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244章

且时至今日,他也明白,大哥身为裴氏长子,身上承担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某种程度上来说,连做个没心没肺的纨绔的资格都没有。

卫瑾瑜也没有料到,此行能得到这样一个重要信息,由衷道:“多谢告知。”

“那我走了,瑾瑜,让我再唤你一声瑾瑜,咱们后会有期!”

裴昭元粲然一笑,与卫瑾瑜拱手作别,便潇洒转身而去,踏着一地阳光,往马车方向而去。

青州城外,大军亦拔营。

裴北辰起身,将案上玉佩拿起,挂在腰间,往外走去。

副将已牵马在外等候。

裴北辰翻身上马,顺着长风,往身后望去,旷野之上,一辆青盖马车停驻在道边。

紧接着,一缕低沉悠扬的埙音,慢慢响起。

裴北辰唇角几不可察一牵,收回视线,在这首送别曲中,驱马往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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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由礼部主持的朝廷恩科也在轰轰烈烈举行。

督查院三司会审结果亦公布。

十年前旧案与六年前青羊谷一案皆被翻出,首辅卫悯、次辅韩莳芳、前任姚氏家主姚良玉、前任裴氏家主裴道闳,工部尚书裴行简、兵部尚书苏文卿及户部尚书卫嵩,皆判斩刑。一大批世家官员皆被罢黜、流放。

直至被处刑,卫瑾瑜都未再去牢中见过卫悯这位祖父与韩莳芳这位昔日先生。

但行刑之日,卫瑾瑜站在刑台下,人群中,亲眼看着一个个有罪者悉数伏法,刑台上鲜血鲜红刺目,刑台下百姓流着泪,拍手称快。

这些逆犯的头颅,自然无人敢收。

待人群散去,卫瑾瑜上前,与同样身穿便服的明棠收了其中几颗,两颗摆到了长公主陵前,两颗寻了普通土丘安葬。

回去后,卫瑾瑜就又大病了一场。

谢琅似乎料到会有这一日,只沉默守在榻边,在卫瑾瑜发汗发抖时把人抱起,再设法把药喂进去。实在喂不进去,就先自己含到口中,再渡给卫瑾瑜。

“这是何物?”

一次喂完药,谢琅从枕下发现一瓶晶莹雪白的药丸,问桑行。

桑行支吾片刻,才道:“是寒石散制成的药丸。”

谢琅一怔。

不敢相信:“他一直在服用此物?”

桑行哽咽点头。

“以前少主只是偶尔服用,自世子离京,才开始频繁,老奴试着劝过几次,到底没能劝住。”

谢琅心痛如绞。

他曾听军医说过,寒石散虽是一方剂,有止痛之效,但久服,却能让人神智迷乱,产生幻觉。

他总算明白,过去的日日月月,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卫瑾瑜昏昏沉沉睡了三日,才清醒过来。

脸色唇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让你担心了。”

望着明显熬红了眼睛的谢琅,他有些歉疚道。

谢琅没提寒石散的事,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道:“都过去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报仇了。”

卫瑾瑜点头。

终究控制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流。

这场病,某种意义上,也算他同过去的告别。

谢琅悬了数日的心,此刻方缓缓落下。

“我想出去转转。”

卫瑾瑜道。

在殿中躺了三日,他都闷坏了。

谢琅说好,取了披风,轻手将人打横抱起,来到了殿顶。

桑行见怪不怪,倒是一些年轻宫人吓得不轻。桑行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远远避开。

星河璀璨。

卫瑾瑜惬意懒散,没骨头一般躺在谢琅膝上,道:“以前从未发现,这座宫城这般美。”

谢琅垂着眼,眸色深深,没说话。

卫瑾瑜看出了他眼中潜藏的焦虑,道:“你放心,我答应了要陪着你,就一定信守承诺。”

要不是这些年练就的刚硬意志,谢琅胸中那股酸涩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如何能放心。

如何能不担心。

其他人其他事都在渐渐尘埃落定,唯独卫瑾瑜身上的毒,仍然是未解之题。他给大哥给老三写了很多封信,让他们帮忙想办法,也派人在西京、在大渊其他地方寻找解毒之法。他每一日都在担惊受怕,怕他生病,怕他受累受寒,怕他面色露出一点不好。

他怕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仍要踽踽一人,揣着两世记忆,孤魂野鬼一般行走在世间。

卫瑾瑜抬起手,摸了摸那张英挺的脸,道:“你心中总是对我有愧,但上一世,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我虽下场凄惨,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四舍五入,我们算是扯平了。”

谢琅听出些其他意味。

卫瑾瑜道:“这几日昏睡,我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梦到上一世,你为了换回我的命,傻乎乎跑到敌军大营里,以身为祭,被人乱箭射死。所以当日,你在大慈恩寺看到那张签文,神色才会那般怪异,对么?”

谢琅从不信鬼神。

然而这一刻,听着卫瑾瑜叙述出这些事,却觉惊心。

谢琅突然若有所思。

一瞬间,某种荒唐念头闪过脑海,道:“我忽然想到,有一个人,兴许可以解你的毒。”

第184章 终章(中)

巫医!

梁人视为神明的巫医!

一个名字雷电般闪过脑海几乎令谢琅一颗心要从胸口跳出来。

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节。

上一世,他万念俱灰,听说梁人国中有巫医通巫术,会起死回生之术,能活死人肉白骨。才不顾一切北征与梁人决战。

经过连日激烈厮杀他果然生擒了巫医。

巫医告诉他,血月之夜,设祭坛,以人血为祭,就能将已经亡故还未投胎的魂灵召回。

他那时整个人空洞而麻木别说以血为祭便是以命换命也是心甘情愿。之后……便中了梁人埋伏万箭穿心而死。

他记得中箭之时,天空挂的那轮月亮的确鲜红如血他也记得,他倒下的地方的确是一个新挖好的祭坑。

那抹纤瘦的雪色身影就安静躺在坑中。

他坠落下去坠在那片雪白中濒死之际他终于再一次嗅到了,无数次出现在他睡梦中的草木之息。

他们虽死在了上一世却重生在了这一世,如何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起死回生。

这个念头,令谢琅浑身血脉都偾张起来。

低头,才发现卫瑾瑜并无特别反应,只笑吟吟望着他。

谢琅一怔:“怎么?你不相信?”

卫瑾瑜摇头,坦诚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冷情冷性惯了,又现实功利得很,从不对虚无缥缈之事抱有期望。”

“就算没有解药,我也会努力坚持,不会毁弃承诺。”

“再说,我与这毒已经共存了这么多年,某种程度上,早已融为一体,我摆脱不了它,它亦休想轻易摧毁我。”

“我现在是大渊的新君,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的心愿要完成。谢唯慎,相信我,我不会再放弃自己了。”

这一刻,谢琅胸腔内禁不住再度涌起一股酸涩。

他闷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这个?”

卫瑾瑜坐起来,叹气:“你该回去照照镜子,看自己眼底积了多少血丝。我昏睡这几日,吓坏了吧?”

谢琅自然吓坏了。

也诚如卫瑾瑜所说,他真是害怕,大仇一报,多年夙愿一了,卫瑾瑜身体里的那口气会再度散去,失去生的信念。

在他发现卫瑾瑜靠服食寒石散来维持生念后,这股担忧达到了巅峰。

天知道,在他昏睡的那三日,他是如何痛苦煎熬。

他第一次明白,过去那么多年,卫瑾瑜不仅在走一条孤独决绝的复仇之路,亦在毫不犹豫的摧毁自己。

他怎能不担心。

“我只是一个混账而已。”

“我怕我这个混账,留不住你。”

谢琅低声说了实话。

“你的确是个混账。”

卫瑾瑜还是笑着。

“一个只靠一碗面,就骗走我的心,还让我对你恋恋不舍的混账。”

这句话倒是让谢琅塞满阴霾的心霍然照进一缕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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