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卸下心防之后, 对何尽的依赖也变成了能刺伤他的武器。
也请原谅一个男人在生病的时候展露出他那颗脆弱的心。
吕锦誉放下手,露出了红通通的眼睛。
他觉得很渴,发热发涨的大脑也很难受。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尾椎骨还是疼的厉害,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一滴豆大的泪无声地掉落。
吕锦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扶着衣柜慢慢的往前走。
他记得旁边的架子放着一些常备药。
但可能是脑子太混乱太迟钝的原因,吕锦誉忘记了开灯,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哪盒才是退烧药。
他头晕脑胀的在架子上翻翻找找,意识越来越飘忽。
忽然“咔哒”一声,整个阁楼都灯光大亮,吕锦誉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药全都散落在地上。
转过头,何尽正一只手摁在开关上,无声地看着他。
吕锦誉收回手,呐呐地说:“我想找退烧药……”
何尽收回视线,沉默地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药捡了起来。
吕锦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
何尽对上了吕锦誉的视线,在对方微微闪烁着光芒的眼眸中,他抬手摸上了吕锦誉的额头。
很烫。
吕锦誉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何尽的脸,在何尽的手摸上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用额头抵上了何尽的手心。
哪怕他浑身都在发烫,热度惊人,可他依旧觉得何尽的手才是最温暖的港湾。
何尽转动眼眸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一丝电流在他们的眼中架起了一座桥梁,牢牢相吸。
可何尽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相贴的温度迅速退去,仿佛连灯光都暗了下来。
吕锦誉垂下了睫羽。
何尽拿出一盒退烧药,还有一盒消炎药,淡声说:“退烧药吃两颗,消炎药吃两颗。”
吕锦誉没接,何尽看了他一眼,要把药重新放回架子上,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只是为了提醒他。
“你能帮我烧壶水吗!”吕锦誉连忙抓住了何尽的手。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不想好不容易和他说话的何尽再次冷漠的转身离开。
吕锦誉是个绝不愿意喝热水的人,哪怕吃药也一样。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他从没有对外说过,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却不料何尽转身看着他,出声说:“你不是很讨厌热水吗。”
吕锦誉愣在了原地。
何尽为什么会知道。
在何尽要离开的时候,吕锦誉紧紧地抓着何尽不放。
“你怎么知道!”他再次想起了之前何尽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舅舅是谁!”
他喉咙干涩,“你是不是认识我!”
那些在病中徘徊了无数次的问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或许并不是认识这么简单。
能知道他讨厌热水,已经是非常了解他的程度了。
何尽没有说话,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吕锦誉不喜欢何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翻涌的情绪激起了他的肾上激素,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几天形同陌路的相处和何尽无声的冷漠。
“你是不是认识我!”
何尽挣脱了他的手,冷声说:“没有人会不认识你,吕大少爷。”
真的认识……
何尽真的认识他……
是从一开始就认识他吗。
吕锦誉再次用力抓住了何尽的手腕,“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何尽皱着眉,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想要转身离开。
吕锦誉却不想让这些问题就此揭过。
这几天连绵不断的雨就像困在他们之间的阴霾一样无法散开。
他受够了!
“何尽,你把话说清楚,你舅舅是谁,你是谁!”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涌了上来。
吕锦誉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在受着单方面的惩罚。
“吕锦誉,这应该问你自己!”何尽回过头,突然放大了音量。
那双冷静的眼眸也带上了锐利的冷光。
吕锦誉愣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何尽的身影。
“这就是你的错!”何尽挥开了吕锦誉的手。
“等等!”
吕锦誉再次抓住了何尽的手腕,指尖触到了一块狰狞的疤。
坑坑洼洼的触感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块疤在他遇到何尽的时候就摸到过,那时的何尽反应激烈地挥开了他的手。
就像现在这样。
何尽的眼神阴冷刺骨,里面的寒霜像利剑刺进了吕锦誉的心脏。
“放手。”冷冽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凛冽的风雨。
吕锦誉直视着何尽的眼神,执着地说:“不放。”
他翻开何尽的手,要去看那块疤。
何尽却猛地挥开了他。
“啪”的一声,吕锦誉的手被打落,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那是一道被烟头烫伤的疤。
不,不是一道。
而是很多……
就好像那块柔嫩的皮肤被当做了烟灰缸。
烟灰缸……
吕锦誉的脑子走马观花般闪过了很多画面。
“出去。”
他怔然地抬起眼,喃喃着说:“什么?”
“出去!”何尽眼神冰冷的目视前方,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要赶我走?”吕锦誉觉得不可思议。
何尽将门拉开,姿态决绝。
“轰”的一声,外面响起了震耳的雷声。
“哈……”吕锦誉发出了一声自嘲。
他直勾勾地看着何尽的脸,酸涩的心脏好似被用力挤压一样无法呼吸。
眼泪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赤着脚向前走了一步,问何尽,“你要赶我走?”
何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但那扇敞开的门却不停的往里面灌着冷风。
吕锦誉捂着自己的眼睛,泪水溢出了他的指缝。
他崩溃地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何尽握在门上的手猛地收紧。
但他依旧目视着前方,沉默不语。
压抑的空气带来了强烈的窒息感。
看清他的态度,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从挤压的心脏焚烧至吕锦誉的全身,他颤抖着指尖,嗓音低哑地说:“好,我走!”
他抿紧唇,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外面稀里哗啦地下起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