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会自我攻略 第70章

面具人耸了下肩,说:“不论如何,京珉已然必死无疑,你何必追问太多?你和京珉的确是表亲,可亲兄弟尚能反目,你们之间又有多少真情?不如你答应我不再掺和,每天高高兴兴地玩就行了,等事成之后,我保你无恙。文定侯多年来对你不管不顾,到时候我让他跪地求你原谅,再让你当侯爷,好不好?”

“你让我当侯爷,”徐篱山琢磨着这句话,惊讶道,“你想当皇帝?”

面具人哈哈大笑,说:“当皇帝那么累,有什么好的?”

徐篱山“哦”了一声,“那就是你想帮谁当皇帝,这个人肯定不是二殿下。”他微微蹙眉,佯装道,“三皇子?”

面具人“诶”道:“你不要乱说啊!”

徐篱山没有说话,面上看起来惊疑不定。

“你怎么不怀疑五皇子呢?”面具人说,“在你心里他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徐篱山嗤笑一声。

“好啦,”面具人提壶为他倒酒,“别生气。”

徐篱山看着那杯酒,拿起来,起身绕过小几,往前走了两步。鹊十一开口阻拦,他却不管不顾,径自走到面具人身边,拿起小几上的酒壶,将面具人的酒杯随手扫落在地,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小几上。

面具下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靠近的徐篱山。

徐篱山把杯中的酒喝了,慢悠悠地又倒了一杯,突然倾身凑近,目光几乎要贴在假面具的眼眶上,可惜还是只能看清小半双眼睛,连轮廓都描不出来。徐篱山登时叹了口气,光明正大地表示遗憾。

这个距离,面具人嗅到了徐篱山身上的香气,徐篱山平日好花果香或是醒醉香,何时换成了蓬莱香?他微微往后仰了仰,说:“你嘴上说不想猜到我是谁,可你其实是很想的。”

“任谁招惹了你这样的变/态,都不会很愉快。”徐篱山把酒杯喂到面具人嘴边,在他凑过来时轻笑一声,反手把酒水泼到了地上。

“你要是敢光明正大,我还能多看你两眼,可惜了,你这地沟里的老鼠恶臭熏人,实在惹人厌烦。”徐篱山随手扔了酒杯,目光变得冷漠。

面具人齿关一紧,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柳垂手中匕首凛然飞出,与此同时,一道疾风破空入窗,直直射向面具人的脑袋!

面具下的眉头拧了一下,面具人闪身避开,铁箭钉入身后的屏风,屏风霎时四分五裂。与此同时,徐篱山灵巧一翻身、靠近窗边,被鹊十一拽出窗外,两人护着他站到了安全的位置。

面具人站起身来,目光眺出窗外,落到对面的栏杆前。

那人一身月白,清雅端方之相,却一手好强的力道。

“君子六艺,文武双全。”面具人拱手,“褚世子。”

褚和温声道:“舍弟莽撞,我担心不已,特来接他。”

话落,一楼门前顿时涌入一队人马,很快就将整座食楼围得水泄不通,是金昭卫。

苏昌走上三楼,与徐篱山擦身而过,在窗前站定,冷眼看着窗内的面具人,说:“奉肃王殿下令,请阁下受死。”

“我不死。”面具人侧目看向被柳垂和鹊十一左右护在栏杆前、一脸看好戏的徐篱山,折断手中匕首,挥挥手道,“我得跑了,咱们下次见!”说罢他猛地转身往地面一扑、躲过褚和射来的第二箭,几步躲入内室,撞开内窗一跃而下。

苏昌翻窗追过去,见面具人安稳地落在一楼岸边,还特意转身仰头朝他挥了挥手,而后闪身逃了。

苏昌也不动气,转身出了雅间,在门前站定。

“不追?”徐篱山问。

“殿下说只要你无恙,杀他就不是死令,否则难保他狗急跳墙戕害无辜。”苏昌走到徐篱山面前,“殿下要见你。”

徐篱山抿了抿唇,“可以不去吗?”

“不行。”苏昌叹气,“麻溜点吧。”

徐篱山挠了挠头,转身下了楼,在一楼撞上褚和。他语气讨好,“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去二皇子府探望二殿下时从莫先生口中得知你或许有危险,实在放心不下,就一道来了。”褚和冷声道,“你知道若让旁人知晓今夜你与刺杀二殿下的刺客单独面谈,会惹出什么事非吗?更重要的是,你怎么敢跟刺客凑那么近的!”

徐篱山得知京珉没了生命危险,松了口气,闻言也没有反驳,说:“我错了,大哥骂我吧。”

“我骂你有用的话,我一早就天天骂你。”褚和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况且今夜我也不骂你了,有人骂。”

徐篱山不吱声。

“殿下深夜动用金昭卫来找你,是动了私心,你注意态度,好好服软认错,殿下不会真把你如何的。”褚和摆手,“去吧。”

徐篱山点头去了。

褚和叹气,问走过来的苏昌,“今夜之事?”

“我会善后。”苏昌说,“今夜徐六公子没有在此地出现过。”

“多谢。”褚和颔首,“待天一亮,文和殿恐怕要不安生了,我再去二皇子府瞧瞧就得入宫去了。”

苏昌拱手,说:“世子慢走。”

马车停在食楼门前,辛年站在马车前,朝徐篱山行礼。徐篱山把裹了巾帕的手往宽袖里缩了缩,这才踩着足凳上了车。

辛年关了门,驾车离开此处。

马车内茶香如旧,京纾着一身玄色宽袍,像是出来得急,腰带只松松垮垮地别在腰上。他没有睁眼看一眼上车的人,始终闭眼休息,神情在弥漫的香雾后头平静淡然,但愈让人觉得喜怒不明,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人心生胆寒。

徐篱山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做了次深呼吸,脑子里只有几个字€€€€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坐在靠着左侧车窗的位置,嘴唇翕动,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

一路安静地到了肃王府,辛年推开车门,轻声道:“主子,到了。”

徐篱山看了京纾一眼,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边等京纾下车,前后进了王府。主院灯火通明,京纾率先进了书房,见徐篱山也跟了进来,便说:“要天亮了,先去睡吧。”

徐篱山反手关上门,看着他,说:“你要骂就骂吧。”

“我不想骂你。”京纾淡声说,“柳垂会替你收拾日常要用的东西送过来,从今日起,你就待在我这里。”

徐篱山一怔,说:“你又要关我?”

京纾说:“是。”

“我不。”徐篱山藏在宽袖下的双手蜷缩,“我是人不是你养的鸟,你不能拿笼子圈/禁我。”

“那我该如何?”京纾反问,“放你出去作死?”

“我€€€€”

“你故意安排送药的人同文定侯一道赶往二皇子府,而你单独前往,只是纯粹的谨慎为好,想力保周全,还是你知道那刺客对你着实关注,就是想要赌一把,看能否引他现身?”京纾伸手扯下腰带,随手扔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他褪下外袍,转身不再看徐篱山,“但你并非全然不怕,因此你把地方选在了逢君欢,因为十一不能当着刺客的面发出信号筒向肃王府示警,而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逢君欢的老板与我相识,那里至少比别地儿安全。”

“那个堂倌果然是你的人,我从前没见过他,而他还特意提了花蜜汤。”徐篱山喃道,“你还真把逢君欢买下来了啊。”

京纾说:“你常去那吃喝甚至宿醉,那里若变成我的地方,我方才更安心。”

徐篱山心头一涩,缓了缓才说:“那个刺客身份神秘,又着实厉害,我明他暗,我心里不安生。他每天都在暗处窥伺我,不仅仅是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年哪月开始盯上我的!”

他走到京纾面前,缓和了语气,有些服软的意思,“他对我很感兴趣,我想主动引他出来,看看能否探出些有用的线索,柳垂和十一都在,他杀不了我。”

“我知道,有一个人不知从何时起就窥伺着你,还对你抱有不轨的心思,而你对他一无所知,你心中忧惧。”京纾抬手摸上徐篱山的脸,力道和语气一样轻,“所以你乖乖地待在我这里不好吗?”

徐篱山被摸得浑身一颤,说:“我要一直躲着吗?”

京纾盯着他,“至少等我杀了他。”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杀他?‘至少’,”徐篱山抓住了这个词,质疑道,“所以哪怕你杀了他,你也不会放我,是吗?”

“我自有办法。”京纾对后半句避而不答,安抚道,“你只需要安生待着就好。”

这目光杀意凛冽,让徐篱山心惊肉跳,他伸手拽住京纾的袖摆,“殿下,逾川,你不要乱来……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觉得我太冒险了,你很担心我,我都知道,我们再商量一下好不好?”

“没得商量。”京纾目光一晃,落到徐篱山咬紧的唇上。他用指腹抬了下徐篱山的下颔,俯身亲吻他,只是浅浅的一吻就分开,安抚般的,而后说,“我记得我叮嘱过你,让你不要涉险,让你乖,你嘴上答应我,可心里主意大得很……你从来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只会应付我,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告罄了。”

京纾用拇指擦过他的嘴唇,目中一片冷漠,“你不听话,我就只能慢慢教你。”

“你不是在教我,你是要训狗啊。”徐篱山猛地推开他,后退两步,“让我什么都听你的最好,是不是?”

徐篱山要有自己的想法才是徐篱山,否则和路边枝桠上的花没有差别,京纾允许他做很多事,也乐意成全,却绝不包括以身犯险。但是京纾不想再与徐篱山和风细雨地解释,他的好好说话只会助长徐篱山的气焰,让徐篱山更加无所忌惮。

他不愿意把鞭子甩在徐篱山身上,但徐篱山需要管教。

于是他说:“是。”

这是气话,这一定是气话!徐篱山沉默地与他对峙片刻,手心已经被捏出了汗,最后还是猛地抹了把脸,说:“你放弃吧,你教不会我。”

京纾露出笑来,没有半分温度,“那你就在我身边待到死。”

不远处的檀木推拉门两侧墙壁上挂着小巧的圆灯,昏黄的烛光洒在地上,淹没了京纾的影子,徐篱山觉得他像沉默的凶兽,既惊且惧,胸口起伏,一时说不出话来。

“商量管用吗?”京纾突然说,“我们先前不是商量过一次么,我让你不要打太后的主意,你答应我了,可你敢说夜探慈安宫没有你的份?”

“是,有我的份儿。”见暴露了,徐篱山也不再隐瞒,直视他说,“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我们那不是商量,是你单方面对我下了命令,而我假意顺从了你。”

京纾语气微沉,“徐篱山。”

“在你心里,陛下是对你最重要的人,你情愿为了这段兄弟情谊忍耐血仇,当陛下想什么、你就去做什么的天子刀、行尸走肉,你甚至不敢告诉陛下你中毒了!这么多年你受尽痛苦却还是要一次、一次的在陛下面前做个正常人,你……我他妈的真的是潸然泪下,真的。”徐篱山在京纾逐渐阴沉可怖的目光注视下滑稽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太伟大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我一个外人,我无权置喙你的选择,我很愿意成全你的取舍,但是你是不是也该成全我呢?”

徐篱山往后退一步,“太后想把我揉成一颗棋子,我想反击,想尽可能地主动一些,我错了吗?表哥与我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在乎他,我把他当成我的亲大哥,我想保护他,我错了吗?我很喜欢你,我想替你报仇,我错了吗?我们没有达成一致,所以我去找别人联盟,我跟你各凭本事,不可以吗!”

“……可以。”京纾下颔绷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两个字。他用一种近乎是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徐篱山,“但显然你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徐篱山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像在看负气斗狠的小孩!他被看得浑身发麻,却痴痴地笑起来,“谁说的?”他好奇地看着京纾,“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那目光天真,却像是疯了。京纾眼皮一跳。

徐篱山是快疯了。

如果不是他手中恰好还有一枚神仙丸,京珉现在已经死掉了,一两个时辰前还与他说笑的人会变成一具尸体。他见了那个刺客,对方肆无忌惮、满怀恶意,可他却没有辨认出对方到底是从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傻逼,到底暗中窥伺了他多少年!

也许此时他待在京纾身边的确是最安全的,可他被剥夺了自由甚至连耳目都放不出去,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躲在京纾的羽翼下等待任何消息,然后接受,或许有一日,这座肃王府也会挂上白缟。

“世间能动太后的除了你,还有一人啊。”徐篱山抹了把脸,用一种思索般的语气道,“你不帮我,我就去找陛下,好不好啊?”

这简直是句疯话,京纾向前一步,沉声道:“你不要找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杀太后就是因为陛下,那若是他都动摇了呢,你还能强撑吗?”徐篱山一步步地往后退,“我告诉陛下,你中毒了,叫‘美人笑’,陛下一听就知道你这些年到底瞒着他受了多少苦楚,他肯定痛苦极了,但是还不够,我还要告诉他另外一个更大的秘密,比如你当年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他话音未落,被猛地握住脖子摁上房门,霎时仰头喘气。

在这一瞬间,徐篱山突然记起来了,他面前的人不只是会在夜里睡觉前安静认真地听他碎碎念、然后和他亲吻哄他睡觉的京纾,还是肃王殿下。这四个字代表了京纾的地位、权力和他们之间无法填补的悬殊差距,京纾可以纵容他,也可以对他说关就关、说杀就杀,收放自如,完全随心。而他其实和鸟没有任何区别,主人高兴的时候可以放他翱翔苍穹,不高兴了也能随时将它关入笼中。

辛年听见动静,在外头跪地求道:“主子,公子只是一时置气€€€€”

“辛年懂我!喂……虽然你在床上掐我脖子,我会很兴奋,但这种情况下你这么掐我,”徐篱山蹙眉,“我好难过的。”

京纾与他鼻尖相抵,轻声说:“若让陛下知道你的用心,不论他会不会如你的意,他都不会饶你。留青,你乖一点。”

“我还有你啊。你会让陛下杀我吗?你肯保我吗?”京纾没有说话,徐篱山便笑起来,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刺耳语气,“哎呀,我在说什么呢,你连自己都肯舍弃,怎会为了我与陛下作对呢?”

“我€€€€”

“我吓唬你的,我说气话呢,我再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徐篱山快速打断他的话,笑道,“你也不必回答我了。”

京纾气息微急,被徐篱山摸上了手腕。

“松开我吧。”徐篱山求饶,“你真的掐疼我了。”

京纾猛地松手,被徐篱山伸手推后两步。徐篱山转身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拦下他。”京纾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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