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理解国木田独步的意思,也似乎只是纯粹的在发呆。
“所以国木田君是不打算追究了吗?”过了一会儿,织田作之助开口问道。
“不是。”国木田老师干脆利落的否认道,勾写着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现在是私事,等到禾泽回来归档后就不是私事了,到时候再找他好好算账就是了。”
说完,他合上了手账本。
织田作之助瞟了那个本子一眼,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视力一向很好,即使是倒着的字也能轻松辨别出来。
非常悲惨的,某位一定会按照计划进行生活的人已经把“找禾泽释之助秋后算账”这件事白纸黑字的写在手账本上了。
织田作之助安静为他的朋友默哀了一秒。
“可是,国木田那天其实是可以要求禾泽直接上交文书的吧?有了文书,那禾泽的想法就统统不成立了……所以为什么没有要求呢?”很快,织田作再次开口问道。
国木田独步暂时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杯子默默的喝了一口咖啡。
他或是是在思考,也可能是在措辞,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停顿一下。等他放下杯子后,才开口回答道。
“大概只是想给他一次机会,相信一下他的判断吧。”国木田独步回答道,少有的说出了“大概”这样不那么准确的词汇,“那么努力的跟侦探社撇清关系,说不定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吧。这次就信任他一下,先放着不管。如果他又像是当初入社测试一样把自己的事搞得一团糟,以后就别想再我眼皮子底下乱来了。”
由着做事乱七八糟的同事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这些话放在喜欢条理、规矩、计划和按部就班的国木田独步身上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但对织田作之助来说却没那么意外了。
“国木田对禾泽很上心。”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用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说道。
“我宁愿他没必要被我上心。”每天都被爱乱来的同事弄得非常头疼的国木田先生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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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但人开始等待一件事时,时间就会变得特别缓慢。
不过终于,等到和花袋成功从陌生人聊成网友后,那艘游轮终于渡到日本了。
当天我把提前拿到的请假条子交给了事务员小哥,拎着手提箱和国木田老师他们告别了。
独自出任务是有那么些坏处的。
比如你不知道你的同事会怎么在你背后计划着秋后算账。
不过工作中的我并不会考虑那么多就是了,我搭乘新干线来到东京,订了上次来东京出差时订的那家酒店,在衣装方面将自己收拾的更像参加宴会的样子,接着掐着时间前往了停靠游轮的港口。
第189章 游轮
来接我的是异能特务科的科员,他开的车相当低调,不过考虑到这艘游轮在东京港口的停靠本身就是比较秘密的,倒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路上,科员先生简单的和我交代了一下任务细节,关于我要着重调查的地方都一一进行了说明。我心里想着“有时间再说吧”,表面上点头点的比招财猫的手都摇的勤快。
对方看上去很满意,也放心了不少,就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果然,附和他人的话可以让事情变得简单的多。
隐约能看见海岸线的时候,花袋发来消息告诉我说,可以把盒子打开了,剩下的交给他就行。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盒子是指那个被我叫成蓝牙式数据线的东西。
对比它那正式而充满专业术语格调的真名,很难说我和花袋的叫法更随意一点。
总之,我还是按照花袋的指使把他打开了。
科员先生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多问。
我把盒子压在了西装外套里面,等到了目的地才不情不愿的带上了手套。
是公关官送我的那双€€€€也是我唯一保留的一双。柔软、贴合皮肤,但因为过去不那么美好的经历,我却下意识的有种手上黏黏答答的感觉。
因为工作需要,高级宴会我也参加过那么两三次,我的衣柜里也有那么几套撑得住宴会场面的穿搭。那些时候多是连配角都算不上的,不过我也因此很有在宴会中隐身的经验。
车子开到了港口附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停泊在岸边的歌诗达游轮。港口周围已经被提前清场了。天色渐晚,也没什么星星,使得游轮上的灯光非常显眼。
我调整了一下手套的位置,挂上蓝牙,开门下了车。
不远处站着两三名衣着考究的侍者,是接引上船的使者。科员先生按照我们最初制定的计划一样落后我半步,伪装成我的助理。我从钱包里抽出邀请函,递给了最年轻的侍者,对方检查了一番后对它进行了电子验证。
€€€€顺利通过。
他将邀请函毕恭毕敬的递回我手中,接引我前往游轮。
邀请函当然是仿制的假货。显而易见,真品上上面都会留下具有特殊工艺的标记,并且难以仿制。
但时过境迁,能做到以假乱真的手艺人不计其数,单用肉眼辨别真伪多少有点漏洞过大、欠缺考虑。所以“防伪标志同样具有电子认证功能”这种方式成为了主流€€€€电子产品在准确度上总是比人高得多。
我只要拿出一个说得过去的仿品交给接待的侍者,即使看出了不对劲,保险起见都会交给机器来验证。
而在花袋的配合下,系统只会给出验证通过的答案。这样一来,我就是游轮的客人了。即使他们心存怀疑,也不会对客人做出什么无理事。
年轻的侍者接引我前往游轮前,我开口对他们三个使用了异能力。我的异能力只能让人产生“要完成什么事”的欲望,难以做到让对方打消什么念头。不过实际上,只要提供“我想照做”的暗示就足够了,因为人一旦产生了某种想法欲望,就会影响他对所有问题的思考方向。
€€€€这也是太宰对我的指导。仅仅只依赖异能力本身达到目的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迟早会被异能力宠成不会思考的废物,然后不明不白的死掉€€€€非常遗憾的是多数异能力者都是这么个下场。他要让我学会把控阿真,给他人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利用这样的影响引导他人思考,让他们依靠自己的选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还把我丢到了地下室,让我对着一堆待拷问人士比划练习。
不得不说他当老师水平是真的次。哪有老师讲个学习目标,甩一叠练习册过来就算教完了的!
然而不管我在心里又多无语,表面上却没什么提出来的欲望,只是点头答应了。然后照着我所见到的、太宰的做法往那些倒霉的先生们身上生搬硬套,互相折磨,还被红叶姐调侃说,我不跟念台词一样学太宰说话效果说不定会更好。我最开始还不理解,因为对方已经哭着全交代了。后来也没理解,因为我依着太宰的做法总结出来的《地下室拷问流程模板》实用性和泛用性都非常高,修改过会后到调查员的工作上也是合适的,效果非常显著。
我简单的对侍者们过了个话术,打消掉对方怀疑的念头后,就跟着接引的侍者向游轮走去。
作为邀请函的接直接触者,他是最需要上心对待的。
于是我开启了唠家常模式,“用你看起来很年轻嘛”开头,从我俩年龄相仿谈到自家麻烦的兄长,靠着写模组积累的写作技巧,三言两语给自己安装了个“玩票少爷,但是被迫上船”的人设。接着用异能力问了他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比如问是否他玩过新推出掌机游戏,还有喜欢食物等等,重点不在答案是什么,而是给他加诸一种“我想回答”的氛围,一个侍者的兴趣爱好在大人物眼里都只是不足挂齿的、连同他本人一般无需在意的小问题,但一但有人关心,异能力的加持下又杜绝了他反向思考的可能,便只会达到“信任”的结局了。
他主动告诉我他来自美国,日语是最近才学的。我立马夸奖他说的很好,也试着用英语和他交流了几句。一段时间没说了有些口生,不过对方没有介意。
等靠近了歌诗达游轮,我才收敛了起来,表现出一副参加上流聚会该有的样子€€€€因为再玩票的少爷也不能出来丢人。
在登上游轮之前,我转头下达了最后一个异能指令€€€€好好完成接引工作。
做完了最后的保险工作之后,我在进行了安检之后上了船。
耳机里花袋告诉我说他黑掉了游轮的内部通讯,即使对方发现了邀请函有问题,进行联络,也不会成功的。到时候他把伪造的音频替换进去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结果花袋告诉我说他黑了监控,看得见我点头的。
……不该小看赛博神明的。
不过后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花袋却始终没截获任何可疑的通讯信号,为此感到非常纳闷。
我倒是没太在意,那会儿我正在吃自助餐呢。
上船之后我并没有着急调查,而是和科员先生到处乱逛,和跟合适的对象混脸熟。科员先生负责介绍假身份,我负责表现出一副被迫营业的玩票少爷的样子。
从在被迫营业方面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偶尔也会有对“我家公司”产生好奇的人,试图和我谈下一些生意。
科员先生慌不慌我是不关心,反正这种事情我是轻车熟路的很。
在他试探的开口问我在负责什么项目的时候,我把我打算将去年赚到的钱投进慈善事业,收购建立一百所孤儿院的事情告诉他了。
对方非常意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他说我小时候写作文夸下海口要建一百所完美的孤儿院,让所有的孩子有家可住。现在有了钱,该到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我真的写过这篇作文,但其实是一通谎话,我只想建一所完美的孤儿院,让我自己住进去就好。但我的作业注定会被人翻阅、画上红色的字符肆意评价,所以我稍稍修改了一下,写了一通谎话上去,只有孤儿院三个字是真的。
对方听见我想做的是慈善,有些不欲再聊。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吧?只要资金在流转,就必定有利可图€€€€本质也无外乎是这样了。”我直接踢翻了他的退堂鼓。
好的,额外收获,我的孤儿院有赞助商了。
科员先生看见我真的和他去了会谈室签合同非常震惊啊,等我和对方交换了真实联系方式之后更是要吓死了。
等到了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后,立马开始质问我在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顺带给横滨儿童养护设施找了个提款机,对政府也有好处的。
他说可我们这是假身份啊,纸糊的身份一捅就破,到时候对方发现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我真的很不想和他长篇大论的解释这些懂得都懂的问题。但对方毕竟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和我配合也是为了工作,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解释了。
“对方是个规模很小的公司,愿意主动和我谈生意,说明他有将业务拓展进日本市场的想法,并且认为那所虚构的公司可以达成这点。因此,资助横滨的孤儿院放在这里,只是‘为了入驻日本市场的正常投资’罢了。”我努力的解释道,“有这么好的条件,还能加固我身份的做法何乐不为?周围可都在盯着呢。”
“可后续呢,公司是虚构的,根本不会有提款机,还可能引来报复。”科员先生显然还是没理解。
我感觉有些窒息。
“不会的。”我开口说道,因为窒息的感觉而有些头晕目眩,“事后就算身份暴露,我也能让他为孤儿院付钱,不然我为什么要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啊?”
“你能有什么方法。”科员先生依然显得怀疑又不认可。
术业有专攻,对于不懂这些的人来说,他这个态度倒是能理解。
“我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股东,那家公司的游戏风靡日本,带个企业进入日本市场还是没问题的。”我解释道,然后打断了对面的读条,“你是不是还想问对方做日用品的的和游戏公司有什么关系?答案是做周边。只要资金在流转,就有利可图。只要有利可图,八竿子的东西都能打着关系。”
第190章 拐角
可能是因为我预判了他科员先生想问的问题,他一下子噎住了。
“……你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股东?”好一会儿,对方才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你不是调查员吗?!
对方的表情这么说道。
这个问题相当好回答了,于是我简单的“嗯”了一声。
对方先是有些迷茫,最后感慨的嘀咕这说着“还真是玩票的少爷啊”这样的话。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你要不要对着我“原名田村一郎,原住镭钵街”的异能者档案资料再说一遍。
收回我之前的话,科员先生不但不懂商业,公务员也当的不明不白的。
特别是他又问出“这么欺骗对方,真的能谈成生意吗?说好的做生意要讲诚信呢”的时候,我是真的非常无语。
“答应了带他赚钱就真的带他赚钱还不够诚信吗?只要能赚钱,被骗一下算什么,大把商人不但欺骗你的感情还骗走你的钱,那才叫不讲武德。”我开口回答道,这些问题已经弄得我烦躁到了极致,心想这他要是再问一句毫无必要的话我就直接甩了他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