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言片刻,从没见过这么会颠倒黑白的人。
诺德夫人在一旁发话:“妈妈昨晚不是说要帮宝贝再请几天假吗,手受伤了要如何写字?”
尤葵本想说能写的,手心的伤口并不多,看向诺德夫人的那一刻他的话说全噎在喉咙里,被讶异代替。
诺德夫人的面色不比边尔若好多少,颇有一种发泄过后的萎靡。
他没再说话,诺德夫人以为他无话反驳,淡淡道:“这两天司机去办别的事情了,边尔若就跟着尤葵一起休息吧,正好省得早上还得到外边找车,不方便。”
言外之意是她也会给边尔若请假。
尤葵惊恐万分,不让人去上学莫过于最罪恶的事情,况且只是他的手不方便,跟边尔若有什么关系?
他立刻看向边尔若,生怕被记恨在心,却只看见边尔若垂着眼无动于衷地喝汤,感觉到他不知所措的目光,轻淡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又没有表情地垂下去。
不知是没听见诺德夫人的话,还是无所谓。
尤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给他添堵,让他的计划举步艰难。
诺德夫人却很是享受边尔若这份沉默,享受他的言听计从,而她只需要在扇一个耳光之后,再施舍一颗甜枣,就仿佛极大的恩惠。
边尔若应当对他们整个家族都感激涕零。
不能吸取新的知识,对尤葵而言简直是个严重打击,想到边尔若可能会在心里迁怒他,这顿早饭更是没了滋味。
吃过早饭,边尔若照常上楼,尤葵必须在客厅等待怀特医生,因此只能用目光在上空和他冷淡的眉眼交汇一瞬,紧接着就只能看到他的小腿,鞋,然后彻底消失在楼道中。
尤葵的洞察力很敏锐,虽然边尔若本身就是寡言少语、表情匮乏的人,但尤葵还是从方方面面感知到他的心情很糟糕。
果然还是生气了吗?尤葵心情憋屈又郁闷。
怀特医生的效率很高,早餐没结束多久,他就来了。
他先是给尤葵简单地消毒、上药,而后才是缠上绷带。
费斯在一旁,说:“你的手是在发.情期弄伤的么。”
尤葵还是那个回答:“不小心摔伤的。”
这个答案显然不具备说服力。
费斯很清楚Omega在发.情期时会遭受多大的痛苦,在万不得已之下,像狂躁的Alpha一样伤害自己的情况比比皆是。
但只要及时进行有效措施,就不会让生理期发作得太煎熬。
能导致尤葵伤害自己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处在易感期,所以其他人都将尤葵在发.情期一事抛到脑后。
难以想象,尤葵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度过的。
费斯心情复杂,罕见地闪过一抹愧疚,最后还是没有道破他的谎话。
包扎完,尤葵的手又变成了圆滚滚的猪肘,很好笑。
怀特医生的包扎手法很娴熟,而且紧实。他看着自己的手在绷带里面艰难地动了几下,表面看不到一点波动起伏,遂还是决定放弃了。
“大哥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费斯应了一句:“回吧。”
尤葵最后没有回房间,而是在边尔若的房间面前站了一会儿,他脑子很乱,想知道边尔若昨天晚上去了什么地方,又不得不预想待会儿怎么向边尔若负荆请罪。
他先是礼貌地敲了几下门,没见边尔若来开门,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试探地扭动门口的把手,可能是边尔若忘记了,门没有上锁,他成功推门而入,又轻悄悄地关上门。
他在这个房间待过,也睡过,因此并没有太陌生,更没有畏惧。
边尔若的房间甚至比他的房间,更让他感到舒适。
从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他再次闻到走廊上陌生又冰冷的血腥味,当他一步一步走近的时候。
他来到床边,看到边尔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那股血腥味更明显了,在他的鼻息间流动着。
就是从边尔若身上散发出来的。
尤葵蹙眉,他一边叫着边尔若的名字,一边伸出手,碰到边尔若的手背,烫手的温度贴着他的指肚传递高热,他还没来得及惊呼,边尔若蓦地睁开眼,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翻身把他压制在床上。
边尔若的脸色相当差劲,身上和额头都泛出一些冷汗,眼神危险狠戾,手上的力度倒是半分不减,跨在他身体的两侧,滚烫宽大的手掌掐着他纤细的脖子。
尤葵再一次见证边尔若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巨大沉重的身影困着他,紧紧包裹着他,使他宛如一只无助的猎物动弹不得。
“边尔若。”他恐惧地叫着边尔若的名字。
边尔若的力度并没有因为看清来人减轻半分,也或许因为发着烧的缘故,他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身体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进而发出进攻。
他的手指在不停地收紧,尤葵的呼吸逐渐困难,濒临窒息的感觉令他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冒出来,滴在边尔若的手上。
冰冷湿润的眼泪从边尔若的手指,渐渐滑到他的手背。
边尔若恢复一些意识,猛地松开手。
得到解放的尤葵捂着脖子拼命呼吸,咳嗽不止。
他咳得很厉害,眼前的景物被眼泪糊住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边尔若冷漠地俯瞰尤葵狼狈的模样,那张湿润,哭得惨兮兮的脸,没有作出一点回应。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压在尤葵身上的身体也很沉重,鞭伤粘着衣服,散发着火辣辣的刺痛,他就像感觉不到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尤葵的脸。
边尔若努力辨别眼前的Omega和他恶毒的母亲的共同之处。
他们是一家人,身上流淌一样的血。
之后是眼睛,鼻子和嘴唇。
Omega的眼睛是圆润的,被泪水冲刷得很干净,鼻头很小,很有钝感,还有嘴唇,饱满。脸盘也是小巧的。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刻薄恶毒的长相。
边尔若眼中的事物一时清晰,一时又不断发散、扩大,模糊不清。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却没有及时制止。
柔弱的Omega缓冲好,没有第一时间责怪他,还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温顺地唤着他的名字,说:“你还好吗?”
这对边尔若而言,是一种无限的包容,容许他内心的野兽发挥本性€€€€兽性。
得到允许的边尔若再度倾下身躯,他的脸庞,充满侵略性的眼睛突然间在尤葵面前放大两倍。
尤葵不可思议地放大瞳孔,他想往后躲,却发现无处可躲,连动都动不了。
边尔若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他知道边尔若烧糊涂了,神志不清,企图用声音把边尔若拉回神。
“别闹了,你发烧了。”
“边尔若!”
他不知道自己一说话,温热香甜的气味便灌进了边尔若的鼻腔中。
但边尔若没有看向他的嘴唇,视线一直往下,最后落到他脆弱不堪的脖颈,这上面还留着一些发红的指痕€€€€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向一只野兽展现自己的弱点,是最万万使不得的。
不仅不会引起野兽的心软,反倒会更加激起对方的摧毁欲。
尤葵的呼吸变得微弱而谨慎,他眼睁睁看着边尔若凑过来,鼻息喷洒在他的脖子上,移动,直至落在隐蔽的颈窝,惩罚地咬下去。
边尔若的牙齿很尖锐,刺痛迅速从颈窝传来,疼得尤葵止不住颤抖。
“好疼!”他痛呼。
脖颈不是腺体,除了密密麻麻的疼还是疼,边尔若挑了一个好地方,尤葵疼得咬破嘴唇都抑制不住哭腔。
很快,鲜红的血液从颈窝上冒出来,染红边尔若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有尤葵的衣服,边尔若的枕头。
边尔若眼眸深沉地盯着散发着葵花香的液体,伸出舌头将它舔干净。
不到一会儿,白皙的颈窝只剩下两个暗红的牙印。
尤葵喘着粗气,手心和额间都是胆战心惊的冷汗。
他第一次后怕地认识到,边尔若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
但这个世界存在后悔药吗?
第21章 上药
边尔若压在尤葵身上昏沉疲倦地睡着了。
睡着的他很安静,一点不像方才那样疯狂、嗜血,如同从牢笼爬出来的猛兽的样子。
他的身体沉重,宛若巨石一般让尤葵喘过不气,皮肤灼热,呼吸就像热浪一样地喷涌在尤葵的颈窝处。
察觉边尔若不动后,尤葵闭了闭眼,手脚并用轻悄悄地从他身上下去,没把人弄醒。
下了床,他碰了碰隐隐作痛的咬痕,又看向睡得不省人事的边尔若,到底还是没有选择一走了之。
他没有忘记萦绕在鼻腔附近的血腥味,以及边尔若高热得不正常的身体和覆盖在额间的薄汗,也明白边尔若的发烧是身上的伤引起的。
边尔若是他回家的关键,现在还不能死。
他咬牙,用牙齿咬开绷带,掀老虎被子似的把边尔若的衣服从身上剥下来,血腥味愈发浓烈,映入眼帘的是染着血迹的纱布,看得出伤得很重。
他呼吸一窒,起身四处寻找,最后找出一个药箱,里面药物齐全,还有一把剪刀。
取出剪刀剪开纱布,皮开肉绽的后背血肉模糊,上面的伤口化了脓黏着纱布一同被揭下来,他脸一白,险些跑去洗手间将胃里的食物吐个精光。
是鞭打的痕迹,且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只是粗糙地缠了纱布止血。
尤葵忍着作呕的意味,拿棉花沾酒精清洗他的伤痕,不到一会儿,雪白的棉花就成了红色。
他的脑海中没有关于这段的记忆,也深刻知道书中没有相关剧情描述。但想要猜出是谁打的,并不难。
整个家族,只有诺德夫人会这么痛下狠手,她惯用对待佣人的手段来对付边尔若,凡是做错一件事,哪怕无伤大雅,边尔若都不免要遭受一顿毒打。
尤葵相当清楚平日的温柔都是她伪装的假象,但他依然看不懂这个人物。
屡次在他面前提起边尔若,饱含病态的情绪操控边尔若的自由,甚至达到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境地。
既然是弃若敝屣,视如耻辱,不是更应该耻于提及才对吗?这般作态,反而更像在边尔若面前刷存在感。
毕竟边尔若在这个家的地位太低下了,几乎没什么人会注意他,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家族,出现情绪上的波动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