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25章

裴昭元十分不理解:“你如此爱学习,为何要坐到最后一排?”

而且还是最后一排最末一席,他最心仪的位置!

卫瑾瑜淡淡回:“喜不喜读书,和坐在哪个位置,并无关联。”

裴昭元想,好深奥哦。

顿了顿,他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那个谢唯慎,是不是十分凶残可怕,你是怎么忍受他的?”

卫瑾瑜面无表情翻过一页书,终于不再理他。

裴昭元懊悔不已,情知自己这个大嘴巴,多半说错了话,也是,他怎么能揭美人伤疤,并在美人伤疤上撒盐呢。正想郑重说几句道个歉,转头一看,旁边坐席已经空了。

他茫然问仆从:“人呢?”

仆从同样茫然摇头。

“大约公子您把人家吓走了吧。”

裴昭元抬手就是一个爆栗:“胡说,他书还在这儿呢。”

卫瑾瑜出了授业堂,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片荫蔽的竹林前。

竹林深处,已经负袖立着一道人影,听到动静,转过身,露出一张白皙面孔和胸前绣仙鹤补服,笑道:“瑾瑜,你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凤阁三座主之一,有莳花宰相之称的韩莳芳。

卫瑾瑜垂目,朝他行礼:“先生。”

韩莳芳目光缓了许多,直接伸手将他扶起:“和先生还多什么礼。先生要恭喜你,得入国子学。”

卫瑾瑜没说什么,径直问:“先生突然传信鸽,可是有事吩咐?”

韩莳芳神色凝重许多,负在身后的手微握成拳:“的确有一桩要紧事,五日后,陛下可能要亲临国子监听经筵。”

卫瑾瑜蹙眉。

“宫中不是有专门的经筵堂么?”

“是啊,但陛下的意思是,正好出来散散心,顺便来看看今年新入学的官学生们,与学生们一道听筵。”

卫瑾瑜等他往下说。

果然,韩莳芳话锋一转:“届时,锦衣卫和殿前司都会随行,这是个扳倒黄纯的绝佳机会。”

“原以为扬州织造的案子翻出来,即使不能将这阉竖立刻拉下马,也能挫一挫他筋骨,谁料督查院这次南行并不顺利,刚到江南地界,就遇上山匪作乱,险些丢了命。这阉竖又仗着昔日为陛下大伴,用旧情迷惑陛下,陛下原本让他闭门思过半月,结果不到三日,就依旧让他回司礼监当值了。”

如果六部九卿官员看到以“甩手掌柜”著称的温吞宰相韩莳芳这样一副凌厉面貌,恐怕都会大吃一惊。

但卫瑾瑜却知道,所谓“莳花”之名,不过是一层美丽的表象和伪装,朝中许多大事件,这位宰相都是幕后推手。

卫瑾瑜默了默,问:“先生打算如何扳倒黄纯?”

韩莳芳目光变得幽沉:“陛下为太子时,险些死于宫女之手,自此,夜里睡觉都要点着火烛。如果这次经筵,旧事重演,且问题出在仪仗队里,无论随侍的黄纯,还是负责安防的锦衣卫指挥使章之豹,都罪责难免。”

他从袖中取出一柄巴掌大小的短匕,递到卫瑾瑜面前:“所有随行内侍宫女进入经筵堂,都要严格搜身,你设法把这柄匕首提前放到经筵堂里。”

卫瑾瑜没有立刻接,而是道:“有锦衣卫和殿前司同时在场,刺杀者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韩莳芳:“她父母亲族皆死于黄纯之手,只要能报血仇,她愿意献身。”

“就如之前吞金自尽的那名富商一般么?”

卫瑾瑜忽抬眸,问。

韩莳芳一愣,接着笑道:“瑾瑜,你是怎么了?不信先生了么?你该知道我的行事原则,除非他们自愿,我不会逼人去死。”

“那国子监的学生呢?如你所说,所有随行人员,进入经筵堂都会经过严格搜身,殿内无端出现凶器,以章之豹行事风格,必会将整个国子监的人全部关起来拷问。”

“这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一则,这匕首是禁中之物,普通人不可能持有,就算查,最后也只会查到司礼监自己头上。二则,监中学生,大半都是世家子弟,章之豹没胆量将他们全部拘起来审,陛下也不会同意。”

“不过,有一个人,你需要格外小心。”

卫瑾瑜静静看他。

韩莳芳:“你还不知道吧,新任殿前司指挥使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便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北郡谢氏世子,谢琅。”

“此子瞧着混不吝,实则十分机敏难缠,你行事时,务必要慎之又慎,莫被他瞧出端倪。”

第020章 国子学(五)

回到授业堂,监正还未归来,卫瑾瑜低调进来,直接在自己的坐席上就坐。刚坐下,就听旁侧传来一道心虚且刻意压低的声音:“那个……我刚刚只是一时嘴快,绝非有意,你别介意哈。”

卫瑾瑜转头,看着心虚赔笑的裴昭元,想了片刻,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本就没什么介意的,便点头,表示无妨。

裴昭元长松一口气,像刚历了个大劫一般:“你不生气了,是不是意味着咱们可以做朋友了?”

身后仆从用惶急兼冥顽不灵的目光望着自家公子。

和身份如此特别的卫氏嫡孙做朋友,他们公子是不是疯了!

朋友。

卫瑾瑜咀嚼着这个词,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这位裴氏七公子,半晌,淡淡道:“我们做不了朋友。”

“为什么?!”

裴昭元一下急了:“是不是因为那个谢€€€€”怕再惹美人不虞,他忙捂住嘴,不再提谢琅的名字,换成一种仗义勇敢的语气:“你不用怕,和我做朋友,以后在国子监,我罩着你,我的仆人和吃食,都可以分你一半。某些人再蛮横,最多在家里耍耍威风,还能耍到国子监里不成。再说,就算成了婚,他凭什么不让你和其他男子接触!”

仆从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在裴昭元耳边说了句什么。

“什么?!”

“你说什么?听谁说的?”

“我哥的职位,给姓谢的接管了!凭什么!”

“殿前司,等等,国子监是不是也是殿前司驻设范围……完了完了,小爷怎么这么倒霉,一个顾凌洲已经够吓人了,又来这么个活阎王!”

所有喧闹,在监正一声响亮咳嗽声中戛然而止。

今日没有讲官讲学,学生早早便能离监回家,有顾凌洲压阵,国子监规矩比普通学堂何止严厉十倍,便是平日深受家族管束的世家子弟都是战战兢兢坐了一日,听到放学钟声,一个个如蒙大赦,把收拾杂物的琐事丢给书童仆从,便都出笼鸟儿似的争着结伴往外走了。

“今日去我家吃饭如何,我阿娘要亲自下厨做鲈鱼脍,说要好好给我补补。”

“不了不了,我家老爷子怕正严阵以待,要拷问我今日学了些什么,三位宰辅都讲了些什么话呢。”

“文卿,今日戌时,一枝春茶楼,不见不散啊。”

府中饭食早已吃腻,裴昭元打发一个仆从先去排队买尚春斋新出的热食,见卫瑾瑜没有动的意思,奇怪:“你不回去么?”

少年郎摇了下头,便继续垂目看书。

裴昭元很快想明白。

美人已经成婚,要回也是回谢府,与其回谢府面对谢唯慎那样不解风情的恶霸王,还不如待在监内读书安全。

偌大的授业堂很快安静下来。

卫瑾瑜看天色尚早,收拾好笔墨杂物,抱着书箱往藏书阁方向走去。为了方便学生读书,监内的藏书阁一直开放到亥时末。

从授业堂到藏书阁,亦要经过一条长廊。

卫瑾瑜走到长廊拐角处时,忽见不远处树木掩映的小道上,站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朱色武袍,配甲挎刀,显然是此间守卫,另一个则是个素衫青巾的年轻的学子。卫瑾瑜只扫了一眼,立刻认出那学子正是苏文卿。

圆脸守卫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匣递到苏文卿手里,道:“这是指挥使大人让属下交给公子的,说是公子家人托人寄来的物品。”

苏文卿接过,朝他致谢,便沿着小路,往国子监大门方向走了。

卫瑾瑜收回视线,继续往藏书阁去。

立刻明白,谢琅多半是不想让人知道苏文卿与谢氏的关系,免得给苏文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故意假借外人之手,用这种方式送东西。

那样形制的长匣,是摘星楼专用来装笔墨纸砚的,价值不菲,显然是入学礼物之类的东西。

倒是够用心良苦的。

顾凌洲在监正及大弟子杨清的陪同下巡视监中情况,监正及两名副监正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不妥当引发这位阁老责难。

都说这位阁老尽职勤勉,御下严厉,年轻时铁腕治军,曾被先帝御笔亲封“铁血宰相”,入阁多年仍保持武人作风,他们没想到竟勤勉严厉至此。

都已经戌时末,要步入亥时了,竟还要在结束凤阁一日繁重公务后,亲至监内巡视。

走到藏书阁时,顾凌洲忽停下,隔着敞开的大门,望着阁内深处遥遥亮着的一盏灯火和一袭素衫,垂眸端坐案后看书的少年,露出明显意外色。

大弟子杨清在一旁道:“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学生待在阁内看书,国子学不是不设留宿之处么?”

国子监建在皇城内,距离坊市较远,即便是比较用功、对藏书依赖较高的寒门学子,也很少这个时辰还留在监内的。

顾凌洲驻立片刻,问:“那是谁?”

监正忙掖手恭谨答:“回阁老,那是今年新入学的卫氏三公子,卫瑾瑜。”

杨清先一愣。

不敢相信:“卫氏的三公子?今年卫氏的名额,不是给了卫氏的二公子卫云昊么?”

“原本是如此定的,可就在名额递交的最后一日,卫氏那边,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顾凌洲驻足片刻,调开视线,继续往前走了。

**

谢琅今日第一天到殿前司上值,殿前司衙署和值房都设在皇城内,司内设指挥使一名,称殿帅,副指挥使两名,称副帅。此前无论殿帅还是副帅,皆由世家子弟担任,如今突然空降来一个寒门军侯世子任殿帅,自然引发不少轩然大波。

譬如午后,谢琅已经在殿前司值房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两名副帅方挎着刀,姗姗来迟。

“殿帅见谅,黄公公今日替太后去慈恩寺进香,命殿前司随护,卑职们忙着安排扈从人选,故而迟到了,没能及时赶来拜见殿帅,还望殿帅莫要怪罪则个。”

殿前司是天子近卫,按照规定,只有皇帝和太后出行,才会命殿前司随护,便是皇后和寻常宠妃,都没资格动用殿前司的人,最多让司礼监直辖的北镇抚安排人手。

可黄纯是司礼监掌印大监,皇帝大伴,朝臣眼里的“内相”,宫人口中的老祖宗,平日出行,不动用锦衣卫,反而堂而皇之的从殿前司借调护卫,其权势之煊赫,可见一斑。

两名副帅搬出黄纯这座大山,无非是让谢琅知难而退,顺便打压一下这位新任殿帅的威势。

谢琅背着手站起,笑吟吟道:“好说。”

另两人见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慢。

想,这北境侯府世子,传言中少年掌兵,杀敌无数,嚣张跋扈的北郡小霸王,也不过如此。

思索间,就听上头新任殿帅又拉长语调道:“安排个扈从,一下劳动我殿前司两名副帅,给司礼监办差,油水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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