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痛感从头皮传来,都没能将沈暮洵从极致的黑暗与深渊中拉出来,因为他一直都很清醒,他也许是迷失在没有月光的监狱,也或许是自己不愿走出来。
他只是觉得,快乐。
这怎么会是深渊。
“沈暮洵、哈,沈暮洵……”
江声的反应很大,声音带着颤抖,一手抓着沈暮洵的头发,一手紧贴在唇上。用力的手背绷出清晰的骨感,指尖的颜色像是被洇湿的玫瑰。
沈暮洵入神地看着他,没有时间管自己。
……喜欢。
好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喉中的不适感在江声唇边溢出的轻哼中得到虚幻又真实的快慰缓解。他忍耐着也恍惚着,情不自禁把江声抱得更紧,不太熟练地试着不同的方式去讨好他。
热流在沈暮洵的面颊缓缓流淌,一双总是带着些戾气的桃花眼泛着红。有尖锐的耳鸣穿刺他的耳膜,有冰冷的河流在心中流淌,似乎想让他清醒。
是的,他应该清醒,沈暮洵很清楚。
他对江声摇尾乞怜,说出那个恬不知耻的邀请的时候,说的是“最后一次”。
就连江声来赴约,在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似乎都是在印证这“最后一次。”
如果放任自己沉沦进去,可能就不是最后一次的事情。
可是沈暮洵做不到。
如果梦境可以延续就好了,如果可以一直不去前往残酷又冰冷的现实就好了,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地停留在今天就好了。
他从年少就那么喜欢的人。
他一直以为有可能、有未来的人。
他的初恋,他的执念,他的王子,他的月亮,他的灵感之源,他的不可言说的幻梦。
沈暮洵的头脑倥偬地回响着杂音,又似乎被空白笼罩。
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江声。
在从前是掺杂对他天赋嫉妒的爱恋,不久前还是混淆着恨的爱,如今已经完全堕落成为没可能的挣扎与矛盾的期待。
他的舌根挤压着。
江声几乎看不见眼前的亮光,连方向感都缺失。耳朵很烫,呼吸很烫,热水在他身上流淌,蒸腾起来的雾气模糊了镜子。江声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巴里全都是胡言乱语,几乎是粘稠又缠人地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打扰,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暮洵身体中所有血液都在奔流着叫嚣,把他所有轻哼呢喃和反反复复的絮语收录进耳朵里,胸口的心脏不断泵血收缩,脖颈的青筋全然显出他的忍耐。
忽然某一瞬间,抓着他头发的手猛然收紧,江声的腰腹痉挛般颤动一下,眼前眩晕着发白。他近乎力竭地垂落下来,被沈暮洵伸手接在怀里。
他失焦的目光望着沈暮洵,看他脸上头发上沾染刺眼的白,等看到他吞咽的喉结之后,江声终于回神过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茫然地张了张嘴,“你……”
沈暮洵看了他一眼,目光是一种浓稠的黑。他把水流调大了些,丰沛的水打在他的身上,白衬衫把身体的肌理勾勒得很清晰。在江声的注视下,他慢慢把头发和脸清洗干净,脸上还带着有些难受的潮红,却抿着唇问他,“不喜欢吗?”
江声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发生在沈暮洵身上很奇怪。
啊,但是……
江声眨了眨眼,拉扯沈暮洵的头发松开,湿漉漉的手揉揉他的发根,温热的嘴唇贴在他脸颊,似乎是给他的奖励。
沈暮洵瞳孔收缩着颤动起来,呼吸一滞,水流不断滴落,淌入他的眼睛。
他沉默下来。
他身上的一切躁动都沉默下来,一切不安的焦虑、渺小的狂热、疯狂的求证,炽烈的欲望,都在这一刻空空如也地静止。
河流不再往前流,月光不再往前走。
他慢慢收紧手臂,把脸深深埋进江声的颈窝,用力地汲取他的温度和味道。
这是江声今天主动给他的第一个吻,足够让他感受到安宁。
第065章 最后就最后之
沈暮洵把口腔清理干净, 扶着盥洗台把漱口水吐掉,抬起头看向镜子。
水汽被抹去,镜面流淌着微微扭曲的水痕。他的样子不堪入目,头发是湿润的, 衬衫透着颜色紧贴肌理, 脸上带着红, 浓眉压着眼,眼中阴霾浓重。
“啪嗒€€€€”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下, 落到台面发出轻响。
沈暮洵回过神, 用干净的帕子擦了脸和嘴巴, 舌心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触感和温度,舌根挤压着吞咽一下,泛红的手指骨抵了抵嘴唇。
他应该反省,应该反思自己的廉耻,对于拥有过度的欲望而感到羞愧才对。
可是沈暮洵觉得亢奋。胸腔中火焰剧烈迸发,血液都奔流滚烫涌向四肢五骸,电流到现在都在神经乱窜。
膝盖跪得疼不疼, 喉咙和嘴巴是否不适, 他全都抛之脑后根本想不起来。后脑有股筋跳动着,他恍惚地被热气冲刷到快晕厥的大脑只想着江声。
江声那样的表情真的很好看。
江声的味道很好闻。
他有没有让江声舒服到。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拉扯他。觉得痛苦、堕落, 清醒,同时也快乐、享受,迷乱。
沈暮洵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在慢慢变得有些疯狂。
今天之后, 江声会从短暂的迷雾中解脱, 而沈暮洵不会。
不如说恰相反,他再难从这场梦里面挣脱出来。所有温度和絮语将会变成一场虚妄的风被他反复品鉴千万遍, 随时间推移势必如同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
钝痛在胸口觉醒。
沈暮洵擦拭面前的镜子,带水雾的镜面露出他被微小水流扭曲的脸孔。江声穿着他的睡衣站在背后,骨节清瘦的手指落在他侧颈。
半透明的布料里透出来一点痣。那颗痣的位置长得实在很好,穿着衣服的时候一点都看不见,但脱掉衣服,就会隐约抓住人的视线。
沈暮洵手指按在台面,手背的青筋绷紧。他轻声问,“怎么了?”
江声目光下滑,看他和敞开的领口湿透的衬衫,还有垮塌着摇摇欲坠的领带。
江声抓着沈暮洵的领带,拽了下。
男人高大的身躯靠在洗手台旁,一手扶在台面,上半身被迫倾斜微弯。
布料在江声修长的手指上缠绕,深色的领带和他肤色对比堪称鲜明,攥紧的时候关节发白,指尖透红。
很漂亮的手。
沈暮洵抿了下唇。
在他张口未言的瞬间,脖颈传来力度。江声解开他的领结,把领带抽出来。
青年低着头,沈暮洵看到鸦黑湿润的发丝滑落在眉眼,软塌地搭在挺拔的鼻骨。
“沈暮洵,我不知道今天如果继续下去,我们要怎么收场才好。”
他说。
眉眼微蹙,带着一种思忖和考量。
沈暮洵手指紧握成拳。
良久。
“没关系。”他声音哑着。
他拽住江声的手腕,手指用力。凌厉的眼眸逼视他,口吻像是质问又像是哀求,“你在担心什么?怕我胁迫你复合,还是觉得我一定要一个名分。”
江声被他猝不及防地拉近,手撑在瓷砖台面,看着沈暮洵哑然一瞬,“我在担心你,做到这种地步,你之后€€€€”
“为什么要在意我怎么样。”沈暮洵打断他,逼近过来,把他的手按在心口,“为什么要担心我。
江声手底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着肌肉,心脏的跳动紊乱而剧烈,全都诚实地被他的掌心感知。
他脑袋里似乎有根筋被搅了下,张口:“呃……”
江声口中只会说沈暮洵不想听的话,在该骗他的时候坦诚。
沈暮洵没听下去,垂着睫毛,温热湿润的手抬起江声的下颌,引他侧过头去看镜子。
镜子里带些水雾。反射出来的江声穿的是沈暮洵的睡衣,妥帖完整有些宽大。而沈暮洵衬衫狼狈黏在身上,轮廓清晰,水珠从发丝、下颌,脖颈缓慢滑下。
“你看。”沈暮洵头颅低垂和江声抵靠,他最近似乎总是在说服江声,几乎也要连同自己一并说服过去,“连我都不在意。”
湿润温热的气息传达到肌肤。有些薄茧的手指抚摸江声的脸颊,话音带着轻嘲。
“所以别管我了,江声。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忘掉,为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去想……继续下去,好不好。”
江声定定看了他两秒。
沈暮洵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你只是来帮我找灵感的,仅此而已不是吗?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做的一切只是在帮我,我们是合作关系,只是这样而已。”
江声不知道他这些话能哄骗到谁。
没有什么灵感必须要身体上的亲密,没有什么合作会变成他们这样的关系。
谁都瞒不住,谁都不会信,用来当模糊关系的遮羞布都是勉勉强强。
“我没有说要拒绝。”江声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
沈暮洵有些绷紧的表情慢慢有着冰雪消融的放松,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后面抱住江声。心跳的共振通过单薄湿润的衣服传达。
他还能记起,当初和江声告白的时候,江声也是这样说。
沈暮洵不是个慢热的人,但当初却煎熬许久,确认了心意也不敢表白。他看着江声身边总有好多优秀的人,无法确信自己能够有脱颖而出的能力。
好几次。
他约江声出门坐摩托艇、给江声写歌、在生日会上给他戴上王冠,真心话大冒险在别人的调侃中给江声打过电话。
好多次那句话就在唇边,却说不出来,最后被朋友们压着推他到江声面前,对着江声定定的冷静的视线,沈暮洵还是又想临阵脱逃,是江声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