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 第74章

谢岁坐在桌对面,他看着裴珩,沉默良久,缓缓道:“王爷,我想与你合作。”

裴珩:“嗯?”

不等他继续询问,便听的谢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继续响起,有如鬼魅,“您若不做好准备,五年后,必死。”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也不要问我为什么帮你,信我,我帮你活。”

裴珩:“…………………”

谢岁看着面前的茶杯,里面是浅淡的姜味儿,在他去洗漱的这段时间,房间里的茶水换成了姜汤,加了大量的糖,一口下去,甜腻之余,在舌尖漫起火烧般的辛辣。

他盯着裴珩,看着桌对面对方错愕的眼睛,大概是太过震惊,裴珩的眼睛里浮满了疑惑,不过很好,神色比较淡定,看起来并没有将他当疯子的意思。

谢岁长舒一口气。

他一直以来都对面前这个人心怀防备,一者年少时着实有些冲突,二来,他看过那本书,书中裴珩太过心狠手辣,他带着畏惧和试探,本就是打着利用的旗号来的勾引,他没打算和裴珩双宿双飞,也没打算事成以后拉他一把。

最开始的想法,其实只是想活下去,查清真相,然后将该杀之人杀死,再提早脱身,浪迹天涯,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老死。

至于裴珩是死是活,他其实毫不关心,也一点也不想关心。

而如今,单薄的纸面人物跳到了他面前,他看着裴珩的,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拉他一把,规避那悲惨的命运。

至于其他的,他不敢想,现在也没什么精力想。

*

裴珩靠着椅子背,他盯着面前的谢岁,心头一惊,又一沉,随后卷起惊涛骇浪,他的手指尖开始忍不住打斗,不是畏惧,是紧张。

他仔细想了想从初遇到现在经历的种种迹象,越想越觉得巧合,他与谢岁的提前触碰,他与谢岁之间的种种勾结,还有谢岁种种异常的行为,他从前觉得,是自己对谢岁了解太少,毕竟他有个师父自己就不知道……现在看,伪装的够深啊。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对望,屋子外是瓢泼大雨,除去值班的侍卫,暗卫都被撤走,水线流动的波纹映在窗格上,如同某种扭曲的烟尘。

裴珩有一种入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等等,我五年后必死,你为什么会知道……好吧,你不会回答……”裴珩看向谢岁,眉头越来越紧,最后他小心翼翼道:“你就这样告诉了我,就没想过万一我不信呢?你要如何证明。”

“我知道这种事情很难相信。”谢岁捧着茶杯,感受着掌心的温热,缓缓道,“所以我会同王爷您打一个赌。”

裴珩坐直了,“赌什么?”

“半个月后,塞北六十八部融合,会选出新的汗王,新王第三子会携带珠宝美女,进京朝拜,表示臣服,并在金陵为质。 ”谢岁将胳膊放在桌案上,盯着裴珩,“然后质子会死在七夕那日,七窍流血,一刀毙命。一切线索都指向王爷您。”

门窗碰一声响,被狂风吹开,雨丝连绵成线,落进房间内,将角落的灯烛淋灭。谢岁的面容明暗参半,显得有几分鬼魅。

裴珩深吸一口气,后仰靠着椅子背,“真可怕啊。”虽然他早知道了。

“届时三司会审,他们会要求您移交兵权。”谢岁垂眼,并不往上看。他如今已经半坦白,裴珩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总归他先生是还在的,若是裴珩发难,他就离开他,然后辞官,或者假死,总有一日,重回朝堂,再行翻案。

谢岁能够感受到裴珩的视线在他身上挪动,其中满是探究。对方的手指尖落在了桌案上,笃笃笃,他在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谢岁听见对面的青年骤然靠近,凑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如同什么间谍对暗号般,小声道:“宫廷玉液酒?”

谢岁:“………………”

谢岁:“?”

第87章

盯着谢岁紧蹙的眉头,裴珩犹豫片刻,再度询问,“奇变偶不变?”

谢岁:“……”什么鸡啊藕的?

他看着裴珩紧张兮兮靠近放大的脸,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试探和期待,好像巴望着他能说出什么暗号一样。

谢岁一头雾水,蹙眉,询问道:“王爷您饿了?”

啪€€€€

裴珩眼里的光灭了。

他脑袋垂下去,但很快又抬了起来,“是有一点。”

“不然用些晚膳?”谢岁好心提议。

裴珩看一眼外头的瓢泼大雨,摇头,“算了,我还是饿着吧。”

他瞧着有些丧气,但好像又有点轻松,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脑袋忽然又抬了起来,望过来时,盯着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又奇奇怪怪,像是惊讶,又好像有点同情,同情中夹杂着一丝丝心疼……就很奇怪。

谢岁被他看的后背汗毛倒竖,搞不懂他这种变化多端的情绪反应,直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但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对自己如此坦白,生死大事,裴珩脑袋里想的居然还是吃饭,按理说不应该要么不信,要么惊为天人慎重对待吗?他这个样子,有些过分冷静了。不过裴珩时不时总让人觉得奇怪,从前感觉此人心机深沉,相处久了有时候他又好像大脑空空,处于好骗和不好骗之间,让人捉摸不透。

“王爷?那方才我说的事……”谢岁小心翼翼提醒。

“若当真你能……嗯,你能未卜先知,那本王自然信你。”他将身体伸过来,一巴掌塞外谢岁肩膀上,轻轻捏了捏,目光正直,顿了顿,带着某种鼓励的意思,“嗯,本王自知,自古摄政王就没有善终的,我如今虽然位高权重,但如空中楼阁,一旦倾塌,万劫不复。你若真能救我于水火,不管什么,本王都会答应。”

谢岁:“………”

隔着一张桌子,裴珩的爪子在他肩头啪啪啪,明明说的认真,谢岁却觉得自己像个被哄的小孩子。

“本来打算明日告诉你的,不过你已经察觉了,那不如今天就告诉你。”裴珩眼睛明亮,“明日你就去礼部报道吧,礼部左侍郎空缺,实在找不到人,只能委屈你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谢岁:“……嗯……嗯?”

“你有什么提议尽可以同我说。”裴珩微笑,“其实不管你能不能未卜先知,本王都打算让你当我的军师啦!”

谢岁:“………………”

窗外暴雨噼里啪啦,房间内裴珩阳光灿烂,谢岁感觉自己被桌对面的人晃了眼睛,他木木呆呆坐着,开始思考,自己在外面徘徊那么久,淋了那么久的雨,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方才坦白,刚刚那么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对面人傻呵呵的脸。他开始怀疑,自己就是开口同裴珩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他大概都会点着脑袋相信。

他未免也……未免也太喜欢自己了一点。

这样真的很容易被欺负,被骗。

“王爷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不想知道我同您做交易,是为了什么?不怕我利用?”谢岁小心试探。

裴珩缩回了手,靠在椅子背上,双手环胸,带着说不出的自信,“那就尽管来利用,愿为君效劳。”

谢岁:“.……”

深吸一口气,然后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翌日,下朝。

他同言聿白一起抱着自己的东西,从翰林院衙门出来。

两个人并肩而行,言聿白身上还有挨打后的伤痕,不过已经仔细包扎完毕。他身上还带着宿醉后的憔悴,看着自己全新的,去往大理寺的调令,目光中满是茫然。

他昨日辞官,本来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如今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压下来了,怎么忽然就……忽然就梦想成真了?

“谢兄……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谢岁一夜未眠,眼底青黑,整张脸都透露着疲惫,随口解释道:“几次清洗,朝中缺人,大理寺更甚,王爷觉得翰林院吃闲饭的人太多了,所以随笔拨了一批人过去,此次是你运气好。”

谢岁鼓励道,“过去以后,好好干。”

言聿白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走了狗屎运,虽然对于摄政王这种乱七八糟的调职表示困惑,但依旧眼前一亮,抱着自己的笔墨纸砚,顿时开心起来,“一定会的!”

他要好好努力工作。把握住这次时机,早日脱离言府!

身旁的小兔子耳朵都开心的竖起来,谢岁长舒一口气。

他昨天同裴珩夜谈后,回房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能是直觉,他总觉得事事透露着诡异。裴珩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有多问,没有防备,完全理解,完全信任,给他调了职,面对他提到的一应要求,全部都是嗯嗯嗯,好好好,行行行,你最棒!

偏偏裴珩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就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变了样。像个被狐狸精迷昏了头的昏君,还有一种祖宗看孙子似的慈爱……总之,很恐怖很诡异。

谢岁打了个冷战,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难不成是他老爹,或者别人鬼上身了?

要不然回去给他爹烧烧纸钱,看裴珩能不能恢复正常……不对,他本来就不正常。

怀着对裴珩目前莫大的疑惑,谢岁同言聿白分开,去往新衙门报道。

他现在这升官,一口气从七品跳到从三品,跳蚤都没这么能跳,真是乱来,想必朝中又来一群人参他滥用职权。

礼部……礼部……礼部……

谢岁在脑袋里搜罗了半晌,顺着记忆到了衙门。交了牌子,寻到自己的桌案,刚坐下,发现碰到了老熟人。

徐静宣看着谢岁,拿笔的手微微一抖。

谢岁礼貌微笑,“徐公子,别来无恙?”

再看职位。

啊,裴珩真缺德。

巧了不是,徐大公子顶头上司。

第88章

谢岁的礼部侍郎之路堪称顺风顺水。

他顶头上司姓苏,是个有名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如今裴珩的“大风”呜呜呜的刮,他自然啪叽一倒,和谢岁一个执手相看泪眼,仿佛之前有什么莫大的交情一样,嘘寒问暖,亲力亲为,将衙门其他人看的一愣一愣。

早知道是关系户,没想到关系这么铁。

至于另外一位侍郎,姓宋,宋大人是个老好人,干什么事都是温温吞吞,如沐春风,嘴里挂着不急不急,年纪不大,性格如同一只万年老龟,说话都比别人慢半拍。

谢岁刚到衙门便是此人接待,一个衙门介绍了一整日,看着礼部上上下下一齐颓丧如同咸鱼的样子,感觉裴珩确实给他找了个好地方。

闲成这样,那说明平日里休息多,精神挺好,届时忙起来,大概也会更有干劲吧?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得是他的老跟班。

从前徐静宣跟在他身后转悠,试图结交,后来他所有靠山倒了,此人明面上虽然没踩一脚,但确实是避之不及,后来又有点阴阳怪气,不过若是此生不见也就算了,可惜了,裴珩是个坏心眼的,前几日刚打了一架,现在徐大公子又得跟在他身后转悠,不仅要转悠,还得每天跟在他身边听他的命令行事。

设身处地一下,真闹心。

故而徐静宣在看见谢岁的一瞬间,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谢岁感觉他肯定很想当场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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