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礼大学毕业就跟着他,平步青云,升的太顺利,公司内部针对他和瞿江郁的传闻一直没有停过。
尽管赵思礼解释说自己有男朋友,还是不妨碍他们揣测。
“办完了。”
瞿江郁惜才,眼尖。很快瞟到赵思礼衬衫下那抹痕迹,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这么多年了还如胶似漆呢?”
赵思礼也笑:“瞿总,你听过公司里关于你我的传闻吗?”
“当然。”瞿江郁满不在乎:“挺有意思。”
“我也觉得有意思。”赵思礼笑道:“如果不是见过您跟那位在一起时的样子,我都差点要误会了。”
瞿江郁面色一僵:“说这个干什么。”
赵思礼翻开笔记本:“那说工作。”
瞿江郁是赵思礼认识的人中最不正经同时又是最正经的,他比谁都清楚,瞿江郁不可能对他有意思。
赵思礼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即便公司内部一直流传着关于他和瞿江郁的情感秘闻,也不曾有人对他的升迁提出疑义。
瞿江郁听完汇报:“收尾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之前跟你提过的海滨酒店还有印象吗?”
“当然。”赵思礼说:“我收到通知了,后天去和他们负责人碰面。”
“明天。”瞿江郁点了支烟:“机票已经给你改了,明天三点的飞机,对方会在机场等你。”
笔尖稍顿,赵思礼说:“那我一会儿去找韩总。”
“韩远不去。”瞿江郁掸掸烟灰:“他昨天已经跟对方把合同签好了,你带个人一块,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尽快出图。”
“签好了?”赵思礼微怔:“不是说要当面碰一下再决定。”
“原先是这么说的。”瞿江郁瞟过来:“对方领导看过你的设计,很满意,指名要你做主设计师。”他笑:“行啊赵工,粉丝不少。”
这不奇怪。
他大学投稿的模型至今还在展出,比上或许还有不足,但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赵思礼坦然:“你不也是因为这个才高薪聘我。”
瞿江郁笑着摆手,赵思礼起身:“学长。”
他抬头,纳罕突然改变的称呼,赵思礼却收回视线:“没事,我去忙了。”
他原本想说,跟完海滨这个项目就辞职的。
他一路走到今天,升职、加薪、结婚,原本应该这么一直继续下去,可就在刚刚,他突然对定好方向产生了迟疑。
回到办公室接到了赵建于的电话,虽没言明,可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私生活的打探。
赵思礼听明白了,他们不希望他和秦怀分开。
阳光太烈,赵思礼起身拿回了窗台的小叶赤楠,捻着其中一片死掉的叶子,静静听赵建于说话。
察觉到他态度里的敷衍,赵建于停了几秒没有说话。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秦母的声音,大概在给赵建于出主意,过一会儿才说:“周末回来吃饭。”
“周末没空。”赵思礼捏碎枯黄的叶子:“要去滨海一段日子。”
“那就下周。”
“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吧。”赵思礼接过实习生递来的资料:“先挂了。”
“思礼。”赵建于赶在挂断前叫住他:“有些事不必那么计较,人活一辈子,哪能永远都是一帆风顺。秦怀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只要他愿意改,咱们两家……”
“爸。”赵思礼打断他:“我要忙了。”
当晚下了场雨,却未给城市带来几分凉爽。赵思礼办完托运,将咖啡递给实习生。
“谢谢赵工。”她接过,左右张望:“不知道那边来的人好不好相处。”
“工作而已,又不是谈恋爱。”即便是这种天气,赵思礼仍旧穿得整齐不苟。衬衫系到顶端,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意外戴了副眼镜。
黑边,半框。
“赵工。”实习生瞧着他:“你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方便。”赵思礼推推镜架,接到了对方公司打来的电话。
言简意赅交代了情况,赵思礼点头:“我明白。”
实习生问:“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有事,可能会迟。”赵思礼拿起随身的电脑:“我们先走。”
此事出行的一干事宜对方全权负责,包括后来改签的机票。实习生跟在赵思礼身后:“我也是商务舱啊!”
他们之间隔了两排,赵思礼看了座位号,替她放好随身的包,坐下后便一直在看对方传来的草图。
乘客陆陆续续登机,起飞前一刻,赵思礼在空乘人员的提醒下阖上笔记本,拿出了提前打印好的纸质图纸。
阳光刺眼,赵思礼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仰头揉了揉后颈,听见一旁传来沙沙的声响。
空乘恰好走来,停在了两个座位之间。赵思礼要了杯白水,听见隔壁的乘客说:“一样,谢谢。”
赵思礼微顿,偏头只看见隔在二人之间的挡板和对方搭在膝头的手。
他还没有自负到以手辨人,世界上嗓音相似的人何其多,何况仅是萍水相逢,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似乎有些敏感过了头。
飞行途中突遇气流,实习生短促地惊呼一声,赵思礼当即摘下眼罩,空乘立刻赶来安抚。他靠回去,瞥见地上落了一只钢笔。
赵思礼戴上眼镜,认出是某个品牌的定制款,他也有一支。
出于好意提醒了对方。
那只手伸下去,俯身拾起地上的笔,同时将侧脸暴露在赵思礼的视线中。
他微微怔然,对方已经将头偏了过来,不知有没有认出他:“多谢。”
过几秒,赵思礼方缓慢开口:“不客气。”
第6章
对方不仅是他的甲方,还是一夜情对象
黄昏时分,飞机抵达海滨机场。广播里空乘优美的嗓音还在循环,机舱内陆陆续续有人起身,一旁传来“啪嗒”一声,赵思礼眼皮轻动,几秒后摘下眼罩。
乍明的光亮令他视线短暂模糊,隔壁的座位已经空了出来,实习生在前面叫他。
赵思礼起身跟上。
这次来主要是实地考察,待不了几天,赵思礼没带太多行李,实习生却足足带了两个大箱子,光是泳衣就带了三件。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旅游胜地。”
赵思礼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这话最好别让韩总听见。”
沿海地区湿度大,吹来的风里都夹杂着大海的气息,体感温度高达四十摄氏度,赵思礼颈间溢出薄薄的汗,黑发被风扬得纷乱。
实习生打完电话:“酒店说他们有人在这,让我们稍微等一会儿。”
这不是赵思礼第一次来,大一暑假他就和秦怀来过一次,也是现在这样热。
“赵工。”实习生说:“你脸好红。”
“有点热。”赵思礼收到了对方传来的车牌,说他们负责人也到了,正在提车,让他们稍等片刻。
“那里有咖啡店。”实习生抬手指了指:“我去给你买杯喝的?”
赵思礼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我去吧。”
这边虽然热,空气却比汉城好了不知多少倍。天边一片橙红,引了不少游客驻足拍照。
赵思礼接过店员递来的咖啡,远远看见不远处停了辆越野,实习生正和对方说话,抬头看见赵思礼,很是兴奋地朝他挥舞手臂。
身后的自动门缓缓阖上,最后一丝凉意也随之消失,天际的一片红里参杂着些许的黄,交错着将天空渲染得绚烂非常。
迎面的风里裹挟着海水的湿咸,实习生欢快地舞动双臂,对车前的人说了什么,对方回头,黑眸中映出一望无际的火烧云和赵思礼略显呆滞的面孔。
冰块在高温下渐渐融化,杯面泛起的水珠洇湿了杯套,赵思礼呆了两秒,在对方客气地称呼他“赵工”那刻才恍然回神。
他出于礼貌上了对方的副驾。除了一开始的客套,其余时间都在望着窗外发呆。再灵活的大脑和高情商在这样猝不及防的碰面下也不禁宕机。
赵思礼一向公私分明,从不在工作中参杂任何私人情感,这不利于展开工作,更不是他的作风。
如今的局面,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指腹摩挲着杯面,将洇出来的水珠抹得一点不剩。
从飞机上见面开始,对方便没有显露出任何认出他的意思,赵思礼心怀侥幸,想那天风大雨大,车里那样黑,或许他没有认出来,又或者……
他推推眼镜,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过去。
高度近视也说不准。
沉默使得车程无比漫长,出风口的冷气让赵思礼的心绪渐渐平和。不管对方是不是记得他,他都必须展现出百分之两百的专业。
天渐渐暗下来,实习生靠在后座睡着了。
黑暗给天际遗留的那片红添上了几分神秘,赵思礼偏头,隔着车窗都仿佛嗅到了空气里的潮意。
手机传来震幅。
秦怀知道他今天的飞机,问他到了没有。
只要出门,秦怀就一定会守着时间关心他的行程,这是他的习惯,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突然改掉。
赵思礼想了想,没回。
调出相机拍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发去朋友圈。
“第一次来?”身旁的人冷不防开口,略淡的嗓音仿佛贴着耳畔传来。
同样逼仄的车厢,同样昏暗的光线,这让赵思礼的记忆迅速复苏,回溯般的记起了一些细节。
屏幕上弹出红点,接二连三收到了点赞。他熄灭手机:“不是。”微微停顿,又礼貌的将话题延续下去:“很多年前来过一回。”
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赵思礼便就此打住。
实习生在后座打了个喷嚏,搓着手臂换了个方向继续睡。赵思礼回头看了一眼,问对方:“温度可以调高一点吗?”
“有毛毯。”他答:“可以用。”
赵思礼天生畏热,夏天家里的冷气常年维持在十八摄氏度,车厢里的温度于他而言刚刚好,只是很少碰见和他一样这么怕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