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该怎么把小狗养好,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窜出来方栖跟他说过的话。
他说:“徐老师,你真博爱,对谁都好,就是不考虑自己。”
徐楚宁一想起方栖说这话时候的神态,就有点想笑。
徐楚宁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趣了,他似乎总要把感情寄托在什么地方,才能勉强维持活下去的动力。
他渴望被需要,希望能为别人做点什么。
以前是母亲,后来是郁风€€,再后来是这条小狗。
徐楚宁手有点酸了,就停下来,想要休息一会儿。他就坐在路边,把狗抱到怀里。
小狗崽呼吸很浅,徐楚宁隔着小窗户看它,看它一会儿好像不呼吸了,心里就跳一下,怕它死了,伸手戳一戳,见狗崽动了一下,才长舒一口气。
苦笑了一下,他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没事找事做。
就是闲不下来的命。
歇够了,就又站起来,继续上山。
回到学校的时候,晚饭时间都过了,他又没饭吃,只能找点面包应付一下。
怕学校不允许养狗,他提前跟校长知会了一声,校长很通情达理,说可以,但是最好不要影响到别人。
徐楚宁在自己的房间里搭了个小狗窝,狗崽还小,住暖和点会更安全健康。
刚安顿好宠物,门就被敲响了。
拉开门,是班上的一个学生,在门外站着,手里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盒子,支支吾吾地:“徐老师……”
徐楚宁一眼看出他是当时弄坏他小提琴的学生之一,一口气提上来,又压下去,温柔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学生犹豫着,举起手里的盒子,捧给他,“老师,这是、你的……东西。”
徐楚宁视线落到盒子上,心里差点咯噔,以为学生要给他送礼物,脑子里闪过一千种婉拒的言辞,就又听见他说,“有、有人送到门口,给徐老师……但、被扔到、垃圾堆了。”
“嗯?”徐楚宁没听懂。
学生把盒子塞给他,继续说,“我捡、回来了。老师的东西、不能再、弄坏。”
看着他万分愧疚的表情,徐楚宁也知道是上次那事儿把他们吓到了,只能接过盒子,“谢谢你。”
学生很快地摇摇头,“老师再见。”转身跑走了。
徐楚宁看着他离开,低头打开礼品盒,里面是那枚胸针。
自己早上刚刚甩进池塘的胸针。
胸针上甚至还滴着水,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从池塘里捞起来的。
“阴魂不散。”徐楚宁淡淡骂了句,“啪”的一声关上盒子。
第二天,徐楚宁去学生家里家访的时候,把胸针扔下悬崖了。
那学生的家里人见到徐楚宁,特别紧张,还拿出自家攒了一年多的钱,说赔给他,孩子弄坏了他的琴。
徐楚宁说不用,没关系的,本也是用来上课的,教具损坏是他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
那户人家又留他吃饭,给他煮蛋酒,徐楚宁推拒不得,只好留下来吃了点东西。
下午下山回学校,方栖又递给他一个盒子,说他的快递。
打开,果不其然,那枚胸针。
徐楚宁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心里觉得特别荒谬,甚至都没有恐惧或者生气,只觉得可笑。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是狗吗。”
一来一回的,跟狗似的,自己扔出去的东西,又给寻回叼给他,等着他再扔出去,自己再叼回来。
徐楚宁丢不掉这东西,就没再做无用功了,直接把东西交给校长,说这是他收到的匿名捐赠。
校长有些惊讶,但徐楚宁坚称就是匿名捐赠,校长也就接受了,说会向上层报备,等卖出去之后会公示款项去向。
徐楚宁是看着这枚胸针被拍卖的,看着买家把它带走的。
结果一周后,东西又原封不动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里。
徐楚宁要被整疯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东西扔床底下,再也不动,看他还能怎么样。
徐楚宁去狗窝旁边看小狗,狗崽长得很快,这个周末又要送去打疫苗。
但徐楚宁一点不觉得烦,每天忙完事儿回宿舍,看看长得健康活泼的狗崽,心情就会很满足。
他在日历上做记号,后天,后天就是再去打疫苗的日子。
收起东西,徐楚宁上了床。
当天晚上,乌云密布。
次日,大雨。
第118章 这次让你失望了,我下次再死
徐楚宁是被雨声吵醒的。
豆子大小的雨点打在楼下的棚顶上,跟机关枪似的,狂风骤雨,将冬天的枯枝败叶从树梢上打下来,沉沉的落到玻璃顶上,声音刺耳。
徐楚宁从睡梦中惊醒,爬起来一看,窗外乌云密布,便连忙下床跑到狗窝旁边,想查看一下小狗崽的情况,还好狗崽睡得比较沉。
徐楚宁思索了一下,还是在狗包里铺了一些旧衣服,然后把狗崽挪了进去。
关好门窗,匆匆洗漱一番,穿上雨衣出了门。今天的雨下的这么大,还不知道学校的课要怎么安排。
果然,一下宿舍楼就看见大厅里聚集着几个任课老师,校长也赶来了,裤管子全是湿的,身上也是水,表情凝重地在说着些什么。
徐楚宁跑过去,恰巧听到校长说山下的河水位上升了不少,山路也被冲的乱七八糟的,可能是要停课几天,等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去。
听了这话,徐楚宁不禁有些担心了。
山路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成了泥泞,不知道山上的状况怎么样。
他记得有好几个学生的家都是住在那种不上不下的地方,依山而建的屋子。
校长要跟几个校委会的人开了会,对这一次的暴雨并不持乐观态度,还是得跟政府那边的相关部门报备一下,至少等到时候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也能早做准备。
徐楚宁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此时不由得也多了几分担忧。
“你很害怕吗。”方栖看出了他的惴惴不安,出声安慰他,“没事儿,问题应该不大的,这个地方一下雨是有些难办,土质比较松散,但也有很多年的经验了,应付得来,也并不会手忙脚乱。停几天课,等雨水小些了,自然就好了。”
徐楚宁回头看他,随口问了一句,“以前也是这么大的雨吗?”
这一下倒是把方栖问愣住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徐楚宁也并不是故意找茬,但是看着他的神态,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校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场应急会议一直开到了中午,而过了中午,情况就变得愈发严重了,雨越下越大,山上的排洪系统已经有点不堪重负。
这场十几年不见的大雨似乎有了更加失控的趋势,乡镇政府也挂出了好几次警报,开放了紧急避难所,以备不时之需。
校长有点坐不住了,担心住在山里的娃娃们,想找办法把他们接下来,至少想派几个老师,上去看看,帮助一下他们。
一听这事儿,那几个老油条就开始东躲西藏的。
“校长,我去吧。”徐楚宁一边往身上套厚重的雨衣一边说。
“我也去,我跟徐老师有个照应。”方栖紧接着说。
其实校长不是很想让他俩去,毕竟他们在校长眼里还是小娃娃,校长的本意是想鼓励那几个经验丰富的,教龄比较长的人老师,去山上看一下孩子们,但看他们的意思,想来也是不愿意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去了。
“注意安全啊,不要勉强,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听明白没有?”校长千叮咛万嘱咐。
两个人收拾好装备,穿上雨衣和靴子,开始往山里走。
上山的路特别滑,晴日里都不太好走的路,到了雨天更是凶险,每一步都滑溜溜的,方栖走着走着突然说,“早知道是这个路况,应该带两条雪橇犬过来。”
徐楚宁没想到,都现在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忍不住有些无奈,也只能当他是在苦中作乐了。
幸运的是,途中并没有出现意外状况,走访了好几家住得比较近的学生,都没发现有什么情况。
徐楚宁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一下,然后说,“尖云冲那边还有几家,婷婷也住那边,我们现在去看,还是等大部队来了再一起去?”
婷婷就是上次受过他帮助的女生,成绩好,能吃苦,就是家里条件差,徐楚宁这次来也主要是想看看她家是不是还好。
方栖想都没想:“现在去。”
徐楚宁觉得他似乎答应的也是太快了,再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红。
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瘫痪的小男生似乎也是住在这边,立刻就明白了方栖为什么毫不犹豫。
明明嘴上还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事儿,其实心里也早就急的不行吧。
两个人继续往山上走,天色黑得吓人,明明午饭时间刚过,却已经像傍晚了一样,得把头灯打开,才能看得清路线。
到了学生家,两个人的身上已经湿的不像样子,雨衣的作用几乎没有,婷婷的家里人也都停了活计,待在家里,只是雨太大了,棚屋里有些漏水,好在是钢架,还没塌。
“婷婷,你给阿宏打个电话。”
此时方栖已经有一点心急如焚了,眉头紧皱着,匆匆掏出手机,随便抹了一下上面的雨水。
“我昨天半夜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是信号受阻还是怎么样。”
山里的信号本来就不好,加上又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山里的信号线有没有被冲塌。
婷婷立刻拨了山里接的座机电话给阿宏家,话筒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也听不清到底打没打通。
方栖没耐心等了,随便擦了一下头发,然后又穿上雨衣,抬腿就往外走。
徐楚宁连忙追上去,怕他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出事。
雨小了一点,但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稍微有一点坡度的地方都湿滑难行,差一点就要在地上爬了。
到了阿宏家,远远看见房屋旁边的柴房已经有一些倒塌的迹象,方栖什么都不管了,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湿着一双手用力拍门。
“阿宏!”
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雨声中。
那用力的几下,让徐楚宁心脏都震了一下,手臂开始幻痛。
下一刻,门就打开了。
里面的人激动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方老师!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