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虫剧本令我绝望 第37章

卡约斯在屋子角落的一处破旧木箱中翻了翻,拿出一只药膏,递给温德尔。

“手腕,抹上它。”

“那你呢?”温德尔问。

卡约斯皱眉:“我没有淤伤,用不到这个。”

他具有催促意味地拉来一把垫有柔软靠垫的座椅,根据椅脚边缘处沾着的碎屑以及没有完全磨光滑的棱角来看,这很有可能是卡约斯自己动手的产物。

银眸雌虫按上温德尔的肩,想把他安置在这把椅子上面。

一只修长的手按上了雌虫的腹部,轻轻一推,没怎么用力就逼出了一声闷哼,带着痛苦和……一些潜藏在痛苦情绪之下的,更加私人的情感。

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这股力量卸掉一样,卡约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和温德尔的位置什么时候互换了。

他用触觉系统去模拟温德尔此时的动作,发现亚雌正在他拿出药膏的柜子里翻找,背对着他,以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卡尔,把你的衣服撩起来,伤口露出来。”

卡约斯挣扎:“.……但你的手腕。”

温德尔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回身去检查卡约斯的伤口,却骤然停止了思考。

雌虫修长笔直的两条腿露在外面,小腿并拢在一起,大腿肌肉紧绷,再往上,是布料稀少的内衣,略显松垮地挂在雌虫的窄胯上。

在露出的皮肤上,印有许多处伤疤。有的堪称狰狞,令人马上就能联想到当时的凶险,有的却很浅淡,只是肤色有所变化,就像是瓷器上无伤大雅的划痕。

在移开目光前,温德尔的心中划过一道思绪:那些浅浅的疤痕,似乎并不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但这微小的疑虑,很快就被猝不及防看到雌虫裸//露的身体时震惊,冲刷了个赶紧。

温德尔僵硬在当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卡约斯穿的是一件在虫族中很普遍的袍子,如果想要露出腹部,必然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

温德尔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雌虫的伤处。

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卡约斯腹部的皮肤看似毫无伤口,但色泽却是诡异的黑紫色,就像是从内脏周围渗出的大片淤血,填满了整个腹腔。

这么重的内伤,卡约斯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是温德尔的第一个想法,但随后,他意识到外层的皮肤泛着奇怪的光泽,似乎并不是卡约斯的真实皮肤。

温德尔说:“卡尔,把那东西拿掉。”

卡约斯犹豫着伸出手,从腹部扯下一片和自己皮肤颜色相近的塑料薄膜,于是鲜血瞬间从不再严密的接缝周围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圆形的粘稠红点。

就算再好脾气,温德尔也不禁被面前的一幕气笑了。

“你就这么放着这处伤口不管,还要来加勒德亚的庄园前面等我,差点和凯蓝玛拉发生冲突,又抱着我飞了半个城区的距离?!”

卡约斯皱了皱眉:“是加勒德亚大人。”

“……你真的认为我在乎这个?”

也许是听出了温德尔声音中的怒意,卡约斯紧张地舔了舔自己因为失血而发白的嘴唇,呐呐地低声说:“我习惯了。”

“那你一会儿可别喊疼。”

卡约斯的喉头动了动:“不会。”

虽然这么说,语气也足够暴躁,但温德尔清理血迹的动作却是细致而柔和的。他把血迹和已经干涸的血痂一点点清理掉,终于能清晰地看到伤口。

外翻的皮肉狰狞地横跨了卡约斯的左侧腰,一直连到他的小腹位置。

温德尔的动作骤然停滞下来。

卡约斯等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不是因为他觉得温德尔可能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举动,而只是因为单纯的紧张。

即使腹部传来撕裂的痛感,他也面不改色,像是对自己的疼痛毫无感知。

微凉的指尖搭在距离伤口很近的完好皮肤上,温德尔不辨喜怒的声音在卡约斯耳边清晰地响起。

“放松。卡尔,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卡约斯点了点头,尝试放松自己的腹部肌肉,手指却紧张地蜷起。

温德尔说:“这道伤口,是你自己造成的吧。”

“还有,你浑身上下的伤口,到底有多少是你给自己留下的?”

“在翼斗场上,你给对手放水延长时间,到底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战斗技巧,还是为了有更多的机会让对方给你留下伤口?”

甚至从小养成的去翼斗场的习惯,是不是也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伤口和疼痛?

看到卡约斯煞白的脸色,温德尔顿了顿,终究还是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第039章

温德尔沉默地将伤口上好药, 沉默但轻柔地缠上类似绷带的虫族特有医疗产品,沉默地捡起卡约斯扔在地上的袍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不发一言地递给卡约斯。

卡约斯接过,不经意地擦过温德尔的手指, 雌虫的手腕立刻颤抖了一下。

就像没看见雌虫的剧烈反应一样, 温德尔平静地转过身,背对着卡约斯, 等着他把衣服穿好。

他没听到衣服的摩擦声,反而听到了雌虫沙哑低沉的声音:“别生气,我有情报给你。”

“是关于你上次打听的雌虫,伦多。”

卡约斯小心翼翼地说, 像是递出一件不知道是否会受到喜欢的求和礼物。

“失踪事件不是个例,有一些……我认识的虫族也不见了,但他们的家里都没有出现打斗的痕迹,又没有熟悉的虫族,所以至今没有上报。”

实际上,这是他从翼斗场里面虫族的议论中听来的。至于那些失踪的雌虫,也不根本不是他认识的虫族, 而纯粹是翼斗场里见过几面、或者听说过名字罢了。

但温德尔刚才提到翼斗场时的语气并不好,所以卡约斯谨慎地将这个信息隐藏起来,不希望让他更加生气。

“最近黑市上流通着一种药品, 可以造成虫族的失忆, 连自己是什么种族都会忘记, 有可能用于绑架或诱拐。”

“……这些信息, 你和其他虫族说过吗?”温德尔问。

卡约斯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

一开始,他对这件事上心只是因为温德尔在餐厅问过。但独自调查了一点后, 卡约斯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信息。

他一直独自一人,自从失明后,更是连军部都去不了。

王室是帝国的象征,但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老国王每天都陷入昏睡,新的王储也就是他的弟弟亚利克,向来只关注雄虫利益和奢华宴会。卡约斯知道他会对这件事嗤之以鼻,甚至还会对那种黑市上流通的药感兴趣。

也许,告诉温德尔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毕竟……

“我知道了。”温德尔说。

卡约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嗯”了一声。

半晌,温德尔长叹一口气,打破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卡尔,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也很感激你所做的调查。”他说。

温德尔说:“我觉得我需要说明,我并没有在生气。我只是……有一点点的惊讶。也许还有失望吧,我猜。”

失望?

温德尔对他失望了吗?卡约斯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温德尔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点问题,声音软了下来,解释道,“抱歉,说的不清楚€€€€我指的是对我自己的失望。”

“我应该早点发现你的不对劲,起码是在翼斗场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你在做什么。”

而不是被虫族的战斗方法激起好斗的兽人血液,让本能控制了自己的理性,从而忽略了卡约斯的异常表现。温德尔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那次的伤口也是温德尔上的药。他当时其实注意到了,伤口所在的位置都是不知名的位置,而且深浅完全不会不影响行动。

但当时,温德尔只以为这都是卡约斯在战斗中常用的策略€€€€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像敌人暴露出无伤大雅的地方,从而保护更加要紧的部位。

位置确实是被预判并控制好的,但并不是在必须受伤的情况下两害相权取其轻€€€€恰恰相反,卡约斯完全是有意在给那只虫族提供机会,让他在他的身上造成伤害。

卡约斯还没有将外袍穿上,浑身的伤痕都露在外面,温德尔很快找到了上一次在翼斗场造成的那些伤口的部位,发现只有很少的地方留下了伤疤。

雌虫的强大恢复力,让多半的伤口恢复成了光洁的皮肤,看不到一丝痕迹。

但温德尔的心情反而更糟了€€€€因为他意识到,这就代表雌虫受过的伤害,远不止身上的这些疤痕。

更多的伤口被雌虫天生的体质弥合了,但造成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温德尔半蹲半跪在卡约斯的面前,说话的声音轻的就像是一声叹息:“你愿意和我说说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将手掌覆盖上了卡约斯的手,然后温和而坚定地,将雌虫攥成拳头的手掰开。指尖扫过雌虫的掌根位置,意料之中地在那里发现了不止一个月牙形的伤疤,以及刚刚造成的凹痕。

幸好,这一次还没有嵌进皮肉,渗出血迹。

温德尔把雌虫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雌虫仿佛是怕伤到温德尔一样,手指僵硬地伸直着不敢落下,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轻轻搭在温德尔的手背上。

“我需要这些,”卡约斯说,“不受伤的时候,很痛苦。”

温德尔安静地问:“受伤的时候就不痛苦吗?”

卡约斯摇头,哑声说:“也痛,但好得多。”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温德尔握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这里的痛苦更痛。”

不善言辞的他,无法描绘那种感觉:的确是痛苦,但并不是真的疼痛,而是更不舒服的怪异感。

膨胀灼热,像是要将他炸得血肉横飞,又让他有一种破坏一切的冲动。有时候,又像是一个无法填满的空洞,他像是被这片虚无吞噬,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真实肢体上的疼痛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温德尔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卡约斯记不清了。这个“习惯”在他有意识以来其实就一直伴随着他。但他不愿意让温德尔失望。

“小时候,”卡约斯说,“有一次在看动画片的时候昏过去了,被打醒之后,发现没那么痛了。”

卡约斯还在叫那种东西动画片,温德尔猛然意识到。

雌虫挣扎着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死去的,那种违背人性的、残酷血腥的画面,不止一次地在卡约斯面前循环播放。

但那是卡约斯小时候,唯一在光屏上见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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