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162章

否则,锦衣卫昭狱出了名的防守森严,那根金簪,如何能越过锦衣卫重重耳目,到了姚松手里?

否则,王贵是司礼监大€€,那夜在韩府相见,还一副颐指气使,养尊处优,从容不迫的模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畏罪潜逃。

世家再手眼通天,当真能打破北镇抚这道天子亲手筑起的坚固机器么?若如此,过去数年,世家便不会对锦衣卫三字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世家,还有谁有这等手眼通天的本事。答案只有一个。

谢琅靠在椅背上,不知该悲该怒:“从我走进昭狱,见到姚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我千防万防,都不曾防到布局者会是陛下。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谢氏的忠心,他故意让我听到外面的谈话,用意不过是让我猜到真相,主动赴死,好保全谢氏阖族荣耀,我说得可对?”

苏文卿脸色晦暗不明。

“世子既已猜到,何必再问文卿。”

“不。”

谢琅摇头。

“我其实有很多事都还没想明白。譬如,以你和谢氏的关系,韩莳芳与陛下缘何会对你这般信任,譬如,殿试之前,你分明已经出入卫府,取得卫悯信任,为何还要在殿试前夕自导自演一出被卫氏刺杀的戏码。再譬如,延庆府赈灾,你明知伏龙山会有一场大水淹了两万灾民,作为赈灾主管官员,为何不让人提前疏散那些灾民,任由他们待在危险的临时安置区里。”

苏文卿拳捏得更紧。

“世子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一直等到现在才说。”

“你想知道?”

谢琅抬眼,一字一字,清晰道:“你出身寒门,是人人称赞仰慕的寒门才子,用这样的方式摘得状元,让我觉得不齿,恶心。”

“不齿,恶心。”

这不知激起了苏文卿什么回忆。

苏文卿也突然大笑一声,目中露出鲜少在人前露出的狠厉色,道:“究竟是我让世子觉得不齿,恶心,还是因为我挡了某些人的路,让世子不开心了?”

“世子觉得不齿,可如今,世子为阶下囚,我为兵部尚书,世子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求我。甚至之后谢氏全族,都要仰我鼻息而活。”

“世子嫌我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那世子出身寒门,对一个卫氏嫡孙情根深种,爱而不得,难道不为自己感到不齿么?”

“可笑我的不择手段尚有回报,世子的一片痴心却只能错付,世子身陷囹圄,人家却日日同雍王宴饮,好不快活,雍王甚至指使麾下朝臣趁机落井下石。世子不为自己感到可悲么?”

苏文卿没能继续说。

因一只手,扼在了他颈上。

苏文卿毫无畏惧,反而笑着问:“上辈子世子可是欠我一条命,敢杀了我么?”

谢琅盯着那张脸,手掌慢慢收紧,看着苏文卿面孔一点点扭曲青紫,还是收了手,道:“滚。”

苏文卿捂着脖子,呛咳了一阵。

外面锦衣卫听闻动静,立刻闯了进来。见苏文卿模样,俱惊道:“苏大人!”

“我无事。”

苏文卿摆手,让他们退下。

待气息平复,再度走到谢琅面前,笑道:“世子放心,上辈子,我会救你,这辈子,我仍会救你。”

“陛下所畏惧的,只是世子武力,我会请求陛下,将世子废去武功,永远囚禁在此处,留世子一条命。”

“以后,我也会经常来探望世子,与世子好好回忆上一世的事。”

“世子不是要报答我的恩情么,就用这种方式报答吧。”

第125章 金错刀(二十六)

定渊王世子在北镇抚发疯并打伤前去探视的兵部尚书苏文卿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次日早朝虽然苏文卿特意做了掩饰,可领口处不经意露出的青紫掐痕仍教人触目惊心。

“陛下,苏尚书与谢氏的关系众所周知,定渊王世子对苏尚书都能下如此重手,可见是丧心病狂到了极致。”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此子脾性素来嚣张跋扈听闻在北境时便屡屡违逆军法,擅自作战,不服管教。如今先是杀害监军,后又勾结逆臣姚广义之子姚松,私藏兵甲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如今事情败露自然不甘不服。陛下臣以为必须依律严惩以儆效尤。”

两日前京营发生暴动,顾凌洲亲至京郊巡视督查院坐镇的御史是杨清。

杨清出列道:“定渊王世子杀害监军一事只有一个证词待考的人证,恐怕尚不足以定罪周大人如此盖棺定论怕有失妥当。”

“杨御史此言差矣指认定渊王世子杀人的是二十四楼一名伙计若非亲眼所见那伙计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说出真相。且刘喜贵遇害时,定渊王世子恰好离席出恭此事难道不过于巧合了么?”

官员们基本分为两派,吵得唾沫飞溅。

最后是皇帝轻咳一声,打断争吵:“定渊王还在前线为国奋战,他把儿子留在上京,托付与朕,朕都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定渊王世子,寒了忠臣之心。”

皇帝要维护谢氏,合情合理,毕竟如今谢氏是皇帝与世家对抗的最大筹码。

依附裴氏的官员见此情景,却不依不饶,道:“想要查明那批军甲的下落,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直接将飞星营与流光营两营主将羁押起来拷问便是。重刑加身,老臣便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这个说法立刻获得一大部分朝臣的认可。

既然定渊王世子是私藏兵甲的最大嫌犯,朝廷顾忌定渊王府颜面,不好直接对定渊王世子进行审讯,那便另辟蹊径,审问其麾下大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裴氏麾下官员如此奋力要给谢琅定罪,自然是受了裴氏老太爷裴道闳的指令。

一则,拿掉谢琅,就能重创谢氏,而没了谢氏做倚仗的皇帝,自然要完全受裴氏控制。裴氏也将彻底取代卫氏,成为诸世家之首。

二则,各地官员敬献给裴道闳的一批价值连城的生辰纲,曾经在京南地界被悍匪劫掠,裴道闳近来得到消息,此事背后真正主谋很可能是谢琅。

裴道闳因为生辰纲被劫之事大病一场,因此对谢琅恨之入骨,发誓要报此大仇。

三则,也是最重要的,皇帝在立储一事上态度不明,大朝会后,虽搁置了雍王的储君册封礼,但也没有宣布废掉立雍王为储的决定。一旦雍王继任储君位,有皇帝和皇帝背后的谢氏支持,赵王将再无争储可能。

裴氏一派官员的提议再度遭到了皇帝否决。

“京南匪患正是严重,若将飞星、流光二营大将全部下狱,谁去京南剿匪?”

皇帝唯一做的让步就是,将谢琅暂时软禁在北镇抚,在真相彻底查明前,不予放出。

谢琅人坐在北镇抚值房里,每日总能从“各类途径”有意无意听到外界的消息。

越是听到后面,他越是笑得讽刺悲凉。

因在看透皇帝真正的目的后,他便明白,皇帝越是当着天下人和满朝文武的面回护他,便越是下定了决心要置他于死地。

皇帝既要他的命,又要贤良的名声。

对他恨之入骨的裴氏与裴道闳,便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谢琅的直觉很快得到印证。

两日后的深夜,素来防守严密的北镇抚闯进来第一批刺客。

好在谢琅早有警觉,在刺客闯入房间前,便跃上房梁,躲在暗处,在锦衣卫姗姗赶来前,成功将所有刺客击杀。

这批刺客身份自然成谜,连北镇抚都查不出任何线索与端倪。北镇抚只是例行加强了防守,并将谢琅转移到其他值房。

但各类更隐秘的刺杀依旧没有停止。

有一日,谢琅发现送来的饭食有毒,之后,便不再进食。

北镇抚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饿死,最后由刘公公出面,亲自送来了一顿酒食,谢琅才肯重新握起筷子,并笑着邀刘公公同饮。

刘公公知晓对方用意,不敢不喝了那一杯酒。

太仪殿内,天盛帝一身明黄龙衮,盘膝而坐,旁边紫金香炉吐着袅袅香烟,衬托着他一副清瘦筋骨,远远望去,仿若端坐云端的仙人。

“陛下,该吃药了。”

曹德海躬身进来,将一个白玉托盘恭敬跪呈至皇帝面前。

托盘上放着一只玉碗,碗内放着一颗同样晶莹如雪的丹丸。

皇帝睁眼,伸手拿起丹丸,就着清水服下,原本苍白羸弱的面孔上立刻多了一抹健康红润。

“果然是奇药。”

皇帝感叹。

曹德海道:“能入陛下之口,为陛下益寿延年,也是这丹丸的福气。”

“你这根舌头,倒是伶俐得紧!”

皇帝笑骂。

曹德海垂目笑:“奴才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皇帝收敛了笑容,忽问:“北镇抚情况如何?”

曹德海忙道:“陛下放心,谢世子已经开始正常进食了,不会有大碍。”

说完,曹德海才发现皇帝目光悠远望着窗外,脸色幽深莫测,并未有任何喜色露出,多年在深宫里练就的本能让他隐约明白,自己的回答并不能令这位天子满意。

曹德海立时惊出一背冷汗,越发小心收敛起神色。

“这是好事。”

皇帝徐徐开了口。

“世子安然无恙,朕也能和定渊王交代了。”

“是,陛下仁德,天下皆知。”

曹德海战战兢兢回。

“退下吧。”

“是。”

曹德海如蒙大赦,蹑手蹑脚退出殿,等到了殿外,才发现两条腿都在打颤。

“依阁老看,此事如何处决才好?”

天盛帝问。

韩莳芳慢慢自屏风后显露出身形,道:“杀之固然一劳永逸,可也后患无穷,将来谢氏追究起来,虽有裴氏挡着,陛下怕也不好交代。”

“依臣看,对付会伤人的猛兽,杀掉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去其利齿,砍其爪牙,用铁链拴住,关在笼子里,慢慢消磨其意志,直至疯魔,才是最佳处置方法。”

“眼下陛下越是维护谢氏,裴氏越是会穷追不舍,努力搜寻那批军甲的下落。”

“届时,定渊王世子谋逆之罪板上钉钉,定渊王就算要追究,也只能向裴氏去讨债。且在裴氏欲置之于死地的情况下,陛下拼力保住其子性命,定渊王反而要感激陛下。而谢氏,亦会更加坚定的站在陛下这边,对抗裴氏,朝局,方能达到最大程度的平衡。”

天盛帝挑了下眉。

“爱卿不愧是大渊第一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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