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立刻撕了两块布,拿水打湿后蒙在口鼻间,他与谢岁对视两眼,举起手,比了一个OK,示意冲出去。
谢岁点点头。
懂了,三根指头,数三声。
他握紧了刀,盯着裴珩的手指尖,正待看他指示,就见那三根手指头猛地缩回去,然后裴珩身如飞燕,刷一下冲出洞口,从浓烟中撞出一个狂奔的空洞人形,直接杀出去了!
谢岁:“……………”不是!说好的倒数呢?!
裴珩冲出去了才发现谢岁没跟上,他啧了一声,长刀一挥,挡掉外头三人射来的袖箭。
而那三个刺客一看里头的人居然是裴珩,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天掉馅饼€€€€乐开了花!
暴雨里狂奔一天还是让他们给逮着了!
三个人如同像看到肉的狼,凶狠的扑上来,一边挥刀一边大喊,“裴狗!你这逆臣!拿命来!!”
裴珩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要杀我就杀我,喊什么口号。”
“你们才是狗!”
他多年纵横战场,虽然用不着自己去冲锋,但毕竟是在军营中练出来的,就算没有谢岁帮忙,裴珩依旧丝毫不虚,以一敌三,打的风生水起。
谢岁跑出来的时候,便见裴珩一刀捅伤一个,只是那群死士是真的不要命,被捅在了肚子上还有力气抓住裴珩的刀,将他的武器死死卡在了身体里。
裴珩噫了一声,一脚将人踹开,矮身躲避下一个杀手的刀锋。他们的刀上都淬了毒,一看就是沾不得的。
那边三人乱斗,一个死士被谢岁折了手,刀掉了以后,他二话不说,竟然直接合身扑了上去抱住裴珩的腰,想让另外一个人捅死裴珩。裴珩一脚蹬开,就地一滚,去掰身上粘着的死士,就在这时,听见一声紧张且惊恐的喊叫声。
“王爷!”
那个被踹开的死士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回头一看就见个红衣裳的少年湿漉漉站在雨里,衣裳松松垮垮,看身形一眼就知道是个没什么威胁的。
另外一边裴珩还在泥地里翻滚,这边的死士直接冲着谢岁杀过去,举着刀边跑边狂笑,“狗贼!出来打猎还带男宠,我这就杀了你这小情人,让你痛不欲生!”
谢岁:“………”
裴珩:“………”
另一个死士:“………”不是,你杀路人干什么啊!!
谢岁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却后退两步,大喊道:“珩哥哥!怎么办,我好怕!”
正在和死士互掐的裴珩:“………”草!能不能不要再演了啊!
谢岁梨花带雨,一脸惊慌,杵着拐杖跑的慢吞吞,一看就是个拖后退的小废物。
他看着扑过来的杀手,眼见跑不掉,以一种认命的姿势哀怨道:“珩哥哥,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压在心中未同你说。”
裴珩翻了个身把死士的脑袋抓着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听见另一侧谢岁哀婉的声音传过来,显得有些许深情。
“其实当年在国子学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爱上了……”
远方闪电划过,天际一道银白,雷霆声若战车从天幕上滚滚而过,谢岁拄着竹竿,另一只手上藏着匕首,他一边说着酸话,一边看着那死士举着长刀,冲着他砍过来,眯眼,眸中一片冷厉,然后下一秒€€€€
刀还未出手,谢岁只觉得眼前一道剧烈的白光一闪,他的声音被雷声淹没,九天之上的雷火在一瞬间倾注而下,在耳边炸响的轰隆声中,谢岁浑身一麻,直接摔倒在地,手中匕首甩开老远。
火光一瞬间降临,而后€€没,只剩下原地站着的,高举长刀的焦炭,而后长刀哗啦碎开,那人形倒地,摔出一声闷响。
谢岁:“………”
裴珩:“………”
卧槽!
解决掉最后一个死士,裴珩已经一身狼狈,拳头上都是砸出来的血痕,他看着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吓傻了的谢岁,叹了口气,慢吞吞走上去。
居高临下,看着瞪大了眼睛的少年,指了指前面那被雷劈死了的死士,嘲讽道:“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谢岁头发都被电的有些蓬开,他唇色苍白,目光呆滞,片刻后,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两眼发光,握拳紧张道:“九天雷决?!上苍保佑?!雷公降世,天道助我?!”
裴珩:“………”想不到还是个中二病。
想到那句没说完的我爱你,他忍不住戳戳少年的脑袋,对方抬头,无辜且疑惑,“王爷?”
一侧的裴珩笑了一声,幽幽道:“是天罚。骗人感情,天打雷劈哦。你方才想说什么?”
谢岁瞬间回神,犹豫片刻,依然倔强道:“……我爱你。”
天际风云变幻,一片平稳,雨彻底停了。
裴珩:“………”老天怎么不再来一劈给他清清脑子!!
谢岁从地上爬起来,想起方才心惊肉跳的一幕,到现在还让他有些浑身发软,柔弱道:“说起来,王爷前几日还叫我心肝儿,这几日怎么忽然冷待起来,可是奴婢做得有什么不对?”
裴珩游魂一样飘着,碎碎念道:“……你不对的地方可太多了。”
谢岁抓着竹竿,认真道:“奴婢洗耳恭听。”
“首先,私底下不要自称奴婢。奴啊婢啊,听起来就不舒服,叫我老大。”裴珩稍微回神,觉得反正之后要多相处的,不如趁此机会立一下规矩,他继续道:“其次,本王最讨厌黏黏糊糊搂搂抱抱,同我错身一掌远,对对对,就是这个距离。”
谢岁站在了裴珩身侧一步后,抬头正好能看见青年半个侧脸。
“还有身旁侍候的,应当雷厉风行,成天一股脂粉气看了就让人倒胃口,衣着简洁,你看你成天花花绿绿像只鹦鹉,本王看了就烦,男人穿那么花干什么。”
“最好是要会武,打擂台干架一整天不会累,还要会些时政,本王喜欢有才华的人,也不要笨嘴拙舌,说起来没意思,还有身高不要太矮,人也不能太薄,不然带出去像只小鸡仔没气势,兵法也要会,以后回北疆的时候还能带带兵。”
谢岁悟了:“……原来王爷您喜欢这样的。”
果然是他思想狭隘了,光学着些勾栏样式,要知道裴珩在北疆呆久了,全天下的男人他什么样的没见过,所以裴珩他的审美必然是€€€€猛男!
原来他喜欢英武勇猛一些的男人!
谢岁捏了捏身上的肉,他还差些,不过他会努力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裴珩在前面走,忽然回头,他看着谢岁的脸,认真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自荐枕席,不庄重的人。”
拍拍谢岁的肩头,裴珩语重心长,“男人,就要矜持一点,不要那么奔放。”
动不动就脱衣服甩裤子的,对他这个直男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本王喜欢的标准就是这样,不难吧?”
谢岁迟疑的点点头,“我记住了。”
裴珩拍拍谢岁的肩,像个给员工画大饼的领导,“年轻人,加油,我很看好你!”
雨后山野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混着山林中的青草树木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裴珩伸了一下胳膊,他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带着一股麻木的疼痛。得尽早回去处理伤口,若是恶化,影响干活。
林木间响起了鸟鸣声,婉转悠长,裴珩感觉身后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谢岁曲起的腿弯,稍微有一点点关切道:“怎么,腿疼了?”
少年人的眼睛映着有些雾蒙蒙的天空,下一刻,他眼中一个人影一瞬间降临,裴珩瞳孔紧缩€€€€刺客!
长刀刺破雾气,向着裴珩后脖颈斩来,他矮身一扑,手腕却被人握住,山野间缱绻的雾气都被衣袖带得扬起,少年绯红色的衣袍拂过眼前,随后冷白的指尖将他一推€€€€
裴珩避过刀锋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刀刃吻上少年脆弱的脖颈,那只布满疤痕的手指轻轻抬起,指缝间还有未洗干净的血迹,松开他,就像随手松开了一把花叶。
他忽然就想起,五年前的国子学,少年郎坐在庭院中的老桃树上,给学舍中的同窗摘花。
那时候树底下围了一圈人,少年手指匀长,还沾着墨,温润秀气,冲着路过的他丢来一枝花束,纷纷乱红中,谢岁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点说不出的傲气,“喂,裴珩,小爷给你赔礼道歉。”
“你原谅我行不行?”
他那时刚发现自己穿书,每天心神不宁,捉摸着如何改变自己的结局。看着树梢上秀丽的少年郎君,一点也不想搭理,快步走出去,走出很远还能听见少年人幼稚的讨论声。
“傲什么傲嘛,谢二郎,我给你把他打一顿!”
“打你个鬼,筠哥让我罩着他,谁敢打他我打谁!”
………
裴珩重重摔在了地上,翻身而起,他欲冲上去同那刺客搏命,却见高大的刺客横刀一划,刀刃抵在了谢岁脆弱的脖颈间。
男人轻挑的声音响起,“唉呀,什么流落人间的野鸳鸯,王爷,咱们玩个游戏如何?”
第22章
谢岁被人老鹰抓小鸡似的钳住,他看着眼前的长刀,嘴角微抽,以一种气音虚弱哼哼,“师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只让你在现场围观吗?”
“被人发现了,逃命过来的。”林雁以极低的声音回复。
谢岁:“……”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沟通,“那你挟持我干什么?挟持裴珩啊!这样我还能英雄救美,他不就爱上我了?”
“可我是专门过来杀他的杀手啊,我抓住他不立刻抹脖子宰了算了,我还挟持他,我不是有病?至少要符合常理一点,不然以后传出去,他们要是以为我这种顶级杀手是智障,为师就没办法接活啦。”林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裴珩,低声哼哼,“徒弟你这不行啊,这么久还没拿下!”
谢岁不服气:“……快了!”
林雁:“快什么快,你看他一点慌张的表情都没有,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动心了,你勾引人的手段不行啊!”
谢岁倔强:“……我很行!我衣服都脱了,只不过他不喜欢我这口的!”
仔细想了想,谢岁强调道:“他可能不太喜欢妖艳贱货,喜欢有风骨一点的,我决定过段时间更换勾引策略。”
“什么风骨不风骨。”林雁从后面推了谢岁一把,狞笑两声,“为师来!保证让他立刻爱上你。”
谢岁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感觉有人要倒霉。
十步之外,裴珩一身狼狈,他脸上都蹭了泥点,顾不得擦,看着被钳制住的谢岁,以及那把沉重的长刀,目光冰冷,“你要杀的人是我,抓他干什么?”
“哟,心疼了?小鸳鸯。”林雁桀桀桀桀的大笑,像个变态反派,他捏住谢岁的下巴,逼迫他抬头,摩挲着少年郎光滑的脸蛋,将脑袋搁在谢岁肩头,吸了一下,没吸到什么香气,只有在地上滚过的土味和烤衣服的烟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咳咳咳……我好久没有看到这种品相的小美人了……咳咳咳,王爷你艳福不浅啊!”
谢岁:“.………”
谢岁瞪大了眼睛,后背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蹦出来,他有点想抬手把林雁的大头一巴掌推开。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尊师重道……
在心中一百遍尊师重道,谢岁咬住了牙,费尽力气才没让自己亮爪子。
落在裴珩眼中,却是少年一脸苍白,十分不适的躲闪开对方的触碰,咬着牙隐忍,模样非常可怜。
就像他被谢岁勾引时一样可怜。
裴珩:“………”果然这种世界就不正常,随便一碰就是个断袖,连杀手都是断袖,还能不能好了?
按理说,他应该扭头就跑,管他谢岁死活,一个没什么戏份的恶毒反派而已,死了就死了,还免了后期剧情给他拖后腿。
但就在试图扭头的一瞬间,他想到了书房如同小山堆的折子,和熬大夜之后还要去上朝挨骂的痛苦日子。
他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