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超乎想象得多,很可怕,按照以前的求生经验,我绝不能被他们发现。
……但是很饿,很饿,很饿。
好久都没有这么饿过了,如果厄里亚想饿死我,我就在死前杀了他。
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7月17日,天气晴。
偷了厨房一把刀,厄里亚没发现。努力试着去和他搭话,结果得到了吃的。
被他吓了一跳,本来想装可怜,结果哭得停不下来,好烦,现在想想真丢人。但他好像也被吓到了,是错觉吗?
无所谓,只要有饭吃,我就会叫他爸爸的。
总不会比亲生父亲更糟糕。
7月18日,天气晴。
真希望爸爸能一直晚上出门,白天睡觉,这样我随便干什么都行。
大都会的天气和伽勒描述得一样好,要是能去河边看看风景就好了,但外面人真的太多了。
我不能被发现。
不过爸爸的这栋房子好像也有哪里不对劲……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总有一双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我。
是爸爸吗?
7月19日,天气晴。
长在墙上的眼睛,不是爸爸的。
松了口气。
……
厄里亚:“……”
他翻译了半天才把这本日记看懂,槽点太多了,第一反应是小朋友,你适合去写恐怖故事。
虽说日记主要是记录个人想法,内容跳跃一点也很正常,但看看奥菲莉娅都写了什么东西!仔细考虑过弑父可行性的未成年主人翁,决不能被人发现的求生经验,从早到晚的监视,以及出现在墙上的、厄里亚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的诡异眼睛。
不过小姑娘果然很敏锐,从开始一打照面就看出厄里亚不擅长应付幼崽眼泪,于是之后屡次三番用这种方式拿捏她容易心软的老父。
此外……奥菲莉娅果然认识伽勒,而且他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这让厄里亚又转念想到,绑匪和肉票有可能是一伙的,说不定整个绑架事件都是两个孩子在联起手来搞事。
但在亲眼见到奥菲莉娅之前他不打算下定论,这种关系到人命的事没法赌,厄里亚必须假设奥菲莉娅正处于严峻的危险当中。他暂时没有精力去管日记本上提到的让人眼皮直跳的‘求生经验’和‘墙上的眼睛’指的什么,后者大概率和之前在屋里闹出‘€€€€€€€€’挠墙动静的生物有关,这些东西都可以在找到人之后严刑逼供……啊不是,礼貌询问。
至于如何找到奥菲莉娅,厄里亚也有个模糊的想法。
伽勒绑架小姑娘是为了威胁他,就像其他绑匪索要赎金时会给出见面地点一样,无论伽勒是通过这种方式要和他见面,还是要引导他进入某个陷阱,都必须先给出一个与地址相关的线索。这个线索目前厄里亚找遍了整个卧室,只有日记本中的描述算是搭边€€€€
奥菲莉娅在7月18日的日记里写,她想去河边。
大都会这座城市是傍河而建的,厄里亚居住的新特洛伊区是个河中小岛,东南西北总共有十一座桥梁连接着城市的其他地区以及对岸的哥谭市,可谓四通八达。要单说到河边,往哪个方向都有可能。
但厄里亚直觉就是靠近哥谭的西侧。
不是他对隔壁的犯罪之都有偏见,主要是那里的河岸离自杀贫民窟较近,另一方面,前段时间国际帮的交易也是在那附近进行的。
伽勒不一定和国际帮有什么关系,但厄里亚最近就遇到这点事,它们之间兴许有所联系,反正只要‘河边’指的不是黄灯军团所在的银河边上,那就一切好说。
他即刻动身,抽屉里的黄灯戒之前给了奥菲莉娅一枚让她留着防身,剩下两枚一手一个,命运之书一揣,临走了又想起还有盏给戒指充能的提灯没拿。
敢情出门不仅要拿着手机,还得随身携带充电宝。
这道具是不是越来越多了,以后出门拎个购物袋怎么样??
黄灯戒的新手指南被触发,对厄里亚说:“你好,我们这边提供存放提灯、随取随用的口袋维度,详细操作请前往黄灯军团总部科瓦德星咨询军团首领塔尔€€塞尼斯托、或视差之书保管者丽萨€€德莱克。”
厄里亚听得有点不耐烦:“再重复一遍。”
戒指学乖了,自动自觉换了更简单的单词:“提灯不用非得用手拿,有别的方法,但我教不了。”
那你还说个屁?
戒指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没用,又找补说:“但我可以为你换身衣服。”
它不等厄里亚同意,猛地亮起黄色光芒包裹住厄里亚全身,眨眼之间,犹如动画片里魔法少女变身一般,厄里亚的普通休闲外套被取而代之,成为了一件胸膛以上呈黄色、胸膛以下全黑、带着金色金属护腕与黄色长靴的连体紧身制服。这身衣服和厄里亚见过的塞尼斯托穿着的那件有点像,细节又有不同之处,最显著的区别是,他多了一件内里为深黄色、背面则为黑色的连着兜帽的斗篷。
兜帽的上沿恰好挡住了厄里亚的双眼,只露出鬓角的一缕红发。极具垂坠感的布料紧接着从肩膀处向后延伸至长靴跟部,和一般的披风不同、显得很有重量,让人摸不清厄里亚到底是个近战还是法系。
他看着镜子里陡然从R卡升级到SSR卡的新形象,嘴角一抽忍不住问道:“你们灯戒还有兼职?”
这不去裁缝店打工?!
灯戒说:“塞尼斯托军团制服是根据每位成员的个性自动生成的。”
潜台词是别想了,技术没法普及。
厄里亚有点惋惜,倒不是因为少了一项财源……他低头瞥了眼戒指,心想这玩意还是不够老实。这次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地给人换衣服,下次呢?
不过也不能说灯戒有阴谋,只能说军团首领塞尼斯托确实独裁惯了,类似的事很少考虑。
能一键换装是有好处的,起码不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前都得先翻自己没穿过的衣服、事后再想办法处理。兜帽掩盖身份的作用聊胜于无,能瞒一瞒普通人,免得干扰到厄里亚的日常生活,至于像塞尼斯托和超人这样的已经来过厄里亚€€埃斯波西托的家门口的,不用看都知道兜帽底下的人长什么样。
而厄里亚不撤下人类外观的伪装,主要是想到‘冥灯’的马甲与厄里亚€€埃斯波西托既然已经区分开了,以防万一保持一下没什么坏处。
人类外表的厄里亚常用武器是黄灯戒,‘冥灯’则常用银白色长杖€€€€听上去像是叫反了外号,也挺有意思。
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厄里亚回过神来,对灯戒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用你的能量做任何事。”
然后他又看向命运之书,无声地下命令:我需要你变成一件不引人注目的饰品。
命运之书闪烁了一下,听话地化成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羽毛耳坠,飘起来悬挂在厄里亚的左耳上。
琢磨着让它变成个腰带或者手环的厄里亚:……
也行吧,细节无所谓。
对自己的外表不甚在意的厄里亚再度单手拿起提灯,周身亮起黄色光芒,做了个起飞的动作。
但他在双脚离地之前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灯戒就见他沉稳地站回地面,自言自语说:“不行,这身衣服飞起来还是太引人瞩目,算了,我潜行过去吧。”
“……”
厄里亚戴着黄灯戒、能飞却非要玩潜行的时候,奥菲莉娅正在进行线下交友活动。
其实她也不想的。
此前她对厄里亚说畏惧陌生人绝非谎言,只是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有些事实在不得不做€€€€比如当她被异父异母的亲哥坑到敌方老巢,身边又仅有一个友军的时候。
友军还是个未成年。
这是一艘小型私人游轮,共有上下两层,底层自带包间、厨房和卫生间,所需的各种证件一应俱全,在政府那完整备过案,平日里经常在西河的各个港口之间游荡。很多市民都曾经与它打过照面,有两次合影照片还上了当地热搜趋势。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艘游轮曾经属于银河通讯公司的老总摩根€€艾奇。
更少有人知道摩根€€艾奇以前是黑手党组织国际帮的首领。
而根本没人知道的是,就在几天前,国际帮完成了一次低调的换血。低调体现在底层人员没动,中层人员没动,头儿换了。
摩根€€艾奇仍然是银河通讯公司的CEO,国际帮却悄无声息地过渡到了另一人手上。这位新首领具体年龄和来历都不甚清晰,大家只能看出他是个男性未成年、或是稍显瘦削的青年,而他的对外自我介绍仅有一个简单的名字:伽勒。
伽勒(Celeb)是希伯来文,翻译过来含义是‘狗’。这个有点奇怪的名字在最开始引来了许多带着轻蔑意味的窃笑,但后来随着一批人的尸体因伽勒的命令沉进西河、灵魂飞去见路西法,大家过剩的幽默感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了。
无论新的头儿是什么身份,他都是个狠角色。
这是国际帮成员的共识。
因此当伽勒下令,让他们将一帮值不了几个钱的、从纽约到大都会来度假的小孩绑架到西河的游轮上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这就是为什么奥菲莉娅此刻的倒霉蛋‘室友’是个来自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少年人。
他自称叫迈尔斯€€莫拉莱斯,皮肤黝黑,穿着牛仔夹克衫,梳着小平头,显得很精神。
奥菲莉娅很少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迈尔斯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她憋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地、缺乏诚意地说:“我喜欢你的名字,首字母都是M。”
“呃……谢谢?”迈尔斯迟疑地说,“我也喜欢我的名字。”
尴尬。
尴尬的气氛在狭小的囚室中间弥漫。
两个被绑在椅子上被迫面对面的年轻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迈尔斯清清嗓子,开始讲述他被带到这的过程。
“我们学校组织的周末活动是参观超人博物馆,但我与几个同学和大部队走散了,有人提议抄近路到西河这边,结果……”
少年耸耸肩,“刚穿过自杀贫民窟就被迷晕带到这了。我现在喊超人有用吗?超人?超人!……好吧,看来这艘船的船体里面含铅。”
奥菲莉娅轻声问:“铅怎么了?”
“你不知道?呃,对不起,我也只是听说,铅能阻挡超人的超级听力和超级视力,所以他眼下找不到我们。”
说话间迈尔斯用力挣了挣固定住手腕的特制绳索,该死,还是扯不断。
“你呢?是大都会人吗?”
“我住在自杀贫民窟。”奥菲莉娅犹豫地回答,“被抓到这来是因为我以为有个熟人倒在我家门外的巷子里,就出门看了一眼……”
迈尔斯目露同情:“是个陷阱?”
奥菲莉娅没有回答。
今天早些时候,她的的确确是见到伽勒浑身是血地瘫在窗外,才忍不住踏出去看一眼的。
心里想的是:听说美国的救护车很昂贵,爸爸八成支付不起,要是伤太重就干脆找个地方埋了吧。
没想到刚要去试探伽勒的鼻息,就被对方暴起打晕,再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船上。
大城市的套路实在太深了,对从偏远地区过来的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格外不友好。
迈尔斯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眼中的奥菲莉娅尽管看上去弱不禁风,却自始至终冷静得不像一个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孩子。她有着一头柔顺的红发,蓝色的眼眸十分坚定,脸色苍白不带血色,上半身挺得笔直,整个人的坐姿堪称优雅。
€€€€像受到了良好教育,而且见过世面。
这样的女孩竟然住在贫民窟里,让人忍不住深思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迈尔斯没敢多问,定了定神继续压低声音说道:
“不知道他们绑架未成年人要做什么。而且我们还能相互交流,这点也很奇怪。”
奥菲莉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她想到了伽勒,感到一阵头疼,纠结着说道:“我怀疑他们是冲着我的……我的,嗯,父亲来的。”
迈尔斯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的父亲是?”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绑架案的策划者和我父亲之间有深仇大恨,我们可能被殃及池鱼了。”奥菲莉娅严肃地说,“这样下去不行,策划者为了报复什么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