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组织没安排我这样做,那我就不是非要拿走保险箱不可。”
是这样的意思吧。
不知道为什么,稍稍有些高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喂,你笑什么?”中也不满的问道,耳朵的红色还没有褪下。
“或许是因为我在高兴。”我实话实说,为了增强可信度,还点了点头。
然后中也就大大的叹了口气,我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叹气。
€€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和我解释……你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呢。要知道……发现对面是你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啊。”我偶尔咳嗽两声,撑着脑袋对中也说道,稍稍想到了那瓶碎掉的红酒。
虽然我大致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地上的尸体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但我猜测的和中也亲口告知的还是很不一样的。
“我看你根本没被吓到啊,反应迅速的很呐。”中也不客气的吐槽道,到底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工作啊。”他略显烦躁的回答到,摘下帽子揉乱了头发,显然并不满意这项工作,“某个混蛋东西捅出来的大篓子,对横滨没安好心。港口mafia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任由不安好心的家伙撒野的。”
“采购物资。”我没等中也问起就告知了答案,“我们会社不适合停止营业,所以我是来采购物资的。能遇见中也真是很巧呢,是太宰叫你来的吧?。”
如今还在横滨开门营业的店铺是少数中的少数,我几乎没什么选择。既然我又没得选,那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所以,我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哦,肯定是他叫的,毕竟你已经是干部了。”除了太宰没人请的动你干活。
“我怎么可能会听混蛋太宰的话。”中也不爽的反驳道,他可能真的很看不顺眼太宰。
我懂了。
“那就是首领先生要求的。‘说些横滨的命运与港口mafia的命运是相连系的,假设中也没法保护好横滨,就算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这样的话,然后中也就来了。”我这样说道。
“……你这是会读心术吗?”中也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看上去很震惊。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中也的话,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非常疑惑的看了中也一会儿,反射弧走完我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哦。”于是我恍然大悟点点头,回答道, “因为这是森首领会说的话啊。”
“当初中也就是被森首领的理念吸引才加入的港口黑手党吧。中也不会去听太宰的话,那么假设太宰想要说服你,让你按着他的意思做事,只要用森先生的作风对你说话就行了。”
中也“啧”了一声,压了压帽子,过了一会儿才只说了一句:
“是这样么……”
大概是吧,我也不清楚。我对太宰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可我又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既模糊又清晰,非常古怪,但却不令人讨厌,甚至是有些新奇。
我的脑海里划过很多和太宰相处的场景,却发现记忆已经破碎掉了,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碎片€€€€湿透的绷带,从不离身的黑大衣,匪夷所思的自杀现场,地下室的卡片,飞速划过的子弹,还有那条暗红色的围巾。与人相关的事,我的记忆力一向不怎么样,忘得一干二净永远是时间问题。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感觉缺失了什么,一种隐隐约约可以抓住的、不该忘记的东西。
“这场斗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像是为了打散脑海中的想法,我没话找话似的发问了。
“不会轻易结束的。”中也的话彻底把我从回忆的碎屑中拽了出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少有的、不完全符合他性格的沉静,仅仅只是在向我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在彻底失去战斗的能力之前,不会有人选择停手的,谁也无法停手,只能被卷入其中,只能战斗到底。”
我眨了眨眼睛,没有选择开口。
是酒红色的衬衫,要记住了。
€€
和中也分别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我们聊了很多有的没的。有的话题不怎么有趣,所以我不太想提起,转而聊起那些有趣而不那么敏感的话题。比如我工作遇到的事,像是我小混混被误认成了港口黑手党,或者是非常特别的新同事之类的。而对比我,中也就惨的多了,当上干部之后工作量翻倍,还要负责保护太宰,好不容易抽出休息时间,准备和旗会的大家小聚一下。结果前脚刚走,后脚首领办公室就被刚来不久的后辈给炸了,然后中也就彻底陷入了加班地狱。
嘶,听起来好惨。
本来我想戳戳中也的肩膀安慰他一下的,不过很快更惨的事情发生了。中也被部下的电话叫回去加班了。
于是我们只能互相道别了。
我走在回武侦的路上,依然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比如愈演愈烈的火力冲突,比如那两个保险箱€€€€虽然这些问题姑且还没造成什么我们无法接受的影响。
但事情就是古怪在这里了。事情发展到这里,任谁都能预测出,这场规模巨大冲突对抗会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而渐渐变成割据横滨黑夜的战争。
五千亿是极其可怕的筹码,所有人都愿意为它掀起一市的战争。魏尔伦事件后的港口mafia在这场战争中十分劣势,所以港口mafia比谁都需要保险箱中的资产。
港口mafia会想要拿到保险箱,中也会想要拿到保险箱。黑手党争取任何事物都是不择手段的,本该如此才对。
但他们没有不择手段。准确的说,他们连争取的行为都没有。
中也倒是想争取的,不过他也放弃了。
或许是因为病号有死缓?
我被我的胡说八道逗笑了,感觉有些晕头转向的。
但果然还是因为是朋友吧……
我这样想着,晕晕乎乎的感觉变得明显了,像是酒劲儿上来了。明明只喝了一口酒来着。
或许等到酒精代谢完了就好了,更重要的还是那个……
那个……古怪的信号屏蔽器吧……
等等,我在说什么啊!
我晃了晃脑袋,连思考和语言都不太分得清了。明明在想太宰为什么没有对保险箱的事进行下一步动作,却莫名其妙复盘起了当时的事情,并且有些不受控制了。
……酒店窃听器接收到的音频信号不但会被主机设备收取,还会同步到老板那边。所以在突发事件发生时我可以非常机动的选择去查看现状,而不用担心会错过对楼上情况的了解。
所以……
我晃了晃脑袋,想停止对过去事情的复盘,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又开始模模糊糊的想起富二代先生了,想起事情结束也不愿意接受事实,一边咳嗽着一边拉着老板反复调查富二代的事情。
暗杀者的来历指向横滨再平常不过的暗杀公司,而雇佣者的来路拐了几个弯就消失不见了。那会儿说不清楚在执着什么,抱着几乎要扒干净富二代先生一切来路的做法想找出原因,找出富二代先生会死的原因,我本来想把我这种行为归结为“不甘心”,但仅仅是胜负欲的话并不足以我这样做,毕竟我经常摆烂认输。
然后,老板的邮箱里发来了一封邮件。准确的说,这是老板黑进的、富二代先生的邮箱,那是一封雅思的成绩查询提醒。
然后在老板极度困惑,并且觉得我这人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我登录了官网,输入了富二代先生的考号帮他查询了成绩。
€€€€我大概是病的不轻。
在头脑发昏,路都稍稍有点看不清的情况下,我现在的想法和当时的想法竟然莫名其妙的重合了。
……然后我看见富二代先生的成绩了,那是可以报考任意名校的分数。雅思考试根本没法阻止他去上学。
但死亡可以,死亡什么都可以阻止。我在那一瞬间倏地意识到这点,然后一种泥沙被灌入湖底的感觉便席卷了我,我就因此失去了继续去找答案的欲望了。不是答案不重要,而是我发现我无比幼稚,明明早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却像个抱着童话书不放的小孩,说什么“圣诞老人是真的”这样鬼话。
富二代先生就是会死啊,就是会死掉的。
因为现实不是童话,就是有人会用你的坏结局达成自己的好结局,而他们往往不会失败。
那天,富豪先生包下一整个楼层,预约同前田小姐见面,并不像是富二代先生以为的那样是会面情人。正好相反,那天富豪先生同前田小姐见面,是希望将自己手上那部分不记名财产记在富二代先生名下的。有人希望这笔钱有更大的用处,于是他们必须去死……
于是我在一种隐约可触的沉默和一种隐约可感窒息下,正视了那个不愿被我承认的、麻木的答案。
我停下了。
第112章 感染源
脑子里杂乱的想法很多,像是颜料杂糅的调色盘。但我觉得我的盘子上调的应该是火药,而且估摸着还掺了点金属元素进去,说不定还会炸成烟花。
不过无所谓,现在我已经不试图阻止我的脑子了,他爱想啥想啥。反正我现在已经进入防空洞,还有几步路就能回到社里了。
我感觉身上非常烫,而且一直在打颤。我现在的状态有点像刚发烧的那天,或许是低烧转高烧了,反正晕晕乎乎的。
是因为酒吗?我努力把游离的意识聚拢,但似乎不太成功。
或许不是吧,毕竟我才喝了一口……
开脱的想法慢慢的接上了线,但我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
快要到侦探社据点的时候我咳嗽了起来,虽然路上也有陆陆续续的咳嗽,但都没有这次剧烈,甚至连手上的纸袋都拿不稳,掉到了地上。模模糊糊记得我好像是想要去捡它,但是防空洞稍稍有些黑,我什么也看不清。
再后来,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而与谢野医生正在旁边挑拣着趁手的工具。
眼前的场景让我稍稍懵了一下,因为我的意识还停留在防空洞的甬道里,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呀,醒了啊。”与谢野医生注意到了我的状况,把手上的柴刀一扔,各式工具在柴刀的碰撞之下被打乱的位置,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响声。我的心跳频率也被这样的声响影响,连呼吸都放轻了。
但我依然没有搞清楚我的情况,只能指望晶子小姐为我解疑释惑了。
“你晕倒在门口了,还是乱步注意到监控才发现的。”晶子小姐很快给了我答案,“是织田把你背回来的,本来那会儿我就该好好的给你治疗个十遍八遍的。但是被他阻止了一下。”
说道这里,晶子露出了一副既嫌弃又失望的表情,接着她望向我,这种嫌弃而失望的表情就变得成了让我脊背发凉的狞笑。就是那种“砍死你哦”的笑,总之就是非常可怕。
“所以我就勉强用那批设备给你检查了一下,猜猜我检查出了什么。”晶子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虽然用了反问句却没有想让我回答的意思,很快揭晓了答案,“除了骨裂啊,肌肉撕裂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伤以外€€€€禾泽一直不退烧的原因也找到了。”
我的视线就顺着那张纸移向了四周,才发现这个由老师办公室改造的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已经关掉了的医学器械。
那批医疗设备是侦探社隔壁街道的私人医院下的委托。因为这场大规模的械斗,这家医院从国外花重金购买的设备搁置在了港口,为了防止设备受损或者被抢走,就委托侦探社代为保管,按天计算,委托费给的很大方,虽然这多少有看晶子的面子。
因为这家医院一直很希望可以和晶子达成合作,因为虽然晶子才十六岁,治病主要靠砍刀,但靠她的异能力可以轻易获取一些一般手段得不到的医疗数据,总之医院很希望能合作。
不过晶子没同意。按她的话来说,她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医,职责就是给社员治病。治疗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纯粹为了医疗数据的治疗还是算了吧。
与谢野医生不同意,对方也很难强求,毕竟一般的套路在侦探社不是很好使。
所以晶子说用了它们的时候我直接愣住了€€€€医院那边当然不会拒绝借用晶子设备,但晶子用了之后再拒绝人家就不礼貌了啊。
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我望向晶子,不太确定是什么导致的她做出这样的决定。然后下一秒与谢野医生就把报告纸丢我被子上了。
纸张晃悠晃悠的落下,我的视线也傻傻的跟着纸张晃悠,等到它落稳了才意识到我刚刚可以把它直接接住。
我听话的拿起报告单展开,里面的数据我基本是看不懂的,但结论倒是下的很清楚。虽然都是医生,与谢野医生的字迹确实甩了森先生几条街,龙飞凤舞的人能认出来。
“看到了吧。”在我还在思考着“谁的字迹更医生更好看”的问题时,晶子却开口说话了,声音却出奇的严肃,“是肺结核呢。”
哦,不是发烧,原来是肺结……什么?
“什€€€€咳咳咳咳……”我诧异的想要提问,却在开口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自从我生病以来我就没说过什么完整的话,隔三差五就要咳嗽几声。我一直以为是普通的受凉,却没想到是传染病。
嘶,每天戴口罩把自己裹成个球的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即使四肢都像被拆卸过一样酸痛,脑袋晕晕乎乎的接不起很连贯的意识,我还是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顿。
虽然我还没夸完就被与谢野医生骂了,她说要是我不把自己裹成个球,她早就判断出我是个什么情况把我给治好了。
这,这样啊……
“等着挨砍吧,小子。”与谢野医生抱着手臂,给我下达了最后的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