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这就叫阴阳怪气了,那你以前对我算什么?”
严落白:“请问我什么时候对你阴阳怪气了。”
还少了吗?
江声模仿他的口吻。
“是不是还要我对你磕个头,伺候你沐浴起床然后跪在你脚边说‘吾皇万岁万万岁。’”江声逐条解析,“严落白,这句是在说我难伺候是吗。”
严落白:“……”
“带你去恋综,拉车门都要说‘皇上上朝了’。你和别人在车里接吻,我还得在外面说‘皇上不可,皇上今天该留熄贵人的牌子’。”江声说,“严落白,这句是觉得我把你当太监用了,你在我面前没有人权是吗?”
严落白皮笑肉不笑,“……记得挺清楚。”
平时没见江声记性这么好。
“你和别人上完床,我还得去跟人说,‘懂点事自己把避子汤喝了,皇上只是看你年轻貌美,并不想留你的种’是吧。嗯?江声?”江声说,“这句,是觉得我和别人那个给你增添了工作量是吗?”
只有风声。
江声皱着脸抓他的头发:“说话。”
“小气。”严落白头皮传来一阵酥麻痛意。
他皱着眉毛很轻地笑了声,抱着江声往上再掂了下,“小气又记仇。”
江声:“知道就好,我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严落白踩着地上黑漆漆的影子,江声头顶戴着鸭舌帽,有点长的头发会在帽檐底下飞扬起来。
他的手臂搭在严落白的肩膀上。
严落白镜片底下的目光看着江声影子。他在想江声在他背后是怎样的姿势和表情。是不是把脸颊贴着手臂,不想被他背,又只能忍着,所以带着不爽数落他。
男人侧脸英俊硬朗,说话的口吻总是沉稳成熟:“因为被我打断了和男友相处很不高兴?”
他猜测着江声不愿意搭理他,现在愿意搭理了,又开始阴阳怪气的原因。
“还是因为没有让你搬出去,也很不高兴。”
他背着江声走着。
江声:“都不高兴。”
严落白不明白,江声为什么一定要和楚熄住在一起。
年轻的男生邋里邋遢,说不定饭都做不好,怎么能让江声过得舒服。
“搬去和他住然后呢,一天24小时黏在一起做坏事,被弄成昨天那样子,你就会开心吗?”
“都说了叫你少管。”江声气急败坏,“而且谁是因为他了,我昨天还比赛呢你完全忘掉了!本来就很累。”
严落白:“。”
江声:“你也没有来给我加油,也没有庆祝我拿了冠军。一见到我你就开始说无关紧要的话,然后数落我。”
严落白顿了两秒。
“我来不来加油很重要吗,我要不要庆祝你拿冠军很重要吗。我以为我只是经纪人,对你来说也就这样而已。”
“你以为你只是经纪人?”江声轻轻地笑了声。
严落白觉得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一种流着细小电流的水钻进耳朵,像是羽毛剐蹭在皮肤。
江声问他,“奇怪。那你管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多。我就算搬出去和楚熄一起住又怎样呢,你在这里,用什么立场反对我。”
“……”严落白说,“到时候如果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没办法第一时间处理,很麻烦。”
“比我爸管的还多。”江声哼哼,“江明潮都没管我这么多,严落白你是我爸吗?要我叫你爸爸吗?”
阴阳怪气的口气,搞得严落白差点头昏脑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话好听点。”江声威胁他,“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我只需略微出手,你就要向我求饶。”
严落白像看到有条恶魔尾巴甩来甩去。他喉结滑动两下,轻嗤着笑了声。
算了。
他想,等江声气过去,明天就好了。
又有些恍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次对江声说“算了”是什么时候。
回去之后,看到满屋子布置的礼物,江声才知道严落白为什么要他回来。
江声不想让严落白太得意,嘴角抿着,说:“也就这样吧。”
严落白靠在柜子上看着他,半晌才极轻地笑了声,“麻烦精。”
*
不会再有人比严落白的待遇更糟糕。
江声充分向严落白展示了他生气的时候爱找茬的怪脾气,一定要把人折磨到屈服为止。
严落白居家工作,敲键盘声音太大被江声骂。
把他叫进来,因为左脚先走进房间被骂。
让他滚出去,又因为右脚先出房间被骂。
连严落白洗碗的时候,江声都要在旁边捣乱。
“有这脾气对你男朋友撒。”严落白说。
江声完全没在听,撑着桌面自己找到了比严落白有趣的乐子,说,“严落白你看!”
严落白拧着眉毛转头,看到一旁。
江声两根手指圈在一起,手心是一层晃动的流光溢彩的膜,他吐着气在吹泡泡。
晃动的泡泡越来越大,百叶窗的光一格一格地落在江声的身上。
严落白洗碗的动作停下来,被折磨的酸爽和深究原因后无法抹去的烦躁一并暂停,时间都在退后,严落白沉默下来。
在想江声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不设防的亲近。
在想明明是接过吻的关系江声还能这么坦然。
在想和楚熄那个的时候江声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他们在一起有他的功劳。
他看江声扬起来脑袋低下来的眼睛,勾着笑容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
啪的一下,像是花骤然绽开的声响,泡泡碎在严落白的眼镜上。
江声什么都没做,不需要多华丽的妆容亮眼的光芒,站在这里,普通的阳光,厨房,穿着围裙故意捣乱吹泡泡,那种感觉已经足够俘获严落白。
严落白总觉得是自己在和江声谈恋爱,不是楚熄。
和江声住在一起的是他,被江声发脾气折磨的是他,给江声任劳任怨做保姆的也是他。
除了不接吻不亲密之外,他和江声男友这个身份又差得了多少?
严落白闭了下眼,把眼镜摘下来,视野略微模糊。
他语气平稳,皱着眉垂着线条锋利的睫毛,“你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江声撑在桌面上,圈着手指吹第二个泡泡,“我还没玩够呢。”
顽劣的小孩子。
严落白嗤笑,“可怜的楚熄,你放过他吧。”
江声歪着脑袋,被半扎起来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他,“你很想我分手吗。我现在不是安分很多吗,也没有找麻烦烂摊子让你出面。”
严落白沉默。
为什么想要他分手,这个问题难道还有第二个答案吗》
他在看着江声的时候总是在想,江声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又进而忍不住拓展思路。
江声……当初,真的不是故意接吻,故意录像,故意说那些让严落白无法呼吸的话,故意在玩弄他,戏耍他的心情吗?
是看到一个会约束他管教他的人,被逼着只能忍让会让他更加愉快吗。
是给一次甜头,就能钓着严落白像遛狗一样会让他觉得好玩吗。
不准楚漆越过朋友界限,用哥哥的名义束缚江明潮的人是江声。
但主动走出界限,破坏职位关系,恶意让经纪人和艺人扭曲变成现在这样的人也是江声。
自己任性妄为,倒给别人分割楚河汉界。
太糟糕了。
最糟糕的是,知道他这么坏这么糟糕,知道和江声住在一起要给他当保姆任劳任怨,家务活全包,老是被骂。
但是江声在他洗碗的时候拿手指吹泡泡,头发乱乱,眼睛亮亮的时候。严落白还是,会无法控制地觉得,他有点可爱。
“这么想和他住在一起……”
严落白放下手里的盘子,和水槽碰撞发出刺耳的轻响。
“总是因为这个生气,拿这个事情一直在给我制造麻烦。”严落白笑出来,轻声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他了吧?”
他看着江声,江声把手泡在水里,又湿淋淋地举起吹了个泡泡。
泡泡很轻盈地飞起来,没有在半途就碎掉。
江声仰头看着,又转过来看着严落白。
“和你住在一起,你能接受我的亲吻,或者更过分一点的事情吗?”
他说。
严落白心脏咚咚地跳了下。为什么不可以?他张开嘴正要说话。
“你有这个身份吗。”江声问,“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严落白望着他半秒,眼皮垂下。修长手指重新把眼镜架在鼻梁上,眉压眼显得目光有些锐利深邃。
他没说话,寂静在阳光中流淌。
很可笑,他在这瞬间甚至可以理解萧意。
他都可以,我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