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此人有用,牵牵手也少不了一块肉。
两人行至一泊岸边,只见前方碧水如练,水中有一小岛,岛上水雾缭绕,袅娜似仙境,恰是有一湾好热泉。
“我划小船带你过去。”傅荣扶着苏陌上了一艘小船,又转身对凌舟及侍从们说道,“你们不许跟过来。”
小船漾碧波,傅荣兴奋地撑着浆,眼睛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苏陌。
“你看路,别看我,仔细掉水里。”苏陌道。
“路没有你好看。”傅荣痴笑道。
真是恋爱脑,没法交流,苏陌不再理他。
也不知划了多久,还未到那小岛,苏陌正疑惑,忽见那傅荣丢了浆,冲过来抱着苏陌的腿便跪下了。
“你……你做甚?”苏陌也是一惊。
原书中的傅二可没这胆子。
“清川,你跟了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春三娘已经在张罗你的弁钗礼了,让我赎你,不,让我娶你,我傅荣会一辈子对你好,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看他人一眼。”
苏陌觉得好笑:“信国公会允你娶一个不能生养的男伶人进门?”
“他……他……”傅荣磕巴了一下,而后说道,“传宗接代自有我大哥,没关系的,我不需要子嗣,清川,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宝贝,我只照顾你一个……”
苏陌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便制止道:“就算信国公断了你的银子你也不在乎?若没钱了,凭你那点俸银,拿什么养我?”
傅荣答不出来,没钱别说娶清川,他连不夜宫的门都进不去。而断他银子这种事,确实是他家老爷子会做的事情。
“清川,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可以想办法的……清川……我……我……”傅荣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水雾间的美人更是惊心动魄,他忽而拽住苏陌的手腕,作死扑上去想亲上一口。
忽听得芦苇中传来一个清朗威严的声音:“谁人在此放肆!”
傅荣手一抖,他听出了这声音是谁。
芦苇簌簌而动,人字排开的锗色小舟从一片草泽中驶出。
正中间的那艘船身雕刻着云纹,船头是一只四角银龙,船上垂着纱幔,隐约可见船中坐着一名绣金红袍的年轻公子。
傅荣不得不放开苏陌,理了衣袍跪在船中:“傅荣拜见太……”
话未说完,便被一名侍卫以刀抵住喉咙,当即吓得噤声,不敢擅自开口。
一名红衣侍卫走上船头,问道:“傅仪制船上是何人?”
傅荣答道:“是卑职的友人。”
“我问的是,他是何人?”
傅荣犹豫片刻,不得不答道:“是……不夜宫的伶人,名唤,季清川。”
“大庸律明令禁止官员出入乐坊,傅仪制好大的胆子,借职务之便,竟然将乐坊伶人带到了官家修€€之地,是嫌信国公家门口的石狮子太牢固了么?”
傅荣一哆嗦,伏地跪下。
苏陌心中冷笑,好一个装腔作势的主。
不愧是原文主CP,就算躲到了这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这个人渣。
而苏陌不知道的是。
隔着氤氲水雾,隔着飘飞的纱幔,在那银龙缠绕的船上,重生归来的李长薄正红着眼,如饿虎见了肉般,死死盯着他。
第3章 初遇
“把人带过来。”红衣侍卫命令道。
侍卫正要动手,那傅荣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用双臂护住苏陌,拦在前面道:“清、清川已经不是不夜宫的人了,他方才答应我了,我们会成亲,我会为他除贱籍,入傅家族谱,我们不、不日就会完婚……”
他擦掉汗,又强调了一遍:“他已经不是不夜宫的人了。”
苏陌惊讶不已。
傅二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当李长薄跟他一样缺心眼、恋爱脑、好唬弄么?
这人可是个为了保住太子之位能将亲生母妃软禁到皇陵的人渣。
果然,那红衣侍卫冷声斥道:“看来傅仪制是不想要这顶乌纱帽了!”
苏陌还不想让傅二就折在这里,毕竟他是原书中少有的对季清川真心实意好的人。
对清川好的人,能护着就护着吧。
苏陌推开傅荣,说道:“傅二爷误会了,季清川是不夜宫买下的死契,终身都不得离开不夜宫。大庸律例严禁官员私购乐户,良贱不可为婚,男男更不可为婚,傅二爷出身尊贵,与我云泥之别,请莫再说这样的话,折煞清川了。”
苏陌说着,无情地拂掉了傅荣扯着他衣袖的手。
原书中,李长薄凭借假身份,花了重金并暗中施压这才将季清川赎出去,那也是见不得光地藏着掖着,不能为外人道。
傅二想赎季清川,根本就不可能。
那李长薄最不喜他人觊觎季清川,别说碰了,多看一眼也不行。傅二如此直白地说要与季清川成亲,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傅二不比姓裴的,他还太弱,苏陌不想他被李长薄惦记上。
“清川……”傅荣跪移过去,复又拉住苏陌的手,他眼中生出水雾来,“清川你此话当真?”
对面的船上,异常平静。
却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苏陌无法,只得垂眸凝视着傅荣:“请傅二爷放手。”
那傅荣顿觉一股热意涌入脑中,似被神光蒙住了心智,乖乖听话松了手,口中念念有词:“是我胡说八道……是我痴心妄想……”
尔后伏身跪在船上,竟不再抬头。
苏陌吁了口气,却觉头晕目眩、心口发紧。
他这半日就用了两次精神力控制术,竟都用在了这种地方,此刻大有精力耗尽之态。
大意了,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耐力。
一会扑街了可咋办。
这时,那红衣侍卫说道:“傅荣玩忽职守,念在信国公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下次还敢在官家之地作此狎昵之态,定将你移交大理寺严惩!”
傅荣肩一抖,趴得更低了。
红衣侍卫道:“押下去,交由礼部自行处理。”
“是。”
几名侍卫正要去提苏陌,却听船中传来一道清朗而威严的声音,一直沉默着的太子李长薄终于开口了:“此人留下。”
侍卫们齐齐收了手,退出数步外。
船中人的目光如灼灼之火,穿过那薄薄的白纱,落在苏陌身上,如有实质。
苏陌在袖中攒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船中的李长薄道:“这名伶人,你们今日都未曾见过他,听到没?”
侍卫们毕恭毕敬道:“是。”
不过须臾间,百名侍卫连同傅荣都走得干干净净,空茫茫的草泽之间,只剩小船上的苏陌,以及银龙船上的李长薄。
苏陌瞥了眼那船浆,很遗憾,他不会划。
不过他并不准备逃。
这是季清川与李长薄的初次见面,此时的李长薄应该还不至于对季清川怎样。
如此想着,苏陌倒泰然处之。
李长薄站在白纱之内,许久没有动作。
苏陌倒是奇怪了,这与他笔下的李长薄不太一样。
原书中,这一日的上巳节,是宫里为十八岁的李长薄准备的一场特别的选秀仪式。
太后从大庸的高门贵女中挑选了上百名姿色上乘者,邀其盛装出行,来至这官家修€€之地游玩。
她指望着,借这春光美景,能有三五女孩入了太子的眼,让这迟迟不肯纳妃的皇孙儿早通人事。
李长薄是注定过不好这个生辰的。
因着清晨天未亮,一名久居冷宫的弃妇柳氏偷偷来寻他,柳氏哭诉着,说她才是李长薄的生母。
李长薄既惊讶又震怒,着人将胡言乱语的柳氏捂了嘴关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等候调查。
他心情很糟,又拂不了皇祖母美意,只得走过场般来参加上巳节。
他心不在焉地饮了几杯酒,便寻了个理由溜了。
李长薄换上便装,只带了几名心腹,偷偷去找柳氏提到的他出生的河谷。
一路山色空€€,景色奇妙,又闻水面一琴音轻响,似瑶池仙音。
李长薄才饮过酒,躺在舟中看着天空。
水载着舟,舟亦载着李长薄。
他想起柳氏哭着说,十八年前,她就是在湄水河谷生下的李长薄,他出生时如鱼儿滑入湄水,哭声洪亮,震彻河谷,那时她便知,她的孩儿将来有本事做那至尊之人。
李长薄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自幼被当作储君培养,心中自有一番抱负。嘉延帝怠于朝政多年,大庸建朝不过二十载,已是外强中干,民怨四起,李长薄立志要将这糟糕的天下救回来。
而如果他不是嫡皇子,这一切都要毁了。
李长薄心乱如麻,水面传过来的琴音,竟让他有种与湄水相融的错觉。
正入佳境,忽而“嘣”的一声,琴音划破长空,水波为之震颤。
是断弦之音。
李长薄起身去寻,透过层层芦苇,隐约瞧见一位玉人般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怀里抱着把瑶琴,旁边跪着另一名紫衣公子,举止亲昵,似在为他处理被琴弦划伤的手指。
舟行水中,穿过芦苇,李长薄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衣公子的面容逐渐清晰,待完全看清,李长薄脑中一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