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吕锦誉发出了一声痛吟。
何尽闭着眼睛,心脏层层收紧。
摔了。
大门被用力打开,雨声变得更加清晰。
何尽的手背绷起了青筋,他睁开眼睛,几个大步走向了阳台。
一瘸一拐的吕锦誉在大雨中走的步履蹒跚。
他像个寻求庇护的小孩,说要走,最远最远却只是走到了院子前面那两棵李子树。
他蹲了下来,像一个大蘑菇。
只是不停揉眼睛的动作能看出来他在哭。
笨蛋。
不知道下雨不能躲在树下吗。
何尽的眼眸软了下来。
随风倾斜的雨打湿了他的身体,他却站在阳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下面的吕锦誉。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却清晰地映着吕锦誉的身影。
被吕锦誉遗忘的过往并非不能说出口。
只是何尽有了私心。
一旦有了私心,私心就会变为忧虑,忧虑又会转为不安和多疑。
他说了,他承认了,他们早就相识,他年少时隐晦又偏执的情感。
然后呢。
那不过是在提醒当初的他们有多不堪罢了。
同时也在提醒他们之间的鸿沟有多难以逾越。
到时吕锦誉会怎么选择。
当他想起了那个瘦瘦小小又阴郁的小孩,他还会喜欢现在的何尽吗。
会离开吗。
那双看向他会发光的眼睛会变成以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漠视吗。
还有何尽的心里那根难以忽视的刺。
要是吕锦誉真的伤害了他舅舅怎么办。
他不能因为一份感情而去丢弃另一份感情。
他不能做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太多太多的忧虑积压在何尽的心里,变成了他难以说出口的沉默。
什么也不说,或许还能像现在这样,吕锦誉还留在这里,走也走不出这个院子,而他还能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吕锦誉。
第158章 都市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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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锦誉并没有坚持多久, 他两只手抱着膝盖,高大的身体团成了一团。
很快他就靠上了旁边的树,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雨变小了, 变成了透明的珍珠从树叶落下, 一滴一滴地打在了吕锦誉的脸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将可怜兮兮的吕锦誉抱了起来。
吕锦誉的眼睛红的厉害, 唇却泛着白。
何尽无声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怎么会有,像吕锦誉这样的男人呢。
何尽发出了一声轻叹, 一只手托着吕锦誉的臀将他面对面地抱在了身上,另一只手扶着吕锦誉的脑袋, 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肩头。
他踩着湿漉漉的雨水,在清冷的月下, 将吕锦誉抱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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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锦誉做了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里灯红酒绿,五彩斑斓的光透着糜烂的氛围,刺鼻的酒味混杂着浓郁的烟味让空气难闻的几近窒息。
听不清的笑闹声萦绕在他的耳畔,像地狱里的恶鬼发出了声声低语。
眼花缭乱的光线让人感到了阵阵作呕的眩晕。
忽然,在光影中,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比夜还要黑的眼睛,很漂亮,像没有杂质的琉璃珠。
那双眼睛正看着他,从下到上,带着仰视,被光影掠过的瞳孔全是属于他的身影, 里面带着希冀、还有小小的光亮, 蕴含着像影子般藏在暗处的憧憬。
可耳边那些属于恶鬼的低语和笑闹却让他天旋地转, 他忽然觉得那些笑声无比刺耳。
他厌烦地说了句话。
空气安静下来。
随即就是更加刺耳放肆的说笑, 带着令人胆寒的戏谑和恶意。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融进了沉沉的黑夜里, 沉默又深不见底。
吕锦誉顿在了原地,他放下扶在额角的手,想要向前方伸过去,一缕浓郁的烟雾却飘散至他的鼻尖。
烟……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夹烟的手。
“哈……”
吕锦誉翻身坐直身体,头上带着细密的冷汗。
他的瞳孔还在不停的颤动,似乎还停留在梦中那诡谲的场景当中。
他确实不记得何尽。
因为以前的何尽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也没有现在这么高挑和挺拔,更没有现在的淡然和坚韧。
那时的何尽只是个瘦小又阴郁的小孩。
偶尔还会像个影子一样在身后注视着他。
寂静的四周只有浅浅的呼吸在空气中流动。
昏暗的光线和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然是到了深夜。
吕锦誉并没有去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甚至忘了之前的争吵。
不停跳动的心脏促使他看向了睡在地上的何尽。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指尖发颤地抬起了何尽的手腕。
这里的皮肤本应柔软光滑,此时上面却覆盖着坑坑洼洼的疤。
他抖着手,忍不住在上面细细地摩挲,在无比昏暗的光线下,他几乎是将整张脸都贴了上去,才隐隐约约看清那一道狰狞的疤。
二十四岁的吕锦誉是无人可以企及的天之骄子。
京市大学最年轻的博士,京圈上流最优秀的吕家大少爷。
他身上几乎聚满了所有耀眼的光环。
而这样的他眼高于顶,矜贵冷傲,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一朝跌落,宛若天崩地裂。
他最耀眼也最不幸的时间都发生在同一年。
那一天,他初次踏入那个声色犬马的场所,如星辰降下人间,染上污浊。
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在刺鼻的烟酒中,在让人厌烦的笑闹声中,他的戾气在那一刻升到了顶点。
他说了一句话。
“怎么连个烟灰缸都没有。”
就是这一句话,一个角落里的小孩被拉出来当了烟灰缸。
他现在还记得那些人在大笑时丑陋的面孔。
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记得那个小孩,刘家的私生子,刘大的私生子弟弟,一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孩。
总是远远地站在身后看着他,阴郁又瘦弱,好像地上的一块泥。
刘大总这样称呼对方。
€€€€“一块烂在地上的泥巴。”
对方和他的私生子弟弟一样大。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在那一刻,吕锦誉看着对方被压在桌子上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是用那双漠然的眼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对方。
那些滚烫的烟头就这样烙上了对方的手腕。
吕锦誉在那一天学会了抽烟,也是在那一天戒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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