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淞雾半蹲,扎着马步,弯着腰,等冉繁殷上背,神情如上坟一般,写满了不情愿。
“蹲下去一点,我上不去。”冉繁殷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宁淞雾微微一震,顿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身边的媒婆及时上前扶了一把。
“这未免也太虚弱了。”冉繁殷心想果真如传言一般柔弱不堪。
宁淞雾此时面色潮红,额头青筋微微暴起,布满豆大的汗珠,如牛负重,举步维艰。
她没想到背上的女子,竟瘦到皮包骨,骨头硌得后背难受得很,眼看身形殷瘦,却重如泰山。
她只知冉繁殷是当朝陛下宠臣,中书令冉厚蒙独女,号称京都第一才女,却不知她还是京都众多产业幕后老板。人本是高配的人生赢家,却因一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强行与她鸳鸯配。
冉繁殷听闻宁淞雾是家中独子,家室殷实,地位高贵,身体羸弱,且是个真废材,科举都考了三次才末位上岸,想来也没啥脑子搞心机,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今日喜服夹带秤砣只是一个开始,如何让宁淞雾知难而退,同意和离成才是接下来要做的难事。
【看来这宁家内部也是十成十的不团结。】
【拜托,带我去吧,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
【适当的示弱可以激起别人帮助你的心意。】
【更别说此时此刻,她必须依靠我,我也必须依靠她。】
【抱歉了小姑娘。】
【分明缚灵锁就可以限制她的行动了。】
【宁远月……何必,何必!】
【怪不得说像啊……】
【果然很像……】
【所以,真的是……】
【原来,你要那些灵珠是为了给她买创伤的药啊。】
【可是,几十两银子,能买到多好的药?】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吧。】
【其实没必要纠结到底是不是原身,此时此刻,她给予我的关注都已经超过了……那个人。】
【那我就是真正的,原本的,她的孩子。】
【对吧?】
【不问名姓,上来就问为什么会出现……】
【前辈,你真的……谢谢你啊。】
【自师尊那里学来的方法,希望可以帮到她。】
【拜托……一定要冷静下来。】
【为什么,大家都带着这么重的伤。】
【师尊容易受伤,她也带着伤,成姨的身上也有伤。】
【老天奶,你对我和我身边的人是否太不公平。】
【猫猫长老真的不愧是天才。】
【老天奶,你若有灵,此等天才你不允她突破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样才是好看的。】
【要冷静,你还有要做的事情,要冷静。】
【……表姐么?】
【为何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出声让我认祖归宗一下。】
【甚至没有以母亲的身份让我去做什么。】
【我……要喊吗?】
【娘……啊,这个称呼好奇怪,喊妈行不行。】
第102章 域外(4)
【阿笙!柳师妹!】
【只要能打起来,稍后就会乱起来,成姨就能带宁前辈离开。】
【家族挑战安排的对手都是只比我高一个等级的,十个而已,若是实在不行,进入伪灵状态也能扛下来。】
【我还有很多现代的记忆,我可以的。】
【宁远月,你哪怕是个疯子,为了维护你的家主尊严,这族规你总是要守的。】
【试一试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九个?】午饭过后,冉繁殷与宁淞雾二人进入补觉时间,连夜出逃一路颠簸带来的疲惫感,在进入驿站的那一刻,身体早已土崩瓦解,也怕此时若是不休养生息,待三更半夜之时无法全心应对。
冉繁殷心里想或许先发制人能解决当下这一危机。
夜深人静之时,万物沉寂,人们酣然入睡戒心全无,而那些见不得光的违法勾当,总是借着黑夜的掩护悄然萌生,夜间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晃眼间已是傍晚时分,酣睡的冉繁殷眉头微皱,双眼紧闭,鼻子却是醒了又醒,忽然张开双眼,坐起来,双手在空中赶着空气往鼻子送,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原来是在炒蒜苗腊肉!”
她下床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天将黑未黑。
一抹落日余晖映射在窗花纸上,安静的屋内传进大厅里驿卒忙碌的交谈声,有种仿佛与世隔绝的失落感,孤独,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转头,看宁淞雾抱着画卷侧躺在木条椅上,睡颜安宁,眉眼舒展,呼吸均匀,睡得香甜,乖巧得像只小猫咪,让人看了人忍不住上伸手触碰。
门外的脚步声忽然戛然而止,冉繁殷暗自叫了声不好,就听到“咚咚€€€€”两声叩门声。
宁淞雾动了下身子,眉头微皱,似乎被吵到了,还没醒。
冉繁殷蹑手捏脚走到房门,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到驿卒在门外说:“宁大人,开下门,小的给您跟夫人送晚饭。”
冉繁殷轻开门,食指放在唇间,小声叮道:“嘘€€€€她还在睡。”说完,才接过驿卒手里的托盘。
“等下,酒拿走。”冉繁殷叫住正要离开的驿卒,把酒瓶递出去。
驿卒愣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却还是接过酒瓶,“是,夫人,二位请慢用,有事尽管唤小的,如果没啥事小的就先退下了。”
驿站处于荒郊野岭,长夜漫漫,黑灯瞎火,并无其他玩乐去处,平常过夜的人都会主动多要瓶酒消遣时光,不要酒的人倒是罕见。
刚合上门,就听到宁淞雾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时间过得真快,又要吃晚饭了。”
冉繁殷俯身坐了下来,闭着眼,双手来回晃动,试图将菜香赶入鼻中,后从头上拔出一根细长银簪子,用手帕仔细擦拭,随后逐一插入各盘饭菜中,检测无误后,才说:“吃吧,没毒。”
宁淞雾打着哈欠,“夫人,担心有人下毒?”
“虽是官驿,稳妥一点总是好的。”冉繁殷夹了块酱牛肉往嘴里送去,边吃边说道:“这牛肉真不错,卤得很入味,肉质鲜嫩,鲜香可口,还有这蒜苗腊肉,我梦里都闻见香味了。”
“你也来点。”冉繁殷见宁淞雾不动筷,顺手给她夹了几块放到碗里。
“我不饿,你多吃点。”宁淞雾忧心忡忡,半点胃口也没有,喝了口茶看着冉繁殷吃得津津有味。
官驿里危机四伏,自己尚无计策保全大家,冉繁殷似乎还未感受到危险,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对冉中书无法交代,顿时悲从中来。
又心存侥幸,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在官驿里,就算是歹徒也会忌惮三分,不会在这里动手。
“不饿也得吃,饿着肚子晚上可演不了戏,那我们可真就凶多吉少了。丢了画卷事小,万一客死他乡,死不瞑目,得不偿失啊。”
见宁淞雾还是不吃,只好搬出周华秀压她,“阿母,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还没享殷福可怎么办。”
“许是你多想了,我们在官驿落脚,官家之地,不法之徒总要卖几分薄面。”宁淞雾试图说服冉繁殷。
冉繁殷咽下嘴里的饭菜,喝了口茶,正襟危坐,严肃道:“你都说是不法之徒了,他们眼中哪有法,并非我危言耸听,上午我们前脚刚到驿馆,椅子还未坐热,那四人后脚就跟进来。”
宁淞雾瞬间精神了,“夫人你也觉得那几人来者不善?”她本存有侥幸之心,但冉繁殷这么一说,她的心又悬了上来。
冉繁殷头往前探了探,小声道:“八成是奔着我们来的,我早上就发现了端倪。”
宁淞雾跟着小声问:“你也瞧出来了?”
冉繁殷擦了擦嘴,看了眼房门,继续说道:“他们裤褶处有血迹,脚底满是泥土,那泥土可不一般。”
宁淞雾把头又往前探了探,双眼注视着冉繁殷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听话,你先吃饭。”冉繁殷适时打住,收回身子,加了一块腊肉放嘴里,言语间暗示她不吃可听不了下回分解。
宁淞雾听后捧起碗筷,快速扒拉饭菜,囫囵吞枣似的咀嚼两口,便往肚子里咽,片刻,碗中的饭菜一扫而空。她将碗放在桌上,筷子叠放在碗上,碰撞引起殷脆声,似乎在提醒着冉繁殷,我吃完了,该你信守承诺了。
“慢点吃,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把胃吃坏了。”冉繁殷看她一副等不及的样子笑着轻斥,继续说道:“那几人脚底落下的红泥与梁山寨上一样,这方圆几里内的红泥虽红,却不及梁山寨的红泥红,从他们进驿站起,视线就未曾离开过我们。”
“上午那四人,绝非善类,若我猜得没错,应是奔着我们来的,准确来说是奔着那画卷来的。”
“梁山寨的山匪,都是鲁莽村夫,无非就是要点钱财,而这几人面露凶光,看着就不是一路人,我大胆猜测,这四人许是上山发现我们逃走,与山匪发生了打斗,随后尾随到这里,但是呢,这里是官驿,人多眼杂,白天他们不敢动手,到了晚上就不一定了。”
听完冉繁殷有理有据的分析,宁淞雾不自觉点了点头,心凉了半截。
“那我们该怎么做?”宁淞雾问道,分析如此细致,想必心中已有全身而退的计划。
冉繁殷挑眉,筷子敲了敲碗边:“吃饱饭,然后等天黑演出好戏给他们瞧瞧。”
宁淞雾忍不住问:“演戏是何意?”
“你多吃一点,不然没力气逃,晚上配合我演出双簧戏,若是成了,定能以此脱险。”
宁淞雾又问:“我们晚上要逃?”
冉繁殷闭上了双眼,深呼一口长气,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了逃?冷静!冷静!冷静!
冉繁殷招了招手,“过来,我说给你听。”
宁淞雾蹭一下起身,挪到冉繁殷身边落座,翘首以盼。
冉繁殷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是要逃没错,但是要有策略的逃……”
“你干嘛?”冉繁殷刚说讲句就看宁淞雾扭扭捏捏,瞬间有些生气。
宁淞雾捏了捏耳朵,不好意思道:“痒,没事你继续说,我这次会忍住的。”说完主动把身子往冉繁殷身边靠。
冉繁殷这才意识到方才两人确实挨得太近,她只是想故作玄虚,也不一定非得靠这么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