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 第108章

方栖话锋一转,“有时候挺烦的,感觉像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管这管那,但我后来就释怀了。”

“为什么?”

“我起初觉得你有控制欲,后来想想,你是因为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掌控感,所以才想一直管别人。”

这话让徐楚宁陷入沉默。

因为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掌控感,所以才想管别人。这话听起来真的是无比熟悉。

他很早之前也曾跟郁风€€说过相同的话。

贬低他,讽刺他,揭穿他自卑又自恋的伪装面具,直戳痛处。

可没想到,他跟郁风€€在本质上竟然是同一种人。

只是他走向了一条更为隐蔽的道路,借着“我是为你好”的名头,施加柔性压迫。

方栖开玩笑说,“你在以弱凌强。”

徐楚宁有点被伤到。

方栖意识到他的痛苦,立刻停了下来,换了一种方式表达,“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我其实觉得,你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别人身上,会更好一些。”

徐楚宁脑子很乱,他听不懂。

方栖说:“你可以很博爱,很善良,以奉献为乐,利他主义,这是很好的品质,但你必须先考虑自己。也就是说你可以稍微自私一点。”

徐楚宁走了一会儿神,而后才说,“我知道。”

但他本性还是一个很护短的人。

他没办法做到对自己在意的人置之不理,哪怕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也还是会时不时关注一下浴室里的动静。

方栖洗完澡,徐楚宁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你洗吧,活菩萨。”方栖戏称他。

徐楚宁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方栖便说:“你是不是听见我打电话了?你不用特别照顾我,我是跟人吵架了,但我不是瓷娃娃,不需要你施舍做慈善,我没那么脆弱。”

“……”

徐楚宁浅浅翻了个白眼,轻斥他是个冷血的人。

方栖弯了弯眼睛,笑意更深,一把倒在床上,“不错,就是这样,心里的不满要说出来。”

徐楚宁说不过他,只能又替他理好床铺,才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方栖已经睡着了,被子散散地搭在肚子上,囫囵的,徐楚宁看了都皱眉,赶紧走过去,给他好好地盖好被子,完了才顾自己的事。

翌日一早,徐楚宁的生物钟把他叫醒,另外一张床已经空了,不知何时离开。

徐楚宁还愣了一下,他睡眠并不沉,方栖走得悄无声息,他竟毫无知觉。

好在有条消息,说他有事先走了,周一会回学校上课,让徐楚宁不用管他。

徐楚宁才放了一点儿心。

清醒过来之后,才记起来自己昨天买下的小土狗,低头一看,衣服做的窝里,也空空如也的,不见狗崽的踪影。

徐楚宁脑子一嗡,连忙下床,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步伐,生怕踩到不知所踪的狗崽,趴在地上看床底,又找遍了柜子,还是没找到。

出门去找,正打算问问这里的服务人员,转了个弯,就在走廊旁边看见坐在墙角的狗崽。

狗崽不大,嘴巴都是三角形的,呜呜的似乎很害怕,尾巴也夹着,可能是不小心跑出来了,又忘了回去的路。

徐楚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跑过去,俯身想要把狗崽抱起来,余光无意间瞥见一旁地上的垃圾,忽然尖叫。

“啊!”

短促的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巴。

徐楚宁目光惊恐地望着地上的那朵花,浑身都冷了,腹部翻涌,痉挛,脑子嗡嗡乱响。

地上的花。

黑色的,廉价的,陈旧布料,背后的针扣都生锈了。

他从那个两元商店买来的花,用来吊唁某人的葬花。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这个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

可现在,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宾馆里,走廊上,他刚买的小狗崽脚边。

第117章 阴魂不散

徐楚宁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抱着小狗崽,呼吸都极其平静。

他不敢太用力地活着。

怀里的狗崽先是害怕了,而后闻到主人身上熟悉的气味,昨天它还在这样气味的外套上美美睡了一觉,所以这个味道给它安全感,它就慢慢安静下来,往徐楚宁怀里拱了拱。

怀里的小东西动了一下,徐楚宁回过神来,一惊,而后下意识抱住了小狗。

收紧手臂,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用外套裹住它,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打扫客房的人就是旅馆老板的儿子,见他站在这,问了句,“先生,有什么事吗?”

徐楚宁抬起头,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有一点事,我的狗昨天晚上跑出来了,把我的东西叼出来,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可以调一下监控看看吗?”

“什么东西?”

徐楚宁对答如流,毕竟是早就准备好的谎言,“一枚胸针,还挺贵的。”

“可以啊,你去前台找我爸。”老板的儿子听他这么说,很爽快地答应了,“他还是不在前台,你就去外面的池塘边找找,他可能在渔房里。”

“好,谢谢。”

徐楚宁收拾好,退房,顺便去前台查监控。

老板是个差不多六十岁的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正在读一本磨得起了毛边的书,见有人来,就扒拉了一下挂在鼻尖的老花镜,“退房啊?”

徐楚宁说,“您好,我想查一下监控,有东西掉了。”

跟老爷子说明原因之后,老爷子慢吞吞地给他调监控看。

这个旅馆本就不大,顶天了也就七八间房,算是半个民宿,监控一楼一个,都是对着走廊。

昨天夜里都还好,早上天蒙蒙亮,就能看见方栖出去了,身后跟着一团狗崽子,屁颠屁颠地跟着,结果没跟上,就孤零零被落下了。

狗崽子不认得路,只能四处颠,看得出很害怕,进了黑漆漆的楼梯间,过一会儿又出来,嘴里就叼着那朵黑色胸花。

老爷子眼神不好,对着电脑更是看不清,也没看见这是朵黑色葬花,问,“是这东西吗?”

徐楚宁皱了皱眉,扣在前台桌边的手微微收紧,“楼梯间有监控吗?”

老爷子摆摆手,有些耳背,所以说话也大声,“楼梯间,监控,坏了,昨天。”

“……坏了?”徐楚宁先是僵住,而后脸上浮起了然的神色,“嗯,没关系,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楼梯间传来急匆匆的声音,“先生!”

徐楚宁回头一看,刚刚那打扫卫生的小伙子提着笤帚冲过来,气喘吁吁,“是、是这个吗?”

说着,把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掌心是一枚小巧精致的胸针。

金丝绕线包裹着透体紫水晶。

熟悉的胸针。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份礼物时的心情,他很欣赏饰品的美,也很恶心。

小伙子咧嘴笑着,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哎,先生,你的东西在房间里呢,没被狗叼走,落床缝下边儿了,难怪你找不到,我说呢,这么小的狗怎么能叼得动这么沉的钻……哎你还别说,这水钻还真挺好看的,哪买的?”

徐楚宁耳边嗡鸣阵阵,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伸手抓过小伙子手上的东西,“谢谢,是它,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

徐楚宁冲到池塘边,毫不犹豫地用力将胸针扔进水里,听见闷闷的“砰”的一声,才稍微舒服点了。

心脏在狂跳,要爆炸了似的,徐楚宁深呼吸,按着胸口,许久才平复下来。

他望着早晨平滑如镜的池塘水面,突然暴躁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椅板凳。

小狗吭叫了一声,有些害怕。

他才骤然回神,恢复理智,脸色阴沉地将被踹翻的东西都摆好,抱起小狗,开车去市里。

上高速之前,徐楚宁还不忘给方栖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

方栖说他在朋友家,有点事要处理。

“都说了,不用一直惦记我,我酒已经醒了。”方栖还以为徐楚宁在喋喋不休当老妈子。

徐楚宁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眉头始终皱着。

但好在方栖还安全,没有被波及到。

到了宠物医院,徐楚宁把狗崽交给医生检查,驱虫,准备疫苗。

他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养着这个小狗,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

小狗比较健康,过段时间再来打剩下的疫苗,医生还叮嘱他,最好做一下适龄绝育,会比较方便也安全。

徐楚宁都一一记下,给喵喵买了一些宠物用品,还有给狗崽吃的奶和辅食之类的东西。

开车回了山下,把车停在服务站,徐楚宁站在车边,许久,还是去借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四个字:【挪车电话】

而后附上自己现在在用的电话号码。

放到了车窗边。

他知道,自己的手机号已经不是秘密了,他也没什么隐私了。

但,有事也直接冲他来吧。不必牵连更多的人。

徐楚宁一手提着日用品,一手提着宠物用品,背上背着小狗包,慢慢朝山上走。

上山的路还是挺难走的,有一列缆车,但非常陡峭,坐上去都得躺在椅背上,徐楚宁不大习惯,还是慢慢往山上走。

好在小狗很乖,看完医生就呼呼大睡,醒的时候就在小狗包里哼唧两声,徐楚宁把手背过去,轻轻摸两下背包外壳,它就安静了。

徐楚宁走着路,心里一如既往想着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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