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猜测
一行人入了城,要回家的回家,还想玩的就换地方,师鸣更是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徐篱山的魔爪之中逃脱,当场放下狠话要从今日起和徐篱山断绝关系,并且冷酷地拒绝了徐篱山含情脉脉的挽留,捂着屁股拉着师流萤一起逃窜回家了。
小团队就地解散,徐篱山则依照约定送付清漪去了二皇子府。
付清漪一路跟着徐篱山,见二皇子府的人待徐篱山甚为恭敬,便好奇道:“你和二殿下感情甚笃?”
“二殿下温和仁厚,待谁都好。”徐篱山把话说得含糊。
付清漪却颇为赞同这句话,否则她也不肯来这里€€€€当朝几位皇子,三皇子一双桃花眼,看着温柔可亲,做事却严谨周到,绝非好相处之辈;五皇子很爱笑,但发起狠来却是毫无顾忌,除了陛下和肃王,谁都压不住他,他的脾性是随了肃王;至于六皇子,这是位逍遥闲人,不涉朝政,在兰京过着隐士生活,大家提起皇子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按理来说也该是位好相处的人物,但付清漪到底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否表里如一。
只有二皇子,众人都知晓这是位脾性温和的人物,付清漪早年与他见面也短暂地相处过,知道这位是真的表里如一,绝不会主动算计利用她。
京珉收到消息,出门来迎,在花园撞上他们。付清漪停步行礼,说:“叨扰二殿下了。”
“还是爱玩的性子。”京珉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多怪罪,“我送你入宫。”
“宫里规矩多大啊,我进去了就不容易出来了。”付清漪伸手抱住京珉的胳膊,眼巴巴地瞧着他,“二殿下,你千万行行好。”
京珉知道她的脾性,到底只是拿她当个小丫头,因此也没有太顾忌男女之防,闻言只是叹了一声,说:“那就住北大街会馆,只是那里到底不比宫里,怕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我哪里都能住。”付清漪高兴道,“谢谢二殿下!”
“我会派人入宫禀明母后,我们先用膳吧。”京珉看向徐篱山,“留青,留下来一道用膳?”
徐篱山点头,三人便去了前厅。
路上,徐篱山将疯马的事情说了,京珉说:“你受惊了,此事我会请鹰部副使苏昌去查。”
“其实也不必查了。”见两人看过来,付清漪耸了耸肩,“给我的马下药,无非就是想让我出事,可茶肆的人与我无冤无仇,何故下狠手?此行家里派了八个人跟着我,其中不乏祖母派人来盯着我、让我不要闯祸的,也不乏有听命害我的。”
“那为何选在京郊?”京珉说,“你在兰京出事,朝廷必会追查到底。”
“跟着付小姐的那八个随从都是付家自己的人,他们中有人要害付小姐,大将军和少将军能找兰京的麻烦吗?届时兰京只能、只会抚恤安慰,再全力缉查真凶。若不是他们,而是当时茶肆中的其他人,那抓出来杀了,付小姐也活不过来,因此地点选在哪里都没有太大差别。”徐篱山说,“有时候杀人、害人是不需要筹谋深远的。”
“不错,且我这一路多是坐马车,今日骑马全是因着骑马跑得快,可以甩开他们,没想到差点害了自己。”付清漪说。
京珉见这小姑娘态度淡定,便问道:“你是否有所猜测?”
付清漪背着手往前走,颇为随性,“其实我都习惯了,以前我也遇过几次类似的事情,比如骑马撞到块拦路石不慎摔下来,出门玩碰到打劫不劫财而是劫命的,去街上玩被人‘误’抓进花楼……好在我福大命大,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今天也是,”她侧身探头看向徐篱山,笑盈盈地说,“今天也有你救我!”
徐篱山并不看她,说:“事非巧合,禀明父兄,他们自会替你做主。”
付清漪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路,说:“以前有一回我和付清欢闹了矛盾,被祖母说教我欺负她,我当时很委屈,连夜出门去军营找我父兄。彼时爹爹出营练兵,我只找到了哥哥,他见我受了委屈,立马带我回家找祖母,祖母却说他不爱幼妹,只知道一味娇惯我,哥哥发怒说了狠话,却把祖母气得当场晕厥过去,一连病了三月。爹爹收到消息回来,听祖母连声泣哭说他们父子俩不孝顺,爹爹不敢再害祖母伤心生气,便责罚了哥哥。那之后,我也不想找哥哥了。”
“你祖母这心眼儿偏得都没你的份了。”徐篱山评价。
“祖母把她的干女儿当亲女儿看,当年也最属意她做儿媳,但爹爹倾心娘亲,执意娶了娘亲,因此祖母对娘亲本就诸多不满,自然也不满娘亲的孩子。哥哥在家中最年轻有为,祖母不能拿他如何,却极为不喜我的性子。”付清漪无奈地说,“她年纪最大,占着个‘孝’字,谁敢跟她争啊?我若把她气登天了,爹爹会愧疚一生的,不过我惹不起躲得起,这次我来兰京要多待一段时日!”
“那敢情好。”京珉怜惜她的处境,但无权插手别人的家务事,闻言安抚道,“兰京这么大,有你好玩的。我平日空闲时可以带你去玩,别的时候你也可以找篱山,他朋友多,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少爷小姐,你们能玩在一处。”
说着他们到了前厅,管事吩咐传膳,待布置好了就跟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丰城。”京珉唤了声廊上的人,“一道用膳吧。”
“是。”丰城走进来,朝徐篱山和付清漪见礼,规矩落座了。
几人慢悠悠地用过膳,下桌时金乌西沉,京珉要送付清漪去会馆,徐篱山便顺路蹭一段路的马车。
车窗打开半扇,徐篱山侧身坐着,一边听京珉和付清漪聊天,一边往外头瞧。路过熟悉的街道,他瞧见那糖人铺上的爷孙俩,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娃儿也看见了他,屁股一抬就冲了过来,“大哥哥!”
徐篱山让丰城停车,把脑袋探出去俯视这小胖墩,见他脖子间裹了层药布,便说:“还疼不疼啊?”
“疼,但是一直疼,也就不疼了。”小娃儿说话有些含糊,一边踮起脚尖去摸徐篱山的脸,无奈身高实在不够,顿时气馁地皱起了脸蛋。
徐篱山见状往下倾身,用脸碰了碰他的小圆手,说:“要摸什么?”
“摸哥哥。”小娃儿咧嘴一笑,开心地说,“是人,不是神仙!”
“嗯,是人。”徐篱山蹭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儿一字一顿地说:“元、笋!”
“圆笋?”徐篱山乐道,“挺合适的,又白又胖。行了,哥哥要走了,回你爷爷那去吧。”
后头站着的爷爷跟着上前一步,作揖道:“还没有谢谢公子和那位灰衣义士昨日帮我们爷孙俩的恩情€€€€”
“诶,小事儿,不必放在心上。”徐篱山打断了他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老泪纵横,往后头一望,“真要感谢的话,给我四个糖人儿吧。”
老爷子立马说:“公子要吃,我这一摊都给你!”
“那我年纪轻轻就得像他一样了,”徐篱山戳了下圆笋的脸蛋儿,“缺颗牙。”
元笋说:“爷爷说我是换牙了,还会长的!”
徐篱山“哎哟”一声,说:“那可得少吃糖。”
老爷子拿了糖人过来,说:“一根麒麟,祝公子平安吉祥;一根和合二仙,祝公子家庭美满;一根宝剑,祝公子化煞生财;一根牡丹花,祝公子荣华富贵。公子以后想吃糖人儿了随时来,我不收钱。”
“钱还是要收的,公子可不差钱。”徐篱山从袖袋里摸了锭碎银子塞进圆笋的衣领里,及时把车窗一关,让丰城赶马车走了。他选了牡丹花,让车上两人各挑了一根,推门把最后一根宝剑给了丰城。
一根糖人儿吃完,徐篱山到了目的地,先行下车回文定侯府了。不料刚到门口就被管家抱住胳膊往前厅拽,他登时一警惕,“我爹终于要打断我的狗腿了?”
“六少爷说笑了,侯爷哪里舍得啊?”管家说,“三殿下今儿来了,被侯爷留下了用晚膳,这会儿还没走呢。”
徐篱山纳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俩吃饭还需要我去唱歌助兴吗?”
“三殿下就是来找您的,这不一直等您吗?”管家把六少爷拽去了前厅,要到时便松开他,帮他整理仪容,侧手道,“六少爷,请。”
徐篱山进了前厅,见礼道:“三殿下,爹。”
“无需多礼。”京宣放下茶盏,“今日是我叨扰了。”
文定侯说:“殿下哪里的话,既然犬子已经回来,那就让他代我招待殿下吧。”
京宣颔首,等文定侯离开前厅,便看向徐篱山,温声道:“留青,坐吧。”
徐篱山落座,说:“不知殿下找我有何吩咐?”
“非是吩咐,而是有一件事想请留青帮忙。”京宣说,“母后很喜欢文和殿的那幅画,我便想再向留青求一幅墨宝作国母寿礼。”
“这有什么难的?”徐篱山说,“不知皇后娘娘的命题是?”
京宣摇头,说:“但凭留青。”
徐篱山说:“那我就随性发挥了。”
“好。”京宣端茶抿了一口,又说,“听阿€€说,你与他之间似生了误会?”
徐篱山笑一笑,说:“殿下抬举我了,世子尊贵,我哪敢同他生什么误会?”
“这话要是被阿€€听见,是诛心呐。”京宣劝道,“若有什么误会,好好说清才是,千万莫要平白生了嫌隙。”
“殿下与世子感情甚笃,我也不瞒殿下了。”徐篱山叹了口气,“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世子要杀我无需挑地方,多半是有人想害我还要嫁祸给世子。可是我不是个通透聪明的人,不能当做没听见,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想躲世子远些。世子若是因此生气,我也没法子。”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说太多,但留青宽心,我会同阿€€好好说,必定不让他乱发脾气,寻你麻烦。”京宣道。
“多谢殿下!”徐篱山说,“殿下放心,寿礼我必定精心准备。”
京宣笑着道谢,起身告辞。
徐篱山送客出了侯府大门,待京宣登上马车才转身回去。
“如何?”见车门推开,躺在马车里的郁€€一下坐了起来,“帮我探口风了吗?”
京宣伸手推开他的腿,撩袍落座,吩咐侍卫驾车离开,说:“探了,没太瞧出生气,只是想离你八丈远。”
“今儿我给他递的帖子他没回,出城和师鸣他们跑马去了。”郁€€一拍腿,“娘的!”
京宣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以前他次次都回你请帖?”
“……”郁€€冷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你情场失意,就要迁怒我。”京宣啧声。
郁€€冷哼一声,说:“徐松均别用了。”
京宣掀起眼皮,“好表哥,您这是为着美人要舍弃手底下的人了?”
“徐松均本就不是什么极其中用的,舍了就舍了吧。”郁€€说,“工部侍郎谭春出事,近来朝中有些风声,我去吏部和工部打听过了,没人想提携徐松均,包括往日与他走得很近的几位老大人。徐松均有一点像你,在外头作笑面虎,且他厉来善交友,如今这般情况,说明什么?”
京宣说:“上头的人不喜他。”
“徐松均这些年没有什么大功绩,却也没什么过错,按理来说没必要这般特意‘点拨’大家,因此这就是一种暗罚。”郁€€说,“他那姨娘是个不安生的,但脑子不够,做了什么事牵连他也未可知。或是因为徐如柏,徐如柏之前和褚凤打架,褚凤因此折了条腿,褚和定然不满。陛下对褚和亲眼有加,委以重用,褚和的话自然有分量。”
“你思来想去却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京宣笑道,“徐留青啊,他与这些人都有关联。”
郁€€说:“他在我面前都敢横,岂能忍得了徐家那仨?他想给徐松均使绊子在情理之中,且他朋友多,做起来也容易。”
“我听明白了,徐留青在你眼中就是个脾气暴躁、胆大妄为的纨绔小少爷,半分心眼子都没有。”京宣摇头,悠悠地说,“你就小看他吧,整日玩鹰,你可别被鹰啄了眼。”
“他想啄我的眼,还躲我八丈远?”郁€€呵呵一笑,“你是在讽刺我吗?”
京宣投降般地笑笑,说:“我可没有啊,我点拨你四个字:欲擒故纵。”
郁€€不太相信,“他肯为我费这心思?”
京宣:“……”
没得说,简直没得说。
“明日我要去见皇叔,陪不了你,你自己随便折腾去吧。”京宣叹了口气,“我得离你远些,别让你传染了。”
郁€€忽略他的后半句话,说:“那你正好跟肃王商量商量,帮我把篱山从金昭卫弄出来,那破书吏有什么前途?”
“……你让我去皇叔手底下捞人?”京宣质疑道,“你是觉得我许久没有受过冷眼,想替我找点事非吗?”
郁€€无语,“就个小书吏啊,又不是让你把师酒阑苏昌他们弄出来。”
“徐留青是父皇亲自送进金昭卫的,这个口不好开。再者说,你怎知他不想留在金昭卫?”京宣坏心眼地揶揄道,“是他与你推心置腹过了,还是开口请你帮忙了?”
又是锥心的话,郁€€甩了记眼刀过去,“冷森森的地儿,冷森森的上官,哪里好了?”
“他若真那般排斥,早就求到二哥府上了,还轮得到你来献殷勤?”说起二哥,京宣目光微敛,“清澧近日没什么消息。”
郁€€说:“被老五关府里了呗。”
“上次清澧与我传信,言辞颇为怪异,像是要与我分道扬镳似的。”京宣琢磨着,笑道,“看来是不中用了。”
“怎么不中用啊?”郁€€说,“老五若好男风,还执意要留着清澧,便多半与储君之位无缘了。”
“皇叔恐会生气,”京宣垂眼,“他与五弟最亲厚。”
“哟,还吃味儿了?要不你也去你皇叔面前卖个乖,求他也多疼疼你?”郁€€翻个白眼,“多大的人了还怕叔叔呢。”
“我只是担心皇叔知道此事会大发雷霆。”京宣转眼,“前次上朝我看见皇叔,他像是病体未愈。真是怪了,父皇赐了那么多珍贵药材下来,白衣郎莫莺也是医术卓绝,怎么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