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的呼吸带着和他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沈暮洵心中的潮水流涌不止,几乎觉得要和他融为一体。
他用的力气不大,只是刚刚好让江声无法挣脱。能在濒临崩溃的理智中控制在这样的力度已经是沈暮洵的极限,他做不到更轻一点。
相机已经被无暇顾及的江声丢到一边,领带在险些滑落在地上的时候被沈暮洵抓住。他视线完全模糊,无意中和规律闪烁着红光的镜头对上视线。
镜头是忠实的看客,一言不发,安静地收录江声的背影,还有沈暮洵又发狠又较劲爽了也硬撑着不说的样子。汗水顺着他律动的肌理流淌,劲瘦的躯体有着令人眼热的张力。
太奇怪了。
好像在被人监视着一样,好像隔着屏幕有人在看一样。
他的手滚烫,拎着湿冷的领带,系在江声的手腕上。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翻涌,晦涩地开口,“……要关掉吗?”
“不行。”
江声掐着他的下颌转过来。他睫毛湿润,弯起的黑眸似乎没有焦点,连话音语句都颤抖着断断续续。
“你……嗯,要理解我的好心。我是在帮你啊,沈老师?你不是要找灵感吗。万一忘记了,记得找我给你发一份。”
带着笑的,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在哪里。
沈暮洵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说镜头已经拍到江声……但他最终也没说。
他望着江声。青年总是略显苍白的脸红得好看,咬着舌头眼睛眯弯起,眼神隔着雾看他,不再是有距离的,无害的,干净的。被染上其他的颜色,像是飞鸟颤栗的落羽。
沈暮洵几乎觉得这是一种让他愈发无法停止的激励。
他喉结滚动,抿起嘴唇,手掌压按江声的腰,突破控制后的凶狠显得冒犯。如愿听到青年带着迷茫、用力控制,却仍然从唇边溢出的哼吟。
他们终于完全、完整的靠近,彼此之间再没有任何一点距离。
“沈暮洵。”他湿润的吻接连不断地落在沈暮洵的脸上,带着星星点点笑音去吻咬他滚动的喉结,轻声说,“€€€€”
沈暮洵的手指痉挛,耳膜一阵嗡鸣,眼眸暗色极深,恍惚觉得他是真的会在这种不知轻重的褒奖中死掉。
面颊失序的湿漉漉的吻掌控沈暮洵的呼吸,他的神经崩毁,理智完全失控。
他迷恋这样的感觉,同时感到深深的恐惧。
他以为到这一步他应该会觉得满足的,但事实上他仍然在因为未知的未来而产生近乎疯狂的暴虐,血液奔流着叫喊,痛斥他的反复,又撺掇他的激进。
……现在和他亲密无间的人无法带给他安全感,可沈暮洵别无他法。他不得不把江声死死抱紧,紧到胸膛挨挤着心跳都在共鸣。
沈暮洵低下头,湿润的头发扫到他的脸颊,鼻尖相抵,舌尖顶着他的虎牙缠吻过来,“宝宝。”
江声黑色的眼睛里像是一潭雾水,睫毛湿漉漉地耷拉着,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怎么了。”
“牙好尖。”沈暮洵的声音显出些压抑的低迷,他把指腹抵在江声的牙尖磨蹭,蹭到一点江声的舌尖,“咬着我好不好?”
江声被引导着靠近他的肩膀,视线瞥到他颈侧那颗浅色的痣。他凑近,呼吸带动的热流吹起沈暮洵的紧绷。
江声张开嘴咬下去,有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订书机。
他稍微用力,立刻感觉到沈暮洵肩颈的肌肉紧张地绷紧。
江声迟疑着松口,后脑却被炽热的掌心按住。沈暮洵的声音很好听,沙哑而缓慢地在耳旁轻声响起,“咬深一点。”
尖利的牙齿比不上尖刀,带着钝但又的确很尖。咬合在皮肤上的时候,需要非常用力才能咬出血迹。
后颈的皮肤被咬破,痛得让沈暮洵绷紧了脖颈。
血液流淌带来凉意,这种凉仿佛是生命力流逝的空虚,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就被呼吸带来的酥麻的痒意覆盖。
痛、冷,危险感让后背激起一阵电流。
然后是热。
是自己的血液流淌的温热,还是江声呼吸的潮热,又或者这样的热根本来自他心里躁动的情绪。
火星引燃他胸口残留的余烬,脑中回响的声音剧烈。
他抱紧了江声。在痛苦与让他忽视痛苦的海浪里,所有感觉都被凝聚起来去体会江声赐予的温度。浓重的雾气,飘忽的哼吟,割裂开的爱意与痛苦让人失去理智。
江声湿润的睫毛垂着,失神地紧拽他的发根,伸出手去碰他的泪痣,被沈暮洵拉住手腕在唇边亲吻,然后引导他放到肩膀。
“抱着我好吗,抱紧一点,好不好?”青年压抑至极的声音喑哑。他站起身慢慢把江声顶到墙面,湿透的衣服下紧绷的躯体有些性感,“别让自己掉下来。”
轻微的失血让伤口发凉,受到威胁后心脏几乎从心口跳出来。
沈暮洵险些以为,自己真的在被一只吸血鬼当做食物掠取。
可是没有食物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主人。
江声的唇舌没有那么冰凉,在把他的脖子咬出血后,他温热的嘴唇和舌头在伤口上轻触,时而咬他的痛处。
如果江声真的是只吸血鬼,一定教养良好、地位超然。挑剔又难搞,对自己的食材精挑细选,又比那些趾高气昂的血族更多了些对食材的温柔和礼貌。偶尔的恶劣让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好定义,比起食物会不会更像是情人。
被他俘虏说不定是件好事。
如果咬破脖颈后可以得到这样温柔的让人悸动的吻,这样的优待,哪怕被他咬死大抵也是心甘情愿。
好像看到燃烧的烛台,火红的光就映在江声的脸侧。青年流墨般的黑发散乱,嘴唇上的红和血迹不分彼此。
江声的呼吸有些发颤,目光漫无焦点地着望着他肩颈的伤口。沈暮洵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侧脸。
江声倏然眉眼动了动,黑发缭乱贴着脸颊,那副样子,一瞬间便像是被血滴惊扰得乱晃的白花。
沈暮洵心跳一滞,耳旁闪烁空空的鸣响。浓黑的眼眸直直望着他,无法形容内心鼓噪的情感。
是风吹过麦浪在旷野上秋天的燥热吗;是半扎啤酒中不断涌起又碎掉的泡沫吗;是无数个雨后变得安稳的梦境吗?
浴室光映着他俊美的脸,发丝凌乱,眼睛被洇湿。
江声的嘴唇被血染红,血滴被抹开,旖旎的艳丽惊心动魄。几乎有一种疯狂的冲动刺激他的神经。
如果江声真的是永生而冰冷的种族,那就请拥抱他,刺破他的皮肤咬进他的血肉,让他的血注入江声的身体,在流逝的生命与变得冰冷的身体中去拥抱献祭感带来的满足。
在这一刻,他真的战栗地意识到自己在发疯。
他无药可救,渴望他掠夺他的性命,或把他变成失去思想的拥趸……他会就此得到彻底的、无法挽回的满足。
别再让他陷入无尽的不安,别再让他永远在焦虑中不得安眠。
“江声。”
他恍惚地张开口,眸光动了动,流淌到下颌的水滴慢慢滴落。
沈暮洵忍不住扶住江声的侧脸,在江声抬起来的茫然目光中俯低,额头和他紧贴,鼻息相抵,不断轻吻他的嘴唇。
“江声……”
血腥味像是烧上干草的火星,心脏被引起一阵空前的暴乱。汹涌的灵感如同海面冲刷着礁石的漆黑海浪。
所谓吸血鬼主题的歌是假的,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幌子。
但沈暮洵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灵感眷顾了他。
他在极致的,无法被满足的情感中紧紧拥抱着江声,相嵌的躯体象征着一种残缺的圆满。弱小的人类疯狂地极尽渴求地,索求着冰冷的残忍的吸血鬼的偏爱。
“……江声……”
他不断地呼唤他心中的魔咒,任由漆黑的情绪把他卷起,深陷入漩涡里。
被阴影笼罩着,声音飘忽地回响,江声几乎失去全部力气。
冲击感打得脊椎都涌着发麻,久久未能平复,江声的腰腹痉挛收颤,喉咙溢出些迷茫的音节,还咬在他颈边,恍惚地喘着气。
眼泪被温热的嘴唇吻掉,江声眯起眼睛,被模糊过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达到他的耳边。
“好喜欢……”
是在说这句话吗?
江声的思维实在紊乱得彻底,他根本没办法确定。
“……真的、真的,好……爱你。”
江声半睁着眼睛,半长的黑发凌乱地黏在脸上。他张开嘴,想要下意识地有所回应,但感觉有些温热的雨无法控制地落在他的面颊。
一切声音都被侵入的唇舌吞没,卷入海浪中变成破碎的浪花。
*
像是梦一样。
他们仿佛从没有分开过。
落地灯的光亮温柔倾洒。江声坐在沙发上,任由沈暮洵用吹风机慢慢吹着他的头发。带着些薄茧的手指接住江声发丝,看它们被热风打乱,又慢慢地用手指梳顺,仿佛能在这简单而枯燥的动作中得到时间的延长。
他沉默地望着江声的头发如墨般从指尖流淌下去。
沈暮洵帮江声吹了头发,没顾得上自己,只是用毛巾潦草地擦过。这会儿水珠聚在发尖滴落在江声的脸颊,冰凉得让江声烦起来,用力推了推他的脸,“头发是湿的,好冷,离我远点。”
沈暮洵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亲吻,舌尖舔着他的指缝,声音轻闷着,“马上就去吹。”
江声困倦地甩了甩被他亲湿的手,“你不要也像个小狗好不好!”
沈暮洵抓住了敏感词。
也。
备选项太多,沈暮洵考虑不过来,也不打算去问。
他鼻尖蹭在他的后颈,湿润的吻一个接一个地烙在他颈后的痕迹上不断叠加。江声渐渐有些昏昏欲睡,模糊中感觉到沈暮洵停下来,身体被抱起,好好地把他埋进被子里。
江声确实累到了,今天一天总感觉好漫长。早上被萧意堵在墙角追着问是不是沈暮洵把嘴弄肿的,下午去和楚熄逛灯会,晚上差点在那边失控,然后还要赶场来到这边。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江声一滴都没有了,真的希望明天不要这么漫长。
杯子里全是沈暮洵的味道。那种居家款洗衣液,清淡的花香调。江声埋头在枕头里,有只手一直在轻轻拍抚他的背,江声眼睛渐渐合上,还不忘咕哝:“我不是小孩子……”
沈暮洵轻笑起来。他没有说话,手指轻轻顺过江声的头发,静静地陪在一旁看着他。
他的注视是静谧的。这一切都太熟悉,熟悉到让江声觉得足够安全,不一会儿就睡过去。
窗帘拉得紧实,微弱的床头光落在江声脸颊。
他的睡颜很乖巧。
江声总是会被人觉得是好孩子,毕竟他总是清爽干净的样子,一双内勾外翘但不显风流的桃花眼是他的特色。睡着之后,那双叫人又爱又恨的眼睛合上,更让人喜欢。
看着江声睡着之后,沈暮洵才从床边起身,回到浴室收拾残局。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一旁,看到了那只已经电量耗尽的相机。
沈暮洵顿了顿,把它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