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市场后的一片小矮房都是亦不悔的房子,但是亦不悔没有把房子放到中介所,他租房子完全看缘分,租出去也好,不租出去也罢,因此基地里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竟还有房子可以租。
“偷听到的。”芜承脸不红心不跳,“摊主们说你这边有房子可以租。”
亦不悔低头看了一眼廖嘉棉,廖嘉棉也好奇的盯着他,他臭着脸,“一个月十钱币,交得起吗?”
芜承沉默一会才说:“交得起。”
亦不悔钻进屋子里,走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串哗啦作响的钥匙,“三天内交齐这个月的房租,敢拖欠,你们就给我滚蛋。”
芜承低着头,“好。”
廖嘉棉抓紧芜承的手,眼珠子一转一转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坏事。
亦不悔将他们带到一间墙壁发黑的矮房,矮房上盖着砖瓦,窗户歪歪扭扭的挂在墙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在地上自我了断。
亦不悔扶了扶老花镜,借着昏暗的月光一根接一根的寻找钥匙,找一会试一下,十来分钟后,终于试到一把能开锁的。
他摘下钥匙,低头看着廖嘉棉,“小孩,你叫什么?”
“我叫棉棉。”廖嘉棉并不怕亦不悔,他反问:“你叫什么?”
“没大没小。”亦不悔呵斥道:“叫我亦爷爷!”
“哦。”廖嘉棉不叫。
亦不悔脸更臭了,“我不租了!”
廖嘉棉忙弯起眉眼笑,“租呀!亦爷爷是说话算话的大人!”
他乖巧的朝亦不悔眨眨眼,撒娇道:“亦爷爷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好爷爷会租房子给我们的,对吧?”
亦不悔依旧板着脸,“小屁孩还想道德绑架我?”
他将钥匙丢给芜承,“明天交房租,交不起滚蛋。”
芜承接住钥匙,“好。”
廖嘉棉鼓鼓脸。
真是小气的爷爷。
亦不悔双手背在身后,走时瞥了一眼廖嘉棉,嘴角翘起一点弧度。
嘿,小屁孩。
芜承打开门,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走进去的同时抬手往门边一拍。
‘啪’的一声响,灯亮了。
廖嘉棉皱着小脸,观察着眼前这一眼可以望尽的破屋子。
破屋子很破,破到木床都是歪的,角落的石桌上积满厚厚的一层灰,但让廖嘉棉感到欣喜的是,这小屋子后面竟连着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里还有一口破败的井,他小跑到井边,往里一瞅。
井里还有水!
“棉棉!”芜承推开窗户通风,一回头就见廖嘉棉半个身子挂在井边,顿时吓得手脚发凉,大跨步冲过去将小孩捞起来抱进怀里。
“啪啪!”小孩肉乎乎的屁股又挨了两大比兜。
廖嘉棉看着芜承黑沉的脸,自觉做错事,讨好的抓住芜承的手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嘟着小嘴吹气,“呼!呼!不疼了哦。”
他小心翼翼的瞅着芜承,“下次打我要轻点哦。”
“手手都打疼了呢。”
芜承满腔的怒火就这么泄了,他放下廖嘉棉,警告道:“不许靠近这口井!”
廖嘉棉乖巧的应,“嗯嗯,棉棉知道啦。”
“进来。”芜承走进屋子里,廖嘉棉迈着小短腿跟上他,边走边揉屁股。
呜呜呜,屁屁好疼。
芜承先把门关紧,从井里打水打扫卫生。
廖嘉棉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芜承屁股后面,芜承洗个窗户,他都要站着看芜承洗窗户。
芜承无奈,洗好窗户挂上窗帘后,开始清洗破旧的木床。
木床的一只脚断了,但只断了一半,另一半还顽强的支撑着床,这导致芜承刚爬上去,木床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芜承面不改色,廖嘉棉却吓得够呛。
芜承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廖嘉棉蹲在地上直勾勾盯着木床断裂的那只脚。
他爬下床,问:“你在干什么?”
廖嘉棉揣着两只小手手,认真的说:“我在用意念让它撑住。”
芜承:“……”
他大手一捞,将人捞到小凳子上坐下,从空间里拿出小面包塞给小孩垫肚子。
“坐着别乱动。”
廖嘉棉不安分的扭着小胖腰,“棉棉不想坐着。”
芜承从空间里拿出一整套的修理工具,从中找出几根长钉子,“那你想干什么?”
“想打扫卫生呀。”
芜承指着搭在盆边的抹布,“好,你把抹布拿过来。”
廖嘉棉兴奋的站起来,看到抹布的那一瞬又凝固在原地。
原本米黄色的抹布擦完床后似是被暗黑物质污染,整块抹布脏的似是都能看到实质化的臭味。
廖嘉棉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僵直着身体坐回去,脊背挺得板正,“哥哥,棉棉觉得坐着挺好的。”
芜承早料到如此,压下嘴角的弧度,将钉子钉进床脚。
三根钉子,固定住断裂的床脚。
破屋子实在是脏,芜承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桶水才将整间屋子清理干净。
他又从空间里拿出酒精,喷洒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消毒之后,又拿出蚊香点燃。
做好这一切,他呼出一口气,“棉棉,过来洗澡。”
天气热,他没空烧热水,直接用井水给棉棉擦身体。
廖嘉棉被凉毛巾冷的一个激灵,笑着躲,“哈哈哈,哥哥!凉!好凉!”
芜承‘无情’的固定住廖嘉棉,把廖嘉棉涮干净后,才给人套上睡衣睡裤。
“哥哥,我给你擦擦。”廖嘉棉有心报复回来,不怀好意的跑到芜承面前献殷勤。
芜承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不用。”
他脱掉衣服用井水冲了几下,随便的擦擦身体套上睡衣,又把脏衣服扔进盆里,倒上洗衣粉泡水。
今天太累了,衣服明天再洗。
廖嘉棉目瞪口呆。
哥、哥哥都不怕凉的吗?
芜承揉了把他的小脑袋,眼里藏笑,“进屋。”
关上连接院子的小门,芜承从空间里拿出小毯子铺在连凉席都没有的木板床上,廖嘉棉爬上床就被咯的瘪嘴,“哥哥呀,不好睡。”
芜承知道小孩睡不舒服,但是他的空间里没有这么大的凉席,小的凉席留在王盟小区那屋了。
他总得留点什么才能制造出他匆忙离开的假象。
“下来。”
他走到冰凉的石椅上坐下,从空间里拿出番薯干和泡面。
晚饭没吃,总得吃点什么垫垫肚子。
廖嘉棉走到芜承身边坐下,一坐下就高兴的笑:“哥哥,好舒服!屁屁好凉快呀!”
芜承往泡面里倒上热水盖住,撕开番薯干的包装袋递给廖嘉棉,廖嘉棉两只手握住一整个的番薯干,嗷呜咬下一大口。
泡面泡好了,芜承一边吃泡面一边啃番薯干。
廖嘉棉瞅着他,“哥哥,是那些人吗?”
是那些把棉棉抓走的人吗?
“不用怕。”芜承摸了摸廖嘉棉的头,“哥哥在,不用怕。”
廖嘉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番薯干,闷声道:“常阿姨和王叔叔很爱王衷星,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
“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我回去?”
“如果他们爱我,又为什么要逼我回去?”
芜承心口一疼,他沉默很久,终于说出真相,“棉棉,他们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怕了。
他怕棉棉会后悔,怕棉棉离开他,怕棉棉被廖家以‘父母’二字哄骗,陷入廖家那暗无天日的泥潭。
他至今不清楚廖家找棉棉回去的目的,但他至少能猜到廖家想要从棉棉身上得到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甚至不管棉棉的死活。
廖家并不把棉棉当成人、当成一个小孩。
廖家把棉棉当成了他们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
廖嘉棉的手一抖,番薯干掉落到地上他也没有反应,他只是低头看着地板,眼神空洞,“哥哥,棉棉不懂。”
芜承把廖嘉棉抱到怀里,“棉棉,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心疼的轻吻着廖嘉棉的额头,“我的棉棉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他们不喜欢你是因为他们是坏人。”
“那、那棉棉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呀……”廖嘉棉的眼睛看着虚空,找不到凝聚点,“为什么棉棉会是廖家的孩子,是棉棉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吗?”
芜承抱紧了廖嘉棉,“棉棉,哥哥要你。”
他不知道廖家为什么要秘密收养一个没有血缘的小孩,更不知道棉棉出生时曾经历过什么。
他无法回答棉棉的问题。
他只能重复的说:“棉棉,哥哥要你,哥哥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