上丁香的手臂,又朝赵丰年挥了挥手,“赵襄理,我先失陪了。”

赵丰年忙不迭地点头道:“四小姐慢走。”

丁香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巡视,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等到走出西花园,她才有些羞涩地同沈攸说道:“四小姐,刚刚您见着的,是我的丈夫。”

沈攸大吃一惊,欣喜道:“丁香姐,你都结婚啦!什么时候的事啊?都没人告诉我。恭喜恭喜啊!”

丁香将头发挽到耳后,不好意思道:“也就前不久的事,我要是知道您要是回来,就迟些再摆酒了。”

“哎呀,真好真好。母亲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沈攸拍拍丁香的手,感慨道,“母亲若是没糊涂,定会给你添一份嫁妆的。不如这样,我帮她补上,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意。”

“这可使不得,”丁香连忙摆手拒绝,“二爷给我的嫁妆已经够多了。再说了,我一个下人,这本就不是我应该拿的。四小姐与老太太的心意,小的都心领了,可别再破费了。”

沈攸只好作罢:“好吧好吧,听你的。二哥既然已经给了,我这小打小闹的也就不和他争了。他把你当妹妹,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你。”

丁香走在沈攸身边,忍不住自惭形秽起来。这才是沈沧真正宠爱的妹妹,与她相比,自己就是那墙洞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趁主人不在家时出来偷食。

腐草之萤光,又怎及天心之皓月呢?她越想越害怕,怕赵丰年也会被沈攸的光芒吸引。直到沈攸轻呼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都把人四小姐的胳膊掐出红印了。

“丁香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攸调侃道,“不会是在想赵襄理吧?”

丁香羞红了脸,心虚道:“没……没呢。”

“好啦,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就别陪我了,快去找赵襄理吧。拜拜!”沈攸俏皮地冲她挥挥手,转身向曹锦和卧房跑去。层层叠叠的洋装裙摆在阳光下就像蝴蝶振翅般灵动美丽。

夜晚,阔别已久的沈家兄妹终于有空坐下来好好谈心了。

沈攸端着茶盏,嗅着她最爱喝的翁隆盛茶号的龙井,心旷神怡。

“还是二哥泡的茶最香。”

“少贫,我哪懂什么茶道?你自己懒得泡就来奉承我。”沈沧看着妹妹那悠哉的模样,打趣道。

“二哥,你最好啦。”沈攸狗腿地对沈沧作了个揖。

沈沧看着这熟悉的顽皮劲,疑惑道:“你和小满明明相处时间最短,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像你。”

“像我一样盘靓条顺不好吗?”沈攸绕了绕头发,歪着头挑眉道。

“像你一样脸皮厚才对。”沈沧呷了口热茶,故作嫌弃道。

沈攸“哼”了声,又凑近些问道:“二哥,我今天听丁香说她结婚啦?是你给她介绍的吗?”

沈沧“嗯”了声道:“赵丰年以前是我秘书,平常会到家里接送我,一来二去的他们也就认识了。”

沈攸:“那还挺好的,我今天也见着赵先生了,看着挺绅士一人,和丁香姐还蛮般配的。丁香姐姐在中国有了归宿,以后也就不算漂泊异乡啦。”

沈沧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多感慨,不会也想成亲了吧?”

“哪有!我只是单纯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好不好?”沈攸撇了撇嘴,无语道。

沈沧放下茶盏,正色道:“不是最好,你自己在外面也注意点,别被男的骗了,男人可没什么好东西。你就是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都没事,哥养得起你。”

“哎呀我的哥,你又来了,”沈攸用手堵住耳朵,抱怨道,“哪有哥哥家天天嘱咐妹妹别谈朋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们新时代女性拥有恋爱自由的权利,想谈几段谈几段,就算分手了也很正常,怎么就非得说的好像谈了段恋爱就有污点了,感情不合了就是被男人抛弃了。拜托,现代女性没这么卑微了好不好?”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有理,我说不过你。”沈沧举手投降,叹息道,“你这伶牙俐齿的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得亏你没和小满待一块,否则我真是不得安生了。”

“就算不待在一起小满最喜欢的也是我这个姑姑。你天天板着张脸,小满见了你都得绕着走。”沈攸自信道。

沈沧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冲门外喊道:“小满,来二叔这一下。”

没一会儿,沈满棠就屁颠屁颠地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金朝。

“长官,什么事?”沈满棠又在玩角色扮演了,神气满满地冲沈沧敬了个礼。

“没事,退下吧。”沈沧一挥手,沈满棠又迈着军步走了。

沈攸惊奇地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不可思议道:“二哥,小满他不怕你了?”

“这小子现在皮得很,天天蹬鼻子上脸的,给点阳光就灿烂。”沈沧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实则根本压不住翘起的嘴角。他故意使唤沈满棠跑一趟,就是想暗秀一把父子间的亲密。

沈攸推了推沈沧的手:“行啊你,终于有点人性了,前几年天天对一个小孩那么凶,我还当你人格扭曲了。明明小时候对我还挺好的。”

沈沧没法和沈攸说真实原因,只能糊弄道:“男孩子小时候要立规矩,不然现在该上房揭瓦了。”

“算了,跟你说不通,老古板。”沈攸睨了他一眼,又道,“我看小满身边那孩子还挺聪慧的,你上哪找来的。”

“小满奶娘的孩子,你嫂子找来的。”

沈攸又凑近了些,狎昵道:“你看小满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嫂子?我一早就催过你,让你生个孩子和小满作伴。”

沈沧笑容淡了些,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小攸,哥放不下。”

沈攸顿时收回了玩笑的态度,垂眸道:“八年了,哥。”

八年前她还同沈满棠一般大,正梳着小辫眨巴着眼,一刻不松懈地盯着大门,想要第一时间见到未来二嫂。没想到最后二嫂成了大嫂,这个家也不像家了。

“算了,你想清楚了就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沈攸一把握住沈沧的手,下定决心道,“二哥,你既然放不下就大胆去追吧,反正姆妈现在也不能阻拦你了,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沈沧毫不留情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去了美国怎么学了一身匪气回来,没点淑女的样子。”他没和沈攸说的是,他才不会干等着曹锦和瘫痪,一把药喂下去人就呆了。对嫂子更是早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哪有沈攸想的这么窝囊悲情。

沈攸吃痛地揉了揉脑门,娇嗔道:“是是是,我是匪,肯定不及三哥在英国养成的英伦风度。”

沈沧不屑道:“好端端提他做什么,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家还有个流放在外的野种了,也就沈泓和什么似的宝贝他。”

沈攸凑到沈沧面前,不正经道:“二哥,你现在的语气就和拈酸吃醋的婆子一样,太毁形象了。”说完又迅速闪开,将将躲过沈沧抬起的手。

沈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小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能怪自己把她宠得太没心眼了。

自打沈泱来了沈家后,家里便无一宁日。沈沧自然是护着自己母亲和刚出生就被夺走所有关切的小妹的,因而他对沈泱这个乡下孩子充满敌意,总是暗地里欺负他,想给自家人讨回公道。

沈泓那个烂好人就看不下去了,红花油、药膏可劲地送到沈泱房里,对他比对自己这个亲弟弟还好,之后更是和沈泱形影不离,生怕自己欺负了他去。

沈沧气不打一出来,干脆把这沆瀣一气的两兄弟都揍了一顿。沈泱被护在沈泓怀里倒是没怎么挨揍,沈泓却被他打惨了,最后还被送进了医院。

打那以后曹锦和就不待见他了。不过她本来也只对品学兼优的沈泓上心,而从小不服管,出生时还给她一顿罪受的沈沧则一贯被她视为孽子,散养着长大,最后养出一身痞气,成了个不孝不悌的浑不吝。

沈天佑和曹锦和的关系也是因着这事彻底崩坏。曹锦和再不待见沈沧,也只会把罪因归结在那个野种身上,因而沈泱在沈泓住院期间,没过过一天皮肉完好的日子。

沈天佑自己为了发达娶了曹锦和,心里却一直惦念着发妻,因此哪怕沈泱身上流的不是他与王宥慈的血,他也把他当亲儿子养。更何况王宥慈死了,死前还念着不怪他,只让他照顾好这个孩子,这让沈天佑如何不心软。

如果没有沈沧这一出,或许曹锦和消气后还能把沈泱当条狗随便养着,可这么一闹后,她与沈天佑便再无和好的可能了。她没法拿沈天佑如何,又被沈天佑与沈泓拦着没法拿沈泱出气,因此只能把一切怨气都撒在了一身反骨的沈沧身上。

沈沧自认没有沈泓那么博爱,能做到对谁都好,甚至对这个破坏他们家庭的孩子都能给予偏爱。他只能默默将四妹视为唯一与他同一战线的人,即使沈攸彼时尚在襁褓中。

第45章 酒心巧克力

“元宝,这个巧克力里面有酒诶!”沈满棠指着一盒外包装上画着酒杯的巧克力,惊讶道。

“你不会喝酒的,别吃了。”金朝闻言立刻把那盒巧克力没收了。

“尝一个呢?”沈满棠拉拉金朝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半个呢?”

“要是觉得酒味呛,或者烧喉的话就吐掉。”金朝把注意事项都交代完了才肯拨开锡纸,让沈满棠咬上一半。

“哕,好难吃啊。”沈满棠刚含了几秒就面容扭曲地吐了出来。

金朝早就预料到,即使酒精含量少,这巧克力里夹的也是烈酒,沈满棠一个连酒酿都会吃醉的人,怎么吃的了这个。他早就拿来垃圾桶和水杯候着了,沈满棠一面露难色,他就把两样东西递了上去。

“呸呸呸,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巧克力。”沈满棠漱着口,连舌头都不想要了。

“说了你吃不来的,嘴那么馋。”金朝用帕子细致地给他擦嘴,嘴上的教训话却停不下来。

“我好奇嘛,你都没做过这样的。”沈满棠肩膀一塌,丧气道,“谁知道这么难吃啊?”

金朝眉毛一挑,他确实没尝试过做酒心巧克力。相较于传统巧克力,这类巧克力制作难度更大,生产成本也更高,他们厂上辈子也没生产过这类高端糖果。而他之前工钱有限,拿来买洋酒做试验还是有些心疼的。

“你不会也要做这个吧。”沈满棠捂住嘴,抗拒道,“二叔以前用筷子沾白酒让我舔,我都要被辣死了,没想到外国酒也这么难喝。”

“可以试试看。”金朝脑中闪过一个新点子,快步走到料理台前用笔记录了下来。

这些巧克力里加的洋酒本身就贵,再加上酒类高昂的进口关税,哪怕他们再怎么改良口感也很难比得过这些国外品牌。既然如此,何不另辟蹊径,用中国的白酒代替洋酒,做一款更合本土市场口味的酒心巧克力。

“我把酒精含量调低些你就能吃了,不用担心。”金朝想,他们既然主打亲民,价格上就不能设的太高,口味也应该调配到更多人能接受的范畴,最好让沈满棠这样不胜酒力的小孩也能喜欢上他们的巧克力。

沈满棠掐着鼻子,嫌弃道:“咦,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做的巧克力。”

金朝掐了掐山根,疲乏地叹了口气。其实就连最普通的巧克力,他们工厂目前都没法生产。原料的缺乏,使得国内对巧克力的需求只能靠进口满足,因此上哪批发可供大规模生产的可可豆也是个大问题。

上一世接手糖果厂后他就在着力研究巧克力生产,想要抓住这一空白市场。非洲是可可豆的重要产地,他本计划亲自前往非洲考察,可惜在那之前就已命丧黄泉。这次他交给陶园昌的清单里并不含巧克力这一品类,主要也是卡在了原料这一关上。

上一世陶园昌是四年后才开始办厂的,初始资金从何而来他并不清楚,有没有搭上过沈沧这条线他更是不得而知。

或许可以让陶园昌找沈沧帮忙。金朝看着沈满棠对酒心巧克力挤眉弄眼的模样,灵光一闪,想起了他那个有钱的便宜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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