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对他的一些小动作很熟悉。
比如这样的动作,就是林回在无意识地表达不爽。
他有一点生气了。
“至于打断你,”林回,“抱歉,因为我也有话要和江江说。”
两个人都离得太近。前面是楚熄,后面是林回。一种进无可进,退不可退的错觉油然而生,让江声放在桌面的手忍不住握紧!
江声:“……”
默默把战场留给他们好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楚熄和林回的目光交汇,一方扬厉,一方安静。
“嗯,没关系,你先说吧。”楚熄笑着,他大度地耸肩,腿在桌下一晃一晃地去碰江声的腿。
“毕竟我和哥哥认识这么久,在他这里还都是全名全姓,你和他才认识这么一会儿,他就叫你‘小回’啦。你一定很有本领吧,真羡慕啊。”
林回皱眉抬起眼,一张清隽的面孔被光影铺陈着,慢吞吞又很认真地说,“我和江江认识五年了。”
楚熄诧异地张开嘴,“是吗,可是我和哥哥认识七年了诶。”
江声伸手堵住楚熄的嘴,“哪里来的七年啊!”
楚熄顺势埋在他手心,歪着脑袋,声音轻轻的,“这不是不争馒头争口气吗。”
江声:“……”
林回似乎觉得就此胜利了似的,得到结论,“所以我和江江是比你亲密。”
楚熄拿眼角瞥他一眼,继续和江声说话,“可是哥哥,你和楚漆认识十七年,都没叫他小漆。”
“小漆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我从来都不会这么叫他的好不好!”江声眼角抽了下。点漆般的黑眸映照化妆间明亮的灯光,他道,“我以前都管他叫哥的。”
楚熄的眼睛睁圆了些,“什么?”
江声回忆起来,“是江明潮一脸病得要死了的样子,非拉着我的手说他只有一个遗愿,就是只能有他一个哥哥。所以才改掉。”
第一次直呼全名的时候,楚漆以为他是在生气,送了好些礼物来赎不存在的罪。
只不过最后知道原因的时候,楚漆还平静地质问了他好一番“哪个哥哥更重要”这种话。
恋爱期间,这个称呼也成为他半个执念。
楚熄沉默了一会儿。
从江声口中听到他和楚漆的亲密过往,比从楚漆或者别人那里听到的冲击力好像更大一些。
就好像撇开前任关系不说,他们的十七年也是受江声认可的、别人无法插足的,紧密的联系。
哦,不对,江明潮不是插足了吗。
听起来他甚至比楚漆更亲密些。不知道楚漆知道真相的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楚熄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落定在一个笑脸。少年卷毛蓬松绿眸幽邃,俊美的脸上带着些乖巧,他问,“哥哥,你说要来看我的对不对。”
江声:“……说、说过。”
楚熄嘴角笑弧扩大,“所以,今晚去我那里玩也是理所当然,对不对。”
江声的手指猛地扣紧了座椅的边沿,“啊……我……”
林回按在他肩膀的手忽然控制不住似的稍微下了力,又很快松开,松垮地搭在江声的肩膀,轻声开口,“妈妈说,今晚希望我请江江去家里吃饭。”
江声额头有些冷汗,“我……我我我……”
楚熄脆弱地轻咳一声,捂着额头亮出手上的纱布,虚弱的声音低迷沙哑。
“哎,我的腿也受伤了,好疼好疼。这两天,哥哥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我现在,我别无所求,也只是想要哥哥安慰一下而已……”
江声:“……”
是不是有点过了。
林回的手捧起江声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他的目光像是动荡起来的海浪,慢慢地轻轻地说,“我很想你,江江。”
江声要崩溃了,“不是,你们到底在争什么……”
楚熄倏然轻声道,“我换了新的舌钉,哥哥。”
江声转过头,“?”
楚熄笑吟吟地张开嘴,舌心的水亮钉子圆圆的,似乎比之前那颗稍大一些。
林回不解地歪了下头,“江江……喜欢这个?”
“不是的。”江声摇头摆手无力地解释,“我不喜欢!”
“要试试吗?”楚熄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绿眸弯着,口吻也轻轻的,“试试嘛。”
江声捂着头半晌,怒而拍桌,“啊啊啊!够了!可恶!我哪里也不去!”
第076章 口罩就口罩之
楚熄并不意外江声这样的反应, 他对江声有足够的了解。
他知道江声什么时候会不开心,什么时候恼羞成怒,什么时候又会动摇着、只需要添一把火就答应他的请求。
所以他故意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在向另一个人传达消息€€€€我们远比你想象的亲密。
不懂吗, 没关系。
楚熄支着下颌, 目光带过一旁的林回。
既然不懂, 那就去想吧。
想想我和他进行到了哪一步;想想我们做过的事情他有没有和你做过?
去猜忌、去被折磨,去陷入狐疑的囹圄。
楚熄弯着眼睛, 膝盖碰了碰江声的腿, “别生气嘛, 我开个玩笑。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人来给你化妆。”
江声下意识看向林回,“那……”
楚熄笑眯眯地说,“哦,没他的份。”
江声:“……”
就算他有所准备,林回也根本就不想承他的情,“我没关系。”
楚熄对着江声耸肩示意, 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错误推到林回身上, “可不是我故意不准备,是我早就猜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啦。”
林回撇开脸。
楚熄转过身离去, 他还有条腿伤着,这会一瘸一拐地融入化妆间的喧闹里,江声看着他的背影迟疑地想了想,怎么怪可怜的。
下颌被温热的手指抵着蹭了下。
是林回让他转过头的意思, 江声收回目光。
林回是个细致的人, 有随身带着湿纸巾的习惯。他拆开湿纸巾的包装,洁白湿润的纸巾擦拭手指。
江声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秒, 呃嗯是很好看的手!但还是没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林回在他的注视下仔细地把手擦了一遍,包装和纸巾都一并丢进垃圾桶。
一遍还不够,他又拿出新的湿纸巾,擦第二遍。
然后才看着江声,轻声问,“他是很有意思的人,是不是?”
有趣,带着笑脸,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是机灵的聪明的人,讨到江声欢心也是很正常的。
林回看江声的综艺的时候,看其他人也是这样。
似乎只有他囿于平庸的犹豫,在里面打转。
江声对他的喜欢到底来自哪里,才可以让他暂时收起张开的羽翼停在他这里?
他一直都没能明白。这也是他不敢询问的问题,人总是在畏惧去面对一个切实的答案,因此甚至甘愿被不安和反复的疑问囚禁。
江声疑问地说,“小回也是很有意思的人啊。”
林回弯着嘴角笑。
他也许是个好人、乖巧的懂事的人、笨拙的迟钝的人,唯独不是有意思的人。
他性格枯燥乏味又慢热,是一杯没什么味道的温开水。当各种饮料摆在面前,江声怎么会选择最无趣的温开水。
林回接受这样的事实,只是偶尔会觉得不甘心。
他垂下眼皮,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才伸手去碰江声。
有些湿润的手指从他的眼睛抚到脸颊,然后是嘴唇,像是一路隐晦冰冷的亲吻。
江声心脏轻悸,抬头看他。
林回和他对视着。
同样是黑色眼睛,江声的眸子总是显得那么特别。
勾翘的流线漂亮至极,睫毛纤长,瞳色干净,世间万物都自由地生长在里面。
林回手指压在他柔软的嘴唇上,指头带着一点湿冷,还有纸巾上的淡淡茶香味。
江声往后挪了下,林回就跟紧,一只手撑在他一旁的矮桌,江声到这时候才从他的身上感知到一丝极为轻微的压迫感。
光影让他的表情看不清晰,只有漆黑的眼睫毛在光下坠在眼睑,影子像飘忽的羽翼。
“我有一些疑问。”林回轻轻地说,“江江,可以回答我吗?”
“可以是可以……”江声有些尴尬地拉着他的手指。林回的手指始终有些固执地贴在他的唇缝,他张开嘴说话的时候,像是在亲他的手,“但是为什么要这样问?”
“在舌头上打钉子是什么意思?”
林回说。
“又为什么希望江江‘试试’?”
他的问题也很平静,毫无攻击性,似乎没有别的意思,抚按江声下唇的拇指却在不经意间轻柔地挤开江声的嘴唇。
江声眉毛轻皱了下,张嘴:“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