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只是个小误会,他有无数种方法纠正,所以许绥之没有说下去,反而问:233,你没事吧,感觉你最近有点奇怪。
不管是说话口吻还是时不时冒出的电流声,异常都已经达到了需要关心的程度。
233沉默一会儿,回了句:我没事……你离窗台远点儿吧。
许绥之此刻正坐在窗沿晃着腿,闻言往下看了一眼,笑了一声:这里空气好,没关系,不是很高。记得吗?我还挺擅长爬墙的。
微风吹在脸上,带来一点花和树的香气,其实很舒服。许绥之刚闭眼感受了一小会儿,就被一双烧红烙铁一般的手臂拦腰拖了下去。
应该还是很高的,从安玉镜这个反应来看的话。他的手在发抖,声音也抖,不停问他:“小绥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都是哥哥的错,让小绥一个人待这么久……”
他把许绥之放到床上,紧紧抱着他,“是不是不高兴了,小绥要是生气,怎么对哥哥都可以,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好不好?”他呢喃道:“不要吓哥哥……哥哥很害怕。”
许绥之垂眼看见他额头新贴上的胶布,他记得刚才流了挺多血的,这人回来得很快,不知道有没有缝针,这样想着,他用手指点了点,“不好意思,很疼吗?”
安玉镜头埋在许绥之颈侧,被他按在伤处,反而安静下来,“……不疼。”过了一会儿,又说:“不是你的错。”
许绥之弄的,并不会让他有痛感,硬要描述的话,更像是从和许绥之有关的这部分接触开始,扩散到整个身体,产生的切实的和这个人连结的感觉。确定这个人在之后,才是一脚踏入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安玉镜觉得他或许已经坏掉了也说不定,没了许绥之他可能活不下去。起码他会因为缺失这个标准而无法判断所在世界的真实性,也无法确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个相对正常的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吐槽“爱能止痛”这种反科学的奇葩理论竟然真有人用得津津有味。
最后晚餐也是被安玉镜搂着吃的,许绥之没什么胃口,安玉镜说:“把这碗饭吃完的话,我就告诉小绥慕€€的事情。”
许绥之睨他,一句话没说,也没要吃的意思。
安玉镜笑了两声,又说如果不想嘴巴被征用的话,最好吃一些哦,许绥之猜测应该是威胁要亲他的意思,他做梦都没想到安玉镜有一天也会说这么恶心的话,于是张嘴,吃下了放在他嘴边的那一汤匙菜。
这样威逼利诱,许绥之倒也多吃了两口。
吃完饭,许绥之挣了挣,这回人没说什么,很顺从地放开了手。
他倒也没忘记打听:“慕€€出什么事了?”
安玉镜说:“他很优秀,被选上出国交流了。”他看着许绥之,“应该近期就会出发。”
这么快?许绥之有点惊讶,他以为还有一阵子,他们的新项目不是刚开始没多久么?
安玉镜看许绥之不说话,又补了句:“小绥不想他走的话,我也可以跟学校说说,虽然名额不好改动……”
“我干嘛不想他走。”许绥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安玉镜看上去心情不错,轻快地说:“是我说错了。”
他还有点工作要去书房处理,临走时把许绥之也抱去了,看来是铁了心这两天不会放许绥之单独待着了。这会儿他在翻看慕€€的档案,但已经在某一页停留过久。
“怎么了?”许绥之走过去,站到安玉镜椅子后,和他一块儿看起这不厚不薄的一摞纸,“档案有问题?”他一目十行扫完了,上边是慕€€小时候捅过他姑父一刀的事,当时被那一家人扭送警局去了,留了记录。
其实出国交流而已,未必查这么严,安玉镜专门找出来,还是想拿这件事做做文章,添上几笔,足够让慕€€很长一段时间跌入泥潭不能翻身了,也别想再看见许绥之,他认真斟酌着可行性。
许绥之看完了,直起身淡淡地说:“洗洗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也对,果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第64章 不存在的未来
慕€€一向是很安静的性子, 平时最多也就问问许绥之什么时候来,今天又准备了什么新鲜花样云云,许绥之不回,他也不会追问。
只是这次他好像有点太黏人了, 许绥之不知道挂了他多少个电话, 看着密密麻麻的消息框, 头一次有点头痛。
要不找个时间赶紧断了关系好了,许绥之想着,手机又响了起来,原以为又是慕€€,拿起来一看却是很久不见的褚明净。
一接通就是对面咋呼呼的风声, 许绥之问:“你在哪呢,伯父找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褚明净笑道:“哥别担心, 我快回来了, 公司筹备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
看来褚家对这个执拗的小儿子逼迫不得,还是妥协了。
许绥之说:“你要开公司就开了, 你哥也没你这么拼命的,三天两头玩消失。”
“不一样啊, 我要做到最厉害的科技公司, 当然要认真点了,褚明空那家伙要跟我比差的不是一点点。”其实褚明空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有了头部的样子, 但他还是鄙夷道。
许绥之觉得这话有点熟悉, 还没等他问,褚明净又接着说:“哥哥小时候的愿望, 还记得吗?”
许绥之想起来了,他小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 还有很多别的,小小许想做许多事,但奈何身体不好,最终都搁置了,就连原本跟褚明净一块儿出国留学的计划,因为他突然发病也未能成行。
许绥之这会儿也有了点笑意:“这是我的愿望,倒是你实现了。”
“要送给哥哥的。”对面的人好像终于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连说话声音也轻轻的,“小绥是小公主啊,小公主的愿望自然有神仙教母和精灵仙子实现的,不需要公主多费力气。”
许绥之立刻想起从前被几个世家小姐缠着玩的过家家游戏,要他一个男孩子演公主就算了,还一定要让他穿裙子,当时情况之惨烈,真是让人记忆犹新。没想到这人也还记得,许绥之顿时笑骂:“边儿去,又不是小孩子了,行了,你没事就好,回来给家里说一声。”
电话里传来一阵闷闷的笑声和一句“知道了”,许绥之就结束了通话。
许绥之下楼,看见安玉镜和家里阿姨正在厨房里探讨如何让蛋糕更松软,就知道他今天也不打算去学校了,登时很不高兴,“你怎么还在,你的课呢,还有你的项目。”
安玉镜回过头,脸上还沾着些面粉,许绥之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闲情逸致研究起烹饪了,听见他说:“没关系,现阶段的实验已经做完了,整理工作我带了回来,我的助教也很得力。”
“哪有你这样的……”
“我不放心你,这两天小绥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的。”
“你€€€€”许绥之不满,但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说:“那我跟你去学校吧!”
安玉镜看着有些犹豫,许绥之扑到他身上,软绵绵地说:“带我去嘛,我也想听安老师的课。”顺便跟慕€€掰扯清楚。
安玉镜搂着他,心里软成一滩水,蹭着怀里人的脸连声答应了。
许绥之目的达成,坏笑一下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下意识摸了摸脸,马上笑不出来了,“安玉镜!你把面粉沾我脸上了?!”
……
初秋天气并不算凉,许绥之如往常一般只扣着一半衬衫纽扣,敞着衣领下来时,安玉镜却死活不让他出门了,硬要他加衣服,无奈折中之下,许绥之还是穿多了点,起码把身上遮严实了。
到了学校,安玉镜去停车,许绥之不想跟他一块儿,就先走了,有系统导航,很顺利地到了教室。
“你好……同学,你也是上安教授的课吗?”刚到教室门口,旁边就走过来一个人跟他搭话,是个戴眼镜的卷毛男生。许绥之嗯了声,“算是吧。”
“之前没见过你呢,安教授的课很受欢迎,来晚了可没位置了,要不……”男生说到一半,顶着许绥之的目光却说不下去了,脸色莫名发红。他想,这肯定是哪家的小少爷,说不定是头次来上课呢,不然这样的人,消息早就满学校飞了。
“真好看啊……是谁?”他们旁边陆续有人经过,这样的话男生时不时就听见一回,想要上来搭讪的不在少数,视线都无一例外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真好看啊,他也这样想着。
眼前人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半高领长袖和浅色西裤,定制剪裁分外合身,高支数的羊毛面料柔软至极,是不需要标签证明的昂贵质感,加上价格吓人的高珠和腕表,整个人看上去既日常又奢华。
许绥之等了他半天没等到下文,疑惑地偏偏头,就又传来一声:“小绥怎么还没进去?”他还没说话,这个男生倒是吓了一跳,“安,安教授!”因为某个人而都围在教室外面的学生也都打着招呼。
安玉镜点了点头,又对许绥之说:“走吧,快上课了。”许绥之便跟着他进去了,避开了他习惯性牵过来的手,心里吐槽这家伙真不注意影响。
安玉镜愣了愣,笑了一声,径直上了讲台。
许绥之又不是真来听课的,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了,有些人看安玉镜先前的态度,有了一点猜测,满脸可惜地歇了心思。刚才的卷毛男生不知是没看出来还是怎么的,还是往许绥之这边凑,刚准备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却被人捷足先登。
“不好意思同学,这里有人了。”男生看见了抢他座位的人,张了张嘴,还是垂头丧气地走了。
许绥之瞟了一眼笑得人模狗样的慕€€,这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凑过来跟他说话:“小绥怎么来了?”这人把许绥之对他信息的无视当作默认,胆大包天改了称呼。
开始上课了,课堂上很安静,只有安玉镜的讲课声和下面的翻书声。
许绥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慕同学,专心听课吧。”
慕€€却一直没收回放在许绥之身上的目光,许久不见,看入迷了似的。
许绥之动了动,只带了一边的耳钉折射的阳光也跟着他动,剔透的钻石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且精且贵的人,好看得晃眼,天生就该被捧在手心里的。
慕€€搞不清楚他现在混乱的心情,对这个人说:“我前两天看见了名单,我要出国了。”声音有些低哑,不容易引起注意。
许绥之看了他一眼,没回。慕€€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拉着他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地说:“我不想去的,但是我知道我不得不去。”
他看了上面的安玉镜一瞬,又去盯许绥之的侧脸,“这是安排,或许也是个机会,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他握着许绥之手的力度愈发大了,却低下头,不敢去看许绥之的眼睛,“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点名:“慕€€。”安玉镜眼镜下的神情很冷,慕€€淡定地回望过去,松开了许绥之的手,站了起来。
让许绥之有点惊讶的是,安玉镜提的是个有关非遗传性情绪病的问题,角度颇为刁钻,听起来倒是和他的症状有点像。而慕€€虽然直到站起来之前都没分过一点心神在课上,倒也很顺畅地答出来了。
等他坐下来,许绥之就问:“你们还研究这个呢?”话题突然转到了正经事上,慕€€缓了会儿才回:“课程没有这个部分,这是最近项目主要研究的,和这章的课后拓展有点联系。”
许绥之哦了声,没再接着问为什么明明和他们专业所学内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还要接下这个项目,因为估计慕€€也不知道。
他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第一次觉得安玉镜的声音可真催眠,就听见慕€€轻笑道:“小绥困了可以靠着我睡哦。”
许绥之没理他,趴在桌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手又被人握住了,身边的微小的书页翻动声和沙沙笔划声却没停。
等他再睁开眼,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他和坐在他身边的安玉镜,握着他手的人换了一个,但力度有过之无不及。安玉镜察觉他醒了,合上了书,摸了摸他的脸说:“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家吧。”
许绥之睡了一觉精气神很足,带着他站了起来,“走吧。”
走在路上,许绥之问了刚才的疑惑,说出了那个颇为自恋的猜测。
安玉镜嘴边露出个浅淡的微笑,“嗯,就是为了你。”可能是想到最近项目的进展,声音轻快了些许:“你的情绪病很少见,我翻过大量的案例也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好在这次试验成果表现很好,相信对你病也会有比较大的效果,也有彻底治愈的机会了。”
许绥之先是想可不是少见么,因为他得的压根不是什么情绪病,而是就印在教科书上最标准不过又最致命的肿瘤啊。后来又想不知道他们的努力会不会付诸东流,不过听安玉镜刚才的意思,这个项目大概率还是会成为震惊世界的一项成就,主角的能力他是有目睹的。
看着身边的人少见带着暖意的神采,许绥之想,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结果,还是先不要打击他了吧。于是他也少见地露出一点期待,笑道:“好啊,那加油哦,我等着你。”
就是不知道安玉镜到时候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有点失望呢?许绥之略微抱歉地想道。
但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儿安玉镜正用着许绥之挣脱不得的力道牵着他,放缓脚步走在校园里这条高大银杏树夹道的路上。
金黄的银杏叶有一些落到他们中间,一刹那正好遮住了安玉镜的眼睛,许绥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一句几乎要消散到风里的话:“等我一会儿,我不会让你再疼了。”
许绥之将头转了回去,没再说什么。
临坐上车前,许绥之想起了还没做的事,弯下腰跟驾驶座的人打招呼:“我跟慕€€有点事要说,让他带着我逛逛,你先回去吧。”
安玉镜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但最终只是说:“别聊太晚,结束了我去接你。”
给慕€€发了消息后很快看见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撑着膝盖抬头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小绥,想做些什么?课已经上完了,我陪着你。”
许绥之掏出手帕擦了擦他额前的汗,很快被慕€€接过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兜里。慕€€拉着他满学校地逛,期间频频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大部分都被他很及时地阻止了,偶尔真被拍到了,慕€€就上前交涉,看着别人手机里的照片半晌,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折身回来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
许绥之本想开门见山的,但慕€€提起来的话题和带他去看的地方都很有意思,许绥之被他勾起了兴趣,晚饭都是在学校里吃的。
吃过饭,许绥之提议送他回去,他给慕€€的那套房子本来就离得近,步行正好消食。天色渐渐晚了,街上的灯都亮起来,慕€€很少能跟许绥之待这么久,一整天都显得很高兴。
快到楼下的时候,许绥之停下脚步,看着他说:“你快走了,我也玩腻了,当初答应过你放你走,我不会食言,今天起合同作废。”
接着,许绥之眼睁睁地看着慕€€原本红润润的脸刷地惨白下来,几乎失了分寸地喊道:“不行!”他立刻抓紧许绥之的手,“不行!我不答应!”
“你不想离开么?”许绥之有点奇怪他的反应,“是因为缺钱?我现在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