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想说吗?”诸伏景光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可以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吗?等你心情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我们再谈谈。”
“你最近一直不理我,总感觉有些寂寞,如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可能需要做好一些心理准备,不然可能会有点受不了。”
上野秋实眼睫颤了颤,下意识看向他,又很快错开视线,心里憋着一股气似的小声嘟囔:“你是幼稚园的小孩子吗?非要别人陪你说话。”
愿意开口说话就好,愿意开口说话就代表没有刚才那么抗拒了。诸伏景光心底一松,双眼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满是笑意的说:“以为你不理我的这个人是你,所以会很寂寞。”
上野秋实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几分恼意抬起手扒开自己脸上的手。
“你还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两个大男人搞得这么肉麻,烦死了。”
诸伏景光从善如流的退开,语调有些无奈:“要是不这样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理我?”
上野秋实:……
烦死了。
他别开脸,绷着下颚又不想理人了,发丝下露出来的耳朵尖红红的,像染了胭脂一样,被细软的发丝藏起来若隐若现,在诸伏景光视线里一晃而过。
他眼底不由加深了笑意,但也克制着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他们现在的问题还没解决,要是再把人弄得恼羞成怒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有心情和我说说吗?”他问上野秋实,后面又紧接了一句:“要是还没有心情,要不要和我出门?我打算去超市买点东西,一起出门走走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
他给上野秋实留了余地,没有邀请对方一定要现在说出来,然而也就是他这样的态度,叫上野秋实不禁有一种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的错觉,忍不住用眼刀刮了对方一下。
“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家伙。”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一直关注他的诸伏景光听清了,只不过这句话让他有些疑惑不解:“嗯?”我们?
上野秋实很少和别人说自己心里的想法,现在只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嘴巴嗫嚅了好几次,最后实在受不了旁边的视线,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谁让你们都喜欢用那种眼神看我,搞得好像欠了我多少钱一样,搞不懂你们到底在愧疚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烦死了。”
说完话,他的脸也变得通红,抿唇背过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和平时一样的语调,直接下了逐客令。
“说完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出去。”
诸伏景光一开始没能理解他说的什么,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心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理会青年下达的逐客令,上前几步,走到上野秋实身后,抬起手臂环住对方的肩膀,低声叫着上野秋实的名字。
“秋。”
上野秋实拧着眉动了动,没理他,抬起手想要扒开对方的手臂。
“会愧疚才是应该的。”诸伏景光在他耳边轻声说,压低的嗓音带着惯有的温和语调,其中却掺杂了浓浓的失落。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事……”他的声音顿了顿,即便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对当初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情不自禁想要逃避,明明现在只是回想,当时在得知消息后的心痛和难过又再次席卷而来,心脏像被人拿着钢针在上面戳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孔,痛的叫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诸伏景光下意识收紧手臂,将人圈在自己怀里,感受到怀中鲜活温热的体温,疼痛才逐渐有所缓解,也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们当时都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轻轻吸了口气,语速缓慢的陈述着:“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那个打算,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零,不管小林如何说的天花乱坠,你也不会参与进那次的行动里面,更不会经历这么多完全不需要去经历的事。”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这样的因果关系。”要怎么才能做到不愧疚和不心疼呢?
上野秋实听完他的话,垂下眸,一只手放在自己身前的手腕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你们觉得,我从最开始就只能承担被人保护的角色?明明是一起出任务,最后也只不过是我自己不够小心谨慎而造成的结果,和别人无关,和你们更没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声音里隐隐压抑着怒气:“你们现在这样,是在小看我吗?”
第117章
“怎么会呢?”诸伏景光轻轻笑了起来,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你可是能拿全校第一的人,我怎么敢小瞧你呢。”
“只不过……”诸伏景光将下巴放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扣着自己手腕的手,如同叹息一般轻声低语:“有些时候其实更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们一点,我知道你很厉害,也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但作为朋友来说,有时候就算被麻烦也是件会让人感到高兴的事。”
上野秋实抿着唇,试图扒拉他的手把人弄开。
“又或者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和你说,一个人默默处理了,受伤也不告诉你,遇见什么麻烦的事情也不找你帮忙,这样你会高兴一点吗,秋。”
不会,甚至会非常生气。
上野秋实光是想想他说的情况就忍不住黑了脸,但在下一秒忽然回过神,停下手里的动作,面上多了几分茫然。
大概是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情绪变化太明显,诸伏景光心里轻轻叹口气。怎么会有人迟钝到这种程度呢?他实在忍不住想,这个人脑子里好像完全少了那么一根弦,有些事情不和他主动说清楚,他好像永远不会意识到问题所在。
但好在,并不是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类型。
“所以以后要不要试着多依赖身边人一点,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让我们可以更安心,我可以这样拜托你吗,秋。”
上野秋实垂下眸,似乎在思考。诸伏景光没有催促他,只是充满耐心的等着。
这个过程就好像在等蜗牛慢慢爬出自己的小房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或许都会惊扰到对方。
诸伏景光有时候也挺奇怪,明明上野秋实的家庭环境和谐又幸福,开朗憨厚的父亲,温柔恬静的母亲,明明是在这样充满爱意的环境下长大,这个人反而养成了一种孤僻自主的性格,固执又倔强的过分。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久到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状态,呼吸声成了空气和时间唯一还在流动的证据。
上野秋实轻轻点了下头,随着头颅晃动的发丝扫过诸伏景光的脸颊,心脏也像是被人拿着羽毛轻轻扫了下,微妙的痒意从心脏扩散到整个胸膛,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诸伏景光握住他的手,将人紧紧拢入自己怀中,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承诺一样,连发出的叹息都多了一股心满意足的味道。
上野秋实实在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抿唇,压低了声音不满开口:“你还要这样抱到什么时候?”
黏黏糊糊的,烦死了。
视线里清楚的看到隐藏在发丝缝隙下微微露出一点形状的耳朵肉眼可见爬上诱人的红色,诸伏景光眼底慢慢散开笑意,从善如流的松开手臂。
他一放开,上野秋实就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头也不回的赶人:“事情说完了,我还有点事,你自己找点事情做。”
诸伏景光好脾气的应了,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我打算去超市买东西,顺便买点食材回来。”
“随便,都可以。”上野秋实回答的有些敷衍。看他这样,诸伏景光知道自己如果再继续赖下去估计又要把人惹恼了,笑着说:“那我去超市看看再做决定,要是突然想到什么,可以打电话给我。”
“嗯嗯嗯。”上野秋实点了好几下脑袋,诸伏景光在心里摇摇头,转身朝房间外面走去,离开的时候还将门贴心的带上。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上野秋实才慢慢转过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下门口的方向,确定人已经走了,这才有些卸力的垮下肩膀,蹲在地上抬手捂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受不了的咒骂一声:“烦死了!”
……
滴答、滴答€€€€
时针在一点一点往前走动,天空万里无云,地面人潮涌动,游乐场的大门排上了长长的队伍,欢声笑语犹如失真一般听得不太真切。
游乐场的项目里,往日里最受情侣欢迎的摩天轮却在这样一个热闹非凡的日子里布上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技术人员蹲在仪器前面专注又焦急的在寻找什么,黑色短发的女警拿着对讲机仰头,紧张地注视着摩天轮上面。
摩天轮还在运作,车厢里却看不见几个人影。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作响,吵得人心情烦躁,但找不到来源。
在临近最高处的一个车厢内,一头自然卷发的青年蹲在地上,神情专注认真地拿着工具拆解着屏幕闪烁着倒计时的炸弹。
鲜红的数字跟随着秒针的节奏跳跃,青年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也停下手中拆解的动作,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给自己点了支烟叼在嘴里,拿起一旁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
滴答、滴答€€€€
倒计时接近尾声,红色的数字在最后倒数,青年面色平静,嘴角甚至还勾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3
2
1
0
嘭€€€€
上野秋实猛然睁开眼睛,整个人径直地坐起身来,茫然地望着前方的书架。
刚刚那是……什么?
好奇怪的梦。
他抬手放在胸口,胸腔下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指也能感受到那份震动,扑通扑通的声音在安静漆黑的房间里被扩大了无数倍,像是梦里烦不胜烦的滴答声,听的人心情烦躁。
他转头看了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还差十三分钟到早上五点,外面的天还没亮起来,窗外一片寂静和黑暗。
上野秋实坐在床上,望着时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奇怪的一个梦。
而且还是和那个家伙有关。
想不明白。
他甩甩头,想把心里的烦躁和隐约的不安甩开,在床上伸长手,按亮柜子上的台灯,随后挪到床沿穿上拖鞋起身从床上下来。
时间还早,诸伏景光也还没起,过道和客厅都十分安静。
上野秋实走到客厅的吧台,从柜子里拿出杯子,在旁边的净水器前面接了杯水。
水很冰,入口后让人整个一激灵,大脑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上野秋实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已经在慢慢平复了,耳边也少了恼人的声音。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街道。
时间虽然还早,但路上已经有了行人和早起工作的环卫工人,从高处看,细细小小的一点像是掉在地上的芝麻。
上野秋实出神的望着,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做的梦,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噩梦。
他想不明白。
将手里的水喝光,到洗手池洗干净杯子,回到房间躺回自己的床上,上野秋实睁着眼睛望着头上的吊顶,晚上忙到一点才睡,这会儿却完全没了睡意。
睁着眼到窗外天色大亮,房门被人敲响。诸伏景光洗漱完,过来叫他起床,准备把人叫醒后去做早饭。
上野秋实再次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去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拿到他到浴室洗漱。
吃早饭的时候,诸伏景光看他低着眉眼,看上去比平时还要没什么精神,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晚上没睡好吗?看起来这么疲惫。”
上野秋实咬了口手里的三明治,咽下后摇摇头。也不好跟他说自己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还因为那个梦一晚上没睡着。
实在有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诸伏景光将放到温热的牛奶递到他手边,眼底还带着几分担心:“喝点牛奶缓缓吧,今天早上没什么事,吃完早饭你回房间再睡一会儿,到时间了我叫你。”
他们下午需要出去一趟,是一个私人邀请的酒会,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场合,但对方邀请了很多次,实在不好拒绝。
毕竟‘长岛秋’也是需要社交的,要是一直拒绝,说不定还会留下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名声,在之后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上野秋实恹恹的点点头,接过杯子喝下牛奶。
吃过早饭,诸伏景光让他在客厅先坐一会儿,等大概十五分钟后就把人赶回房间让他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上野秋实打着哈欠回到房间,身上的衣服倒是不用换,直接上了床,扯过被子盖住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下面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陷入沉睡。
视线一片黑暗,耳边响起的像是呼吸声,急促的喘息和凌乱的脚步由远到近,逐渐变得分明。
有人从黑暗中跑出来,脚步不停的攀上楼梯,喘息声愈发粗重,汗水在他跑动时被甩在后面,从空中掉落到地上,砸出一块叫人难以注意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