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是庙里的僧人收养的流浪猫,小三花噌的一下蹿到安于柬脚边,剐蹭起并不柔软的裤脚,又仿佛是嫌弃被雨水沾湿的布料,在安于柬蹲下的瞬间,扭头离开,搭上跪拜用的莲花蒲团,收起前爪,缩成一团,舒服得眯起了眼。
安于柬不愿继续打扰,便踏出殿外,望着院中央的古树,等待雨停,看见檐前,高大的榕树上挂着的红布条,想起前世为祝青霄请过的平安福,他曾虔诚跪地,一步一磕头,只愿祝青霄平安健康,长命无忧。
不等他伤怀,便见身着海青的僧人走来,安于柬双手合十,弯下腰,恭敬地称呼了一句,“师父。”
“施主。”僧人手执佛珠,行单掌礼,礼闭便踏入殿内,打扫庙宇。
安于柬仍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喵。”
不知何时,那只三花猫又跑了出来,走到安于柬一尺距离的地方,舔舐着前掌。安于柬再次蹲下,小猫见状,慢步走了过来,绕着安于柬巡视一圈,安于柬没有养猫的经验,只听人说起猫警惕心很强,第一次见面要先让它熟悉味道,又觉得和这猫挺投缘,便伸出食指,凑到小猫的鼻尖让它闻,果然放松不少,安于柬大着胆子摸了摸小猫的头顶和下巴,这猫也是个没骨气的,腾得一下蹦到了安于柬身上。还挺重,安于柬蹲着吃力,便抱着猫到了另一处空地坐下。
猫被弄得舒服了,便开始呼噜起来,安于柬觉得有趣,也不嫌脏,拉开衣服,将猫拢进来,给它营造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地方,一人一猫坐了许久,直到雨停。安于柬悄悄掀开一角,猫已经打起了盹,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血液不流通,安于柬感觉腿有些发麻,想换个姿势。
“施主。”闻言抬头,僧人已走到跟前,安于柬觉得席地而坐的姿势不太妥,便想站起,猫被这动静吵醒,飞快地跳下身去,窜入草丛,不见身影。充血感愈发强烈,安于柬勉强站直,向僧人行礼。
“施主不必多礼。”僧人看向小猫逃跑的方向,“这是本院收养的猫,倒是与施主有缘。”
安于柬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向僧人请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点头。“不知师父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空竹。”
“空竹师父,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施主请讲。”
“人死了,还能有来生吗?”安于柬问得直白,可他无法用科学和知识解释自己重生的缘由,只能寄希望于佛法,试图找到答案。
僧人摇头,“执念而生,执念而亡,执念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轮回也因执念而起,然而一念放下,便是重生。”
“执念,那该如何放下执念?如果放不下,又该如何”
“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不执著于事,不执著于无。”
“可。”安于柬追问,“如若前世心愿未了,陷入轮回,又该如何。”上辈子,他唯一未了的心愿便是祝青霄,到死都没有等来祝青霄的一句承认,安于柬也曾怀疑过,前世他曾在佛前许愿,可心愿未了便已身死,是否便是这执念让他陷入轮回。
“一切法从心想生。施主,莫要强求,也莫要心死,一切从心便是。”
告辞空竹师父,安于柬坐在石凳上消化良久。他并非佛门中人,对于空竹大师的话也只能知晓一半意思,莫要强求,莫要心死,他只能明白前半句的含义,却无法猜透后半句,他已不再强求祝青霄的爱,也不在强求它事,可如何能够不心死,对他这样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一切从心便是。一切从心。
想到这,安于柬起身站起。雨停了,安于柬离开寺庙。那只三花猫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像专门在庙前等他,与他告别。安于柬弯腰想再摸一摸小猫,也不知下次来时是否还能遇见,小猫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安于柬没在强求,只是朝小猫挥了挥手,便走下身去。
等安于柬离开,空竹走至门前,将猫抱起,望着安于柬远去的背影,“阿弥陀佛,因缘所生,缘灭又缘起。”
安于柬深吸一口气,指着夏将影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字说得无比认真,“你说你喜欢我,认真的吗?”
“认真。”夏将影反手握住安于柬的手,刺骨的冰凉使他有些分神。
“好。”安于柬点点头。“我愿意和你试试。”
几乎在瞬间,夏将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下换成安于柬惊慌失措了,挣扎出手替他擦掉眼泪,看到夏将影一副委屈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就掉小金豆了,是我让你等得太久了吗?”
“不是。”夏将影情绪有些激动,“是我太高兴了。我没想到你会答应。”
“我也没想到。”安于柬承认这是冲动之举,可却也是从心之举,他愿意给夏将影一个机会,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虽然只是试试,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夏将影猛地抱住安于柬的腰,“嗯。”
“快松开,免得沾你一身水。”
“我不嫌弃。”
“我嫌弃好吗?我还摸了猫的,很脏的。”
夏将影顺势把安于柬拉到一边,让他坐在床边,“刚刚去了哪里,怎么淋了一身雨,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安于柬笑笑,摸过夏将影的脑袋,“你别担心我了,先关心关心自己,有好一点吗?”
“嗯。好多了。”
电话突然响起,安于柬看了眼屏幕,是祝别打来的,便接通了。夏将影知趣地下床,离开房间回避。
“在哪呢?”祝别问。
安于柬看了眼夏将影离开的方向,“在医院。”
“你进医院了?怎么弄的?”
“不不不,不是我,我和夏将影在一块。”安于柬不愿意告诉祝别夏将影喝到胃出血的事,怕他多想,项目的事情已经足够祝别劳心操神了。
电话那边明显一滞,“夏将影,你怎么和他在一块?”
“他身体不太舒服,我就过来看看。对了,昨晚签合同的时候我不在,今早碰见夏以宗他也没和我说明白,签得怎么样了?”
“签是签了。只是霄哥不太满意刘间,对关越也有些意见。”
“很正常,我对刘间也不太满意。”
“可都签了。”祝别嘟囔一句。“我也是看在他老婆的面子上。”
“行了,这次也算给你一个教训。有你哥和关越在,至少不会出大问题。对了,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我听着呢。”
“有机会,多照顾照顾夏将影。”
“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的人,你照顾照顾怎么了?”
安于柬本以为祝别会和往常一样继续八卦,毕竟这话说得十分暧昧,任谁都能听出另一层意思,可祝别却像掉线一般,顿了好几秒,才简单答应下来,安于柬也没多想,只当祝别还没醒酒,便挂了电话。
“你在和谁打电话?以宗哥?”
“祝别,我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祝..."夏将影脸色一变。
”怎么了?“安于柬朝他招了招手,”怎么这副表情?”
“没有啊。没有什么表情。”夏将影坐了过来。
“估计过段时间你就要进组了,我会来探班。”安于柬握住夏将影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外面风大。我等你来。”
【作者有话说】
鸡蛋有话说:大家记得不换攻哦,攻是祝青霄,至于其他是剧情需要,我就不剧透了,哈哈。这篇是挺狗血的。
第29章 礼物
转眼便是《涧照晚》开机的日子,安于柬忙于他事,没有时间到现场,只从夏以宗转发到群里的媒体推送得知现场消息。
有兴世当家花旦楚南冬和新晋影帝穆笛坐镇,题材又是现下大热,且为关越拿手的仙侠剧,反响自然不一般,安于柬眼熟的一家大众媒体将“强强联合:关越出山,兴世登顶”作为头版标题吸引眼球,配图则是楚南东和穆笛各自的官宣微博。男二竹马一角则由欲转型的小生沈晏饰演,科班出生,一毕业便被选中,与法国文艺女星萨丽€€杜邦搭档,出演了名导拍来冲击国际大奖的佳作《灯与烛》,上映当年可谓红极一时,虽然因年轻陪跑各大奖项,可因此也混入了电影圈,后续也邀约不断,不过近两年,接连几部票房平平,经纪公司便有了让他进军电视圈的想法。
女二号世家大小姐的扮演者,则是安于柬旗下的艺人常思,常思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但胜在演技佳,和科班出生的沈晏不同,常思最初只是网店的兼职模特,被星探发现才进入了娱乐圈,拍了几部龙套戏,机缘巧合顶替了临时毁约的女三号,饰演剧中身世悲惨的女反派而成功出圈,被极星传媒看中签为艺人,后因公司内斗被冷藏,解约后被夏以宗签下,转身一变化身娱乐圈劳模,一年四五部戏,规模不大,但质量有保障。幕前努力,幕后又有粉丝为她量身打造的影视剪辑,让常思再次迎来事业第二春。
至于夏将影,则捡了个白弱书生的角色演,戏份不多,但和女二常思的对手戏也同样值得期待。安于柬点开夏以宗发来的现场照片,身着戏服的夏将影拿着导演给的开机红包对着镜头微笑,安于柬又着重看了看细节,不愧是大制作,从官方公布的定妆照来看,夏将影这样的男四号都有十余套戏服,开机的这身虽然比不上入仕后的那套官服重工,但十分符合书生早期人穷志坚的特点,素色€€衫配以藏色儒冠,犹如一朵凛风的霜花。
临近开机,夏将影也忙了起来,但还是保持一天一通电话的频率,只是时长越来越短,连安于柬都敏锐地发现问题。他清楚没能去现场,夏将影难免会失落,只是顾及自己不在电话里展露情绪。开机后,剧组将分为A,B两组分别前往曲市和茉镇取景拍摄,常思和夏将影的戏份比较集中,先行拍摄,沈晏有其他档期安排,导演便让他后期再加入,安于柬提前找夏以宗问清了B组的机票安排,提前一天飞往茉镇,想给恋人一个惊喜。
接机当天,安于柬随意搭了一套休闲服,戴上黑色墨镜,去机场前还特地买了两束鲜花,不张扬,只选了些热门的品种,但给夏将影的那束是他亲手包扎的,虽另一束工整漂亮,但也藏了些巧思。只是他到底低估了粉丝的热情,本以为能追来茉镇的忠粉也就几十号人,没想到夏将影的人气远高于常思之上,乌泱泱一大片全是举着灯牌和应援物的粉丝,安于柬拉下墨镜,扫了几眼横幅,后知后觉发现大多都是从选秀节目一路追随而来的粉丝,立马给夏以宗发短信,让他带着禾园的两个艺人从VIP通道走。
总算拨开重重人群到达停车场,安于柬抱着花,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商务车前抽烟的夏以宗,夏以宗没想到安于柬还带了花,忍不住揶揄两句。“怎么还带了花,给我的”
“一边去。结了婚还想要花。给常思和将影的。”
“你这是歧视已婚人士。”夏以宗点了点烟,”快上去吧,我抽完这根就来。”
上了车,常思正在补妆,夏以宗事先没告知安于柬会来,看到人上来的十分意外,眼睛都瞪圆了,“老板,你怎么来了?”
“来探班。这是给你的。”
常思接过花,藏不住的高兴,“好香的花。“抬眼又看见安于柬怀里的另一束,知趣地扭头看向后方,”小夏。”
夏将影坐在后排,带着耳机正在回消息,没注意到前排动静,也没听到常思喊他,安于柬便朝常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挪步到后排去,等夏将影回完消息才将花递到面前。夏将影一愣,抬眼看到安于柬突然出现在面前,立马摘下耳机。“你怎么来了?”
“给你一个惊喜。“安于柬在旁边坐下,”拿着吧,给你的花。”
“谢谢。”许是太过惊喜,没回过神,夏将影接到花时有些僵硬,但很快露出笑容。“玫瑰。”
“老板你偏心哦。给我的怎么没有玫瑰?”常思拿着粉饼,听到两人的对话打趣道。
“只有两朵了。”安于柬有些不好意思。
“是哦。”常思点点头,没再继续打扰两人。
夏将影看了眼安于柬,很快从花束里抽出其中一只盛开的玫瑰,递给安于柬,“给你。”
安于柬笑了笑,没有追究是谁给谁的礼物,坦然接受,接过玫瑰的瞬间,夏将影侧过身,趁司机和常思都在分神时,凑上来飞速亲了他的一下左脸,只是短暂的接触,但安于柬却体验了一把过电的感觉,皮肤腾得一下烫了起来。
“还有其他人在。" 安于柬小声说。
“我知道。”
正好这时夏以宗抽完烟上来了,扫了一眼工作人员和角落里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人,便和司机说可以出发了。
从机场到酒店有大约40分钟的车程。夏以宗在和助理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夏将影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考虑到旁人在,安于柬也没和夏将影聊上几句,撑着手看向窗外,很快生了困意,便想倚着车窗假寐半刻,头刚挨上玻璃,便被夏将影单手拉了过去,车一颠簸,安于柬差点撞进夏将影的怀里,太过亲密,安于柬害怕司机从后视镜看见,立马推开,并将手撑在两人中间,和夏将影保持一段距离,夏将影没想到安于柬反应这么大,用手戳了戳安于柬的肩膀,想让安于柬靠着自己休息一会,被安于柬拒绝,这种时刻,安于柬不想也得狠下心来,知道他两关系的人并不多,考虑到夏将影未来的发展,安于柬也并不想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虽然车上都是公司的人,但安于柬仍不想被人围观。
本以为夏将影会就此死心,肩膀又被戳了戳,抬眼,夏将影指了指手机,安于柬低头看了眼消息。
“不靠着,牵手可以吗?我把外套脱下,把手罩住,就不会被人看见。“安于柬被逗笑了,敲了几个字,便把手伸过去,夏将影牵过,十指相扣,藏在椅背后面。
“牵手可以,外套就不用了。“上辈子,从没有人送过他花,也没有这般温暖的手牵着自己入眠,这样的感觉无比新奇,但对安于柬而言却十分受用,他很快适应了躲藏在他人视线之外,隐秘又刺激的紧张,一手牵着恋人带有温度的手,一手轻握着柔软的玫瑰花瓣,靠着椅背睡着了。
到了酒店,助理陪着艺人去前台办理入住,夏以宗以有事为由将安于柬扣下,两人便找了个隐蔽的花坛旁闲聊。
“要给你安排一间房吗?还是住一间。”夏以宗没有绕弯,开门见山。
“不用。”安于柬摇头,“我定了其他酒店,后天的飞机。”
“嗯。这样最好。”夏以宗点点头,“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在得知两人在一起时,夏以宗差点犯了高血压,他没想到安于柬这么堂而皇之地挖墙脚,还是挖自己的墙角,不过细想夏将影进公司以来的种种,一切有迹可循,而且在他这里,安于柬的信誉基本为零,就他干过的混蛋事,别说和夏将影在一起,就是哪天告诉他撂担子不干了,他也不意外。
“嗯。”安于柬点头承认。
“唉。我也看出这次你是认真的。不过我也得把话说在前面,我没立场反对,也不反对,只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和项目的进行,你和夏将影只能地下发展。我想你也看到他的粉丝有多疯狂了。如果被私生拍到,或者让狗仔嗅到一丝绯闻的气味,那就全完了。”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没有公之于众的爱好。”
“但愿如此。小夏那边我也会叮嘱的。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臭恋爱的,在车上还..."夏将影忍不住说了两句,一上车他就看见了,装作没看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