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怀瑾一身青阳剑宗弟子衣衫端坐练琴,楚忱教了他一些入门技法,拜师典礼还有几天工夫。
白彦清坐在悬于高空的八角亭中,冷眼看着楚忱就像没骨头一样被厉博延锁在怀里。
“老白,你不会是羡慕吧。”楚忱虽然私底下也经常埋怨厉博延总黏着他,但心里还是挺喜欢的。
白彦清瞥过眼不理。
谁知道楚忱不但不消停,还更过分,抬头猛地一下亲在厉博延的嘴上,本想只是想气一气老白,亲一下就走的。
没想到厉博延不放人了,压着他狠狠扫荡了一圈才松口。
白彦清搁下茶杯,“没事我就回去了。”
“哎,别走啊。等你一回去,怕是又得过个几百年才能见了,你这样对得起咱们年幼时的情谊吗?”楚忱捂着嘴,连忙拦下。
“都三百年没见了,不习惯也是应该。”厉博延的话里带着笑意。“本来也是想好好聚聚的。”
八角亭里突然变得安静,其实这种情形在他们三人间很常见。
楚忱话多爱玩,总觉得自己风.流无比,凭着一张脸惹来不少事。
白彦清则是天生话少,别人很难影响到他。
厉博延不一样,他骨子里带着狠厉,聆音阁的事务几乎全经他手,也不爱废话。楚忱经常被他们气到,但又喜欢跑来找他们。
“师尊,师伯,白宗主。”戚源彬朝着亭子里的众人行礼,“三个时辰后宁师祖要出关。另外,弟子觉得江南不太平。”
厉博延被楚忱推开,看向戚源彬,“怎么不太平?”
“弟子这两天将外出弟子送来的卷宗一一整理,发现这一年里,外出除魔弟子多了一倍有余。规模,影响都不大,但确实一直在新增。”
“我知道了。”楚忱微微皱眉。
戚源彬退下后,楚忱问:“你们青阳山可有这种情况?”
白彦清摇头,“这些事情一直是师兄负责。”
楚忱与厉博延对视一眼,“你不是宗主吗?当吉祥物呀?”
白彦清默不作声地拿出一块巴掌心大的玉牌,在写玉牌上写了两句话,那两句话写完后顿时消散。没过一会儿,玉牌上又显现出字来。
“师兄说有,只是不多。”
“也是,你那青阳山地远人稀的,就算有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白彦清说:“宁师叔要出关了。”
“还早呢,宁师叔不爱那么多热闹,倒是你来了她会很开心的。”
白彦清没说话。
夕阳将要西下,树木的影子拖得老长。
楚忱与厉博延站在一间与聆音阁奢华极为不搭的一间普通木屋前。
木屋打开,里面走出一位头发全白面容却似四十左右的妇人,身上打扮相较聆音阁弟子也极为朴素。
“师叔。”
楚忱与厉博延上前行礼。
宁研抬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却一眼看到站他们身后的白彦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难得,还能看到彦清。”
“彦清见过宁师叔。”白彦清才上前见礼。曾经,他以为师尊师伊阳会与宁研结成道侣。
“好啊。”宁研长叹一声,眼中似有泪光,“能在死前再见故人,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楚忱有些慌,“师叔……”
宁研抬抬手,“人都有这一遭,不必如此。再说我又不是马上就死。”说着又笑了起来,“彦清怎么舍得来这里了?”
楚忱引着宁研去了一旁的屋子,相继坐下后,才将白彦清这次来聆音阁的目的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想不到霜宵竟然在青阳剑宗的剑冢里。”宁研感叹一声,“我想见见他。”
“好。”白彦清应了一声,一只小纸鹤飞了出去。
楚忱又忍不住了,“看不出来啊老白,居然还玩小纸鹤。”
白彦清当作没听见。
没一会儿,戚源彬就带着乔怀瑾过来了。
“给宁师祖磕头。”白彦清说。
乔怀瑾听话地跪下给宁研磕头,起身时抬头瞧了一眼。这个师祖看着很亲切,慈爱。
“我能看看你的霜宵吗?”
乔怀瑾这回没看白彦清,双手将霜宵递到宁研面前。
宁研抬手拨了下琴弦,并无声响。
“这霜宵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法器,连我也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件法器。”
乔怀瑾立刻感觉这张古琴带着一股小骄傲。
“霜宵是上古法器吗?我听师尊念叨过一次,还以为只是个少见的宝物。”楚忱道。
宁研瞪了他一眼,“你看书又不认真,咱们藏书阁里写得清清楚楚!”
楚忱顿时不说话,偷偷推了一把厉博延。厉博延问道:“上古法器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上古本也没能遗留下几件法器,有生之年能看到霜宵就不错了。”宁研道,“拥有天灵根资质再加上这霜宵,此子未来必有一番作为。”
白彦清点头,“宁师叔过誉,他是混沌之体。”
“混沌之体?!”宁研惊疑不宁,把乔怀瑾从上到下打了几遍,脸色变得沉重。
“这不是伊阳师伯一直要找的体质吗?”
关于这个,楚忱相信他们几个是最清楚的,师伊阳几乎常年在外云游,就为了找这混沌之体。
“……是啊。”宁研看着乔怀瑾出神。半晌,说:“博延,你带小忱先出去吧。”
“是,师叔。”厉博延和楚忱站起来向宁研行礼。
“师叔,就让他们在这儿吧,迟早都会知道。”白彦清的声音一如往常。
楚忱听白彦清这么说,连忙拉着厉博延坐下,生怕晚一息就会被赶出去。
既然白彦清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那宁研也不再多话,只道:“这事不能传出去。”
乔怀瑾心中忐忑,混沌之体。
什么混沌之体,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该不会身负什么天命,或者将来成为大魔头吧。
乔怀瑾被宁研这郑重的态度搞得很紧张,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吃好玩好而已。
“六百多年前天下共诛天魔,想必你们都清楚了解。其实天魔此时被分压在青阳山四阙中,伊阳因为身受重伤休养了近百年才决定下山寻找混沌之体。”
白彦清点头,“天魔近来确有不安份之举,不过也仅此而已。”
乔怀瑾脑子还没跟上,模糊听这意思该不会这混沌之体是天魔克星,最后天魔死,他也死吧。乔怀瑾咬着唇。
他不想死,他才像正常人一样活了两年。这世间好吃的好玩的都没吃够没玩够,漂亮人也没有看够!
如果最后一定是这样的话,他就躲得远远的,躲到凡人堆里去。
白彦清倒了一杯茶,杯子放在桌角,点了点。示意乔怀瑾喝口茶。
这动作落楚忱眼里,不知道怎么又想笑了。
这里都是长辈,他是没有资格坐的。听到师尊敲桌的轻响,犹豫了一下才蹲下来将那茶一饮而尽,又不动声色地站直。
“天魔一分为五,封印在青阳山下的是天魔精,也是天魔之首。若是有一天天魔合一,天下必将生灵涂炭,避无可避。”
“那伊阳师伯是用什么封印的?”楚忱问。
宁研看向白彦清,白彦清微微低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厉博延面色沉了下来,握紧了放在桌上的右手。
楚忱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脸都白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就是那个封印!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是封印呢!师叔……”
历博延一把拉住楚忱,沉声:“听师叔慢慢说。”
“伊阳找了一百多年都没找到混沌之体,才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将混沌珠放到了彦清的身体里,让他入了无情道,用以中和吸纳魔气。”
“无情道也称有情道,因为对万物有情,所以顺应天命,便是至公。”
楚忱道:“所以他才能成为这保护天下众生的封印。那他要是动情呢?”
这话里有无尽的心酸、无奈与不甘。
满室寂静。
乔怀瑾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讷讷地看着白彦清出神。
“师叔,说了这么久,还没说这混沌之体对天魔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伊阳师伯为什么非找混沌之体不可?”厉博延问。
“其实和我现在的作用差不多,都是用来封印天魔的。天魔杀不死,它因人世间过分的爱、恨、贪、嗔、痴、怨而生。生长到一定程度,又能将人的情绪放大,极致的情绪再变成它的养份。”
白彦清看了乔怀瑾一眼,“天魔不成气候,我也不打算让怀瑾成为下一个我。”
乔怀瑾放缓呼吸,脑子里乱乱的,但变得安心。
宁研微微点头,看乔怀瑾有些不知所措,便道:“彦清,有件事要同你商量,当然,显得我有些倚老卖老,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白彦清略微点头,“师叔请讲。”
“我要收他为徒,不知道你是否肯割爱。”
乔怀瑾一愣,下意识看向楚忱,前两天不是才说好拜聆音阁阁主为师吗?
“不行不行,师叔,我收他当徒弟就好,我也能教,你看我教的源彬多能干。”楚忱一下子跳起来,“而且,我也跟老白说好了,怀瑾是我们两人的徒弟。毕竟是个天灵根,总不能搞得好像我们聆音阁抢人家的弟子。”
厉博延凑到楚忱耳边,轻声道:“老白现在是个封印。”
楚忱立刻安份下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20章
宁研沉吟片刻,道:“说的也是,毕竟是天灵根。那就如刚才小忱说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