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瑜听着外头的动静,南念如今不知道做什么,但他知道禹阴去了永州,要将永州六千私兵带入金陵。
脑子忽然闪过白日的事,若小哥哥是打算让禹阴去永州将私兵偷偷带入金陵,以此对抗萧成琮手里的兵,对抗禁卫军,那为何姆父要将羽林军的兵符给知初哥哥,知初哥哥又忙不迭的将兵符给大哥,让大哥速度去宫外掌控羽林军。
五万羽林军,足以抵抗萧成琮的兵和禁卫军,怎需将那六千私兵偷偷带入金陵,费时间费精力。
宋子瑜觉得自己快想到了什么,急忙忙的去了桌子前,从抽屉里翻找出几张商队行使路线图,扯过一张宣纸,拿着毛笔匆匆蘸了一点磨,回忆儿时去永州行过的路,看着商队行使路线图,在纸上画了起来。
画完,宋子瑜盯着桌上的画的粗略地图,眼里闪过一抹果然如此。
永州来金陵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路会经过扶风郡,而这处却是三陆郡到金陵的必经之路。
禹阴带的那六千私兵并不是为了来金陵抵抗萧成琮,而是为了伏击从三陆郡派遣来的兵。
扶风郡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若早一步布置好,从三陆郡来的军队必定讨不了好。
此刻,宫中还能伪装成风平浪静的模样,想来里头的人也等着人和,却不知他要等的人和,可能已经要折在了路上。
按照小哥哥的为人,必定会让禹阴他们假装是三陆郡来的。
宋子瑜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笔,将画好的纸拿起凑到烛火前,燃烧干净,瞧着只剩下一堆的灰烬,宋子瑜伸了伸懒腰,好了,他也该睡了。
这种大事就让那些做大事的人去想,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商人,费不了这脑子。
宫里的风终于还是吹倒了宫外。
皇上病重,罢朝修养。国子监讲学,学生们齐齐留宿。街上时不时就有巡卫营的人巡查,百姓以为是这几日的流言蜚语被宫里的听了去,各个都胆战心惊,不敢再多说什么,连金陵最喧闹的南街,突然也安静了许多。
整个金陵透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与那日宫里来人宣召人进去已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宋子瑜继续按照先前的安排,他看话本,宋小初练大字,知初哥哥修养。
“小叔叔,你说父亲、祖父、祖姆什么时候能回来。”宋小初看着宋子瑜,有些对留着他父亲、祖父、祖姆的开平帝小生气。
宋子瑜往外头瞧了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宋子瑜转头,对着宋小初笑了笑,“快了,他们快回来。”
这场风波,也快迎来重要剧情了。
第147章 (加更2800,看过请刷新下)
夕阳还未落下, 外头就迎来了一阵吵闹声,有孩童的哭声,百姓们着急忙慌奔跑的声音, 士兵盔甲摩擦的声音,还有马蹄踏过地面传来的声响。
院子里, 石桌上放着萧晏清特意送来的厨子做的小点心, 宋子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 似乎是看的很投入。
宋小初被知初哥哥派人接走了,本来还想将他一并接走,他想着到时候真的有人闯入侯府, 也没必要给人送上方便,直接一窝端走了。再则他的危险系数可比知初哥哥和宋小初高多了,有他在, 指不定原本没事, 反而出事了。
“宁星,外头还是很闹腾?”宋子瑜边看话本子边问道。
“眼下已经安静了。”宁星说道,眼里有着担忧。
“如此也好,这一直闷而不发,倒是将人磨得有些难受。”宋子瑜笑了笑,手里的话本子翻去了一页,看的认真。
宁星看了看宋子瑜, 遂也跟着露出一笑, “如此, 侯爷、主君、世子也快要回来了。”
闻言, 宋子瑜神情未变,只是眸光有瞬间的拨动, 等到爹爹姆父他们回来,这天下也就定了。
“公子。”宋管家的儿子被一名婢女带着走了过来,弓身恭敬道。
“嗯?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宋子瑜放下话本子,看向面前年轻的男子。
“回公子的话,宫里对外宣称,皇上下旨废太子之位,太子不忿,行逼宫之事,如今这宫中已被太子把控,太子还假借皇上之令,说皇上宣召重臣进宫,如今重臣各个被幽禁在了宫中,并派遣禁卫军控制各个朝臣府邸,还传出侯爷不忿太子行事,反被太子下了毒,如今正幽禁闭在宫中。”
宋子瑜哦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微笑,薛贵君和萧成琮是将自己做的事嫁接给了萧晏清,到时候萧成琮率兵救驾来迟,届时皇上被萧晏清所杀,他借着勤王救驾杀了萧晏清,给自己冠上一个好名声,法子虽然在那些知道重臣眼里有些简陋,可说到底,只要坐上那位子,对外又能名正言顺,又有谁会在意。
毕竟,质疑帝王来位不正,不就等于给自己送上一程。
“如今呢,萧成琮率兵来了?”宋子瑜问道。
“对外说是在来的路上。”宋管家的儿子说道,“今日,包括各个将军都被控制在了宫中,元王得到消息,方才是他率兵进宫。”
宋子瑜挑了挑眉,萧成琮被他废了,废了的皇上又有什么用,他还在想萧成琮如今和薛贵君筹谋这么多,难不成是我得不到的萧晏清也别想得到的,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
而后小哥哥特意派禹阴去永州,萧启明如今又率兵进宫,这种种一切的开始到底是为了萧成琮,还是为了他自己,是想将萧成琮变成傀儡,还是打算直接自个登基。
就不知道,这一切的开始,是否在小哥哥的谋算之中。
还有他的大哥,在爹爹和小哥哥的计划中,他是不是率领羽林军最后控制叛君的人呢?
正在宋子瑜琢磨的时候,围在侯府的禁卫军早已在这几日的围困当中,人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人。
夕阳被黑夜吞噬。
宫中。
宣明殿中,文臣们相互交谈,神色不明,武将们气愤不已,狠狠地来回踱步,想找个趁手兵器,跟外头的人打上一架。
宋明远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重重喘着气,后面站着的是“宋子昊”,让宋明远的头能靠在自己身上。
“侯爷……”一个武将本想问问宋明远的意见,可看人中毒羸弱的模样,话语就这么断在了口气,愤愤道:“这该死的太子,怎么就敢对您下手!”
这位武将的话刚说出口,文臣们纷纷转头,神色不明。
“你这二愣头,太子怎么会对侯爷下毒,你就不动动脑子。”另一位儒将白了这武将一眼,嘲讽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文臣们。
宋明远垂着头,像是没了力气,只能垂着头,可隐藏在黑暗下的双眸却是亮的惊人。
而宣政殿里,按照剧本应该在率兵前来的萧成琮,如今就在宣政殿里,站在最上首,高高在上望着下方的人,其中包括了开平帝,神色得意又癫狂。
“父皇,从小你就跟我说,我是你最爱的儿子,以后是要传承你的大业,可我被奸人所害坏了身子,你二话不说去培养四弟五弟。”萧成琮笑着,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向前,阴鸷的眼神直直的定着下面隐隐透着死气的人,忽然又站直了,大笑了起来,“怪不得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了。”
被药强制灌醒的开平帝,望着上方逼宫的主谋,整个人都气的发起了抖,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那张脸,“逆……逆子,你,你竟敢如此……”
“逆子?”萧成琮笑了,目光一转,看向了另一个人,“你的逆子不应该是他吗?”
萧晏清神色不动,扫了眼上面的蠢货,又继续观赏起开平帝的样子,这透着死气,发着肿,丑陋的模样倒真真与他相配,就是,还不够惨,也不知道去了下面,母后,看着他凄惨的样子,可会觉得满意?
“萧晏清!你竟然敢不看朕?”萧成琮见萧晏清到了如今,竟然还敢无视他,怒不可遏的拍桌道,明明被姆父下了毒,很快,很快就要死了。。
听闻这话,萧晏清笑了,看向萧成琮,嘲讽道:“你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看明白啊?”
说罢,又看向一旁沉着面色的薛贵君,“薛贵君,萧成琮似乎并没有遗传到你和七叔的聪明才智,还以为自己现在这么个身子能坐上皇位。”
“你果然知道了。”薛贵君眯起眼,看着萧晏清。
“这不是贵君派人送信,故意透露给我的吗?”萧晏清温润一笑,金陵城谁不知他和阿瑜的事,这关键时候假借萧成琮的名义给阿瑜寄信,不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可惜,这事他先一步就查到了。
就是,因为查到了,挖到了更久远的事,他才如此配合,配合这胆大的双儿。
“姆父,萧晏清在说什么?朕马上就要成了大虞的皇上,不是吗?”萧成琮看向薛贵君,有些慌,萧晏清对他身子的嘲讽,曾也是他最担心的事,可姆父说了,说他就是大虞的君主。
“萧成琮,你可真傻。”萧晏清同情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对着薛贵君拱了拱手,“薛贵君,这几十年,真真是难为了你。”
薛贵君盯着萧晏清看了许久,随即忽然笑了,笑的灿烂,似乎是将自己当成了那未出阁时候的模样。
“可不是,但一想到,今日的场景,本宫就止不住的开心。”薛贵君笑着,笑的走上前,半蹲下身子,看着如今宛若古稀老人的开平帝,“皇上总说本宫性格真实,又有些小性子,很好,可不知,本宫的性子可从来不小啊!”
“毒……毒妇!”开平帝看着眼前依旧明艳的双儿,气的面色涨红,那原本喜欢的面容如今在他眼里宛若毒蛇,他已经知道他会如此,就是这毒妇下的药!而在昏迷前,他分明让护龙营的人去杀了毒妇还有那孽种!为何,为何这两人如今还好好地活着。
这么一想,开平帝呼吸越来越粗,忽然又猛的喘不上气,突的一下背又倒在了椅背上,气息奄奄,可看着人的眸子却满是恨意。
“本宫若不毒,又怎能得皇上欢心。”薛贵君笑着,一点也不在意开平帝眼里的憎恨,笑的无辜,直起身子,又看向萧晏清,笑道:“太子殿下,应该早已发现了吧,可却未去阻止,想来,你也不想让这个害了你母后的男人活着,不是吗?”
“他若能在悲惨些,孤会更高兴。”萧晏清说的真诚。
听到萧晏清这话,薛贵君凝眉想了想,抬手指向萧成琮,“他,萧启明的儿子,临死时得知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自己胞弟的,如此,算悲惨吗?”
萧晏清看着眼前的双儿,萧成琮的疯狂想来就是来自他的,一个双儿却将一个皇上一个王爷玩弄于股掌之间,做着颠覆大虞的事。
“这事,他应该昏迷前就知道了。”萧晏清指了指开平帝。
而被忽略的萧成琮,快步走了下来,看着薛贵君,满眼不敢置信:“姆父,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薛贵君如今也不伪装,看着萧成琮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不耐,“就说你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你是萧启明的儿子,这事萧启明也是知道的,不然为何他一来金陵,就来帮你。”
萧成琮看着眼前明显不耐的人,面上丝毫不见平日里对自己的疼爱,有些懵了,愣愣的开口道:“姆父,你怎么了?”
薛贵君没去理萧成琮,就像萧晏清说的,萧成琮可真傻,丝毫没有遗传到他的脑子,像极了他父亲的恶毒与卑劣,还有愚蠢。
“太子殿下,如今宫中已经被本宫控制,文武百官也被本宫派人看守了起来,你也中了毒,这大虞,你说,会如何呢?”薛贵君看着萧成琮,含笑道。
“薛贵君不是还在等人吗?等萧启明率兵前来,将这场戏迎来高/潮。”萧晏清笑着,“孤逼宫弑父,激斗中,萧成琮、萧启明为了大虞与孤同归于尽,最后你扶幼子上位,垂帘听政,将权利掌握在贵君你的手里,得到你想要的结局。”
“太子殿下就是聪明,与本宫那蠢儿子就是不一样。”薛贵君眼里皆是赞扬,“可惜,你是那傻女人的儿子,并不是本宫的儿子。”
“若你母后当初不念着忠君,仁义,彼时周国公府满府荣耀,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说到底啊!人啊,过于讲究礼仪廉耻,终究抵不过小人的算计。”说罢,薛贵君目光投向开平帝,笑道:“你说对吧,皇上。”
开平帝不停地踹着气,胸口不住的起伏,死死盯着薛贵君,眼里淬满了毒。
薛贵君不以为意,听着殿外传来的声音,那是军队的声音,对着萧晏清笑了,“你听,终于要迎来高/潮了,辛苦殿下死后担下这恶名了。”
“贵君,如何这般确认,是因为北齐的祭祀,哪个在孤还是幼儿的时候,就给孤下了恶咒的人吗?”萧晏清抬眸,眸光一片清明,丝毫没有任何中毒孱弱的样子。
“你被下了咒,而萧成琮如今也快死了,你的命和他的命牵扯在了一起,你死他能活,他死你断然活不了。”薛贵君从来没想过给萧晏清下毒,在他看来萧晏清和他一样,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在多年前,在他发现萧晏清的聪明,他就让祭祀给他和萧成琮下了同生咒。
说来可笑,他的姆父是爹爹下面的人送的美人,一个失去了记忆的美人。姆父在临死前恢复了记忆,告诉了他关于他的身份,他是北齐的圣子,北齐的祭祀其实都是双儿,只是对外统称是男子,因为双儿的构造能通阴阳,也因为算天命、下咒有损年寿,这事由最不值钱的双儿来做,最好了。
他知道这事之后,阴差阳错得知了北齐祭祀的样貌,从而知晓他就是姆父口中唯一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
萧启明以为北齐祭祀是因为被他救了一命所以才会帮他,殊不知一切都是他算计好了的。
就像当初,萧启明算计他,骗他,最后为了他对开平帝隐秘的胜负心,在知道他要入宫后,强了他一样,都是算计。
“姆父,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要死了。”萧成琮听到自己要死了,方才狂妄的自称也忘了,慌乱的转身走到薛贵君的面前,双手抓着人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姆父,看着眼前轻飘飘说着自己要死的人。或者说,是算计自己死的人。
薛贵君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疼爱孩子的角色,爱怜的抚摸上萧成琮的面颊,望着人支离破碎的眼眸,温柔说道:“因为你被本宫下了毒,很快就该暴毙了,孩子,别怕,你的父亲也会陪着你一起去的。”似乎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不对,薛贵君补充道:“两个父亲,都会陪着你一起下去的。”
萧成琮愣怔在了原地,看着面前应该倍感熟悉的面容,如今只觉得陌生的可怕,“姆父,你在开玩笑吧。”
薛贵君牵起萧成琮的手,带着人走到殿门口,开口让门外的人将门打开,指着前方一点点向宣政殿赶来的人,“你看,你血缘上的父亲马上就要到了。”
“你再朝上看看。”薛贵君指着屋檐上一排排的弓箭手,“你也别想与本宫同归于尽,你现在没这气力了,你这若动手,这箭就该射到你身上了。”
薛贵君瞧着萧成琮那魔怔透着绝望和疯狂的目光,温柔的一点点将人隐秘的想法毁灭。
萧成琮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很疼,非常的疼,疼的让他口里都弥漫起了血腥味,绝望的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即便你要权利,我也能给你啊!”
“因为你是他痛苦的来源,不堪的证据。”萧晏清走上前,看着萧成琮,“毕竟你并不是他所要的,而是他被萧启明强迫,欺骗,推入这黑暗的证据。”
薛贵君一愣,倏然笑开怀,很是可惜,“殿下就是聪慧,可惜如果萧成琮有你的脑子,本宫也不是不能忍受一下,毕竟本宫喜欢聪明的,可惜的是,他像极了萧启明,恶毒卑劣又愚蠢。你说这么蠢的人为何能拥有本宫向往又无法得到的一切,分明本宫才是最聪明的,二哥从小的作业还是本宫帮着做,每每都能获得甲等,二哥还借此被老师夸赞有不世之才。”
“可惜,本宫是个双儿,再聪明又能如何,不过只能被家族用来联姻,被小人用来争权,这世界可真不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