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舟抬手在林剑肩上按了按,“灾难面前,谁都没法幸免于难。现在的我们还有命在这里感叹别人的生死,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死的就该是我们自己了。大家都加油活下去吧,至少多杀几只丧尸,实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
林剑笑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我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方式会是杀丧尸。真是人生无常啊……”
“真是人生无常啊。”鹊舟跟着叹了一声,然后叫上一旁看起来情绪不是很高涨的文砚说:“走吧,该去8号楼了,离开你妹妹那么久,你也该担心了吧。”
文砚确实很担心,他嗯了一声,率先朝门外走去。
“我会尽量杀死周边的丧尸,但你们动作还是尽量快一些。我不是神箭手,那些东西快速移动起来的时候我很难命中。”林剑在两人背后叮嘱道。
“知道了。”鹊舟摆摆手。
林剑是个靠谱的弓箭手,尽管他嘴上说着自己没办法命中奔跑中的丧尸,可在实战里,他还是帮从7号楼窜进8号楼的鹊、文二人杀死了两个冲在最前头的倒霉鬼。
“好厉害。”鹊舟跟在文砚身后钻进8号楼的单元门内,由衷赞叹道。
文砚手指在掌心用力按了按,说:“我刚才输密码进门不厉害么?”
“厉害,比我厉害多了,我只会走窗户。”鹊舟笑笑,心里却在奇怪文砚这个世界怎么变得有些怪里怪气的。
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
8号楼和7号楼不一样,8号楼楼道里的丧尸尸体没人处理,整个楼道都臭烘烘的。
文砚强忍着恶心跟鹊舟一起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然后撬锁进去清扫丧尸,好不容易熬到四楼,他彻底撑不住扶墙干呕了一阵,呕完,他捂着嘴问没事人一样的鹊舟说:“你就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吗?你不是说你嗅觉被加强了么?这儿味道这么大,你就没点表示?”
鹊舟用窗帘布擦拭着刀上的血污,耸肩说:“这味道确实难闻了一些,不过也就只是尸臭和腐臭而已,闻久了就习惯了,不是不能接受。”
文砚冲鹊舟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不愧是杀手。哦对了。”
文砚想起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趁机问道:“你们杀手在杀人之前不先考察地形吗?我以为你们都会先调查好目标的生活环境,比如这个小区的地形还有单元门的密码什么的。”
鹊舟说:“按理来说这些东西是应该调查清楚的。”
文砚嗯哼了一声,等着鹊舟给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理由。
鹊舟说:“但我不是杀手,我就是五楼住户本人。不记得密码是因为我刚搬来,还没把密码记熟。”
文砚哑口无言,一时间分不清鹊舟说的是真还是假。
“哈哈逗你玩的,我就是杀手。”鹊舟冲文砚眨了眨左眼,带上擦干净的长枪就朝门外走去。
文砚呼出一口气,跟在身后说:“我就说嘛,你杀丧尸手法这么果决,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鹊舟头也不回道:“其实刚才才是在骗你,我真是普通居民。”
文砚哈了一声,“我才不信。”
“不信拉倒。”鹊舟心情很好的敲响了五楼的房门,朗声:“你好!查□□!”
回应鹊舟的是一声弱弱的:“谢谢……我、我暂时不需要……”
“好嘞!祝你生活愉快!”鹊舟转头又去敲对面的门。
其实不用他敲,以他的听力,屋里有没有丧尸他一听便知,敲门不过是走个过场,或者说是在满足他自己的一点恶趣味。
铁丝捅进锁里,门开,游隼一爪抓在丧尸眼睛上,鹊舟长枪一出紧接着把另一只丧尸钉死在地。
文砚站在门外揉了揉萨摩耶的狗头,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一点多余。
六楼。
鹊舟知道文砚担心妹妹,就主动提出让文砚回家去和妹妹独处一会儿,他自己则带着游隼一起把楼上的丧尸杀光。
文砚站在自己家门外踌躇着不敢开门,小声问鹊舟说:“我真的不会变异成丧尸吗?”
“应该不会。”鹊舟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我反正是觉得,小白和小飞隼子的出现就相当于是一种变异了,既然我们已经变异过一次,那就没那么容易变异第二次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你妹妹待在房间里,你站在房间外边和她说话就好了。”
文砚觉得鹊舟说的有点道理,可开门进屋前他还是偏头问鹊舟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鹊舟反问:“从刚才到现在你在杀丧尸这件事情上付出过什么努力吗?”
文砚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极力澄清说:“那是因为门太窄了然后你一直走在我前面,我根本没机会。”
“是是是你说得对,回家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鹊舟摆摆手敲响了文砚家对面的门,愉快朗声道:“您好!您的外卖!”
“哎,这家没人啊。”鹊舟说着没人,还是把门给撬开了,进去逛了一圈确定是真的没有丧尸以后才继续朝楼上走去。
等鹊舟清完楼回到六楼时已经是半小时以后了。
文砚听见敲门声出来开了门,看到鹊舟身后拖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
“这是……”文砚踮脚向后边的箱子里张望。
鹊舟把箱子推到前边来,说:“是那些没人的房子里的吃的,你拖回去放家里吧,不能饿着妹妹。”
鹊舟叫妹妹叫的顺口极了,听得文砚心里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应了一声,把箱子和鹊舟一起迎进了屋。
“妹妹呢?”鹊舟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文砚指指一间关着门的房间说:“在卧室里,刚刚哭过,现在已经睡着了。”
鹊舟有些惊讶。
文砚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说:“林林她以前出过车祸伤到了头,她眼睛就是那时候看不见东西的,平时也比较嗜睡。之前我……我离开家之后,她应该是一直躲在屋里哭,刚刚知道我没事,她又哭了一场,以她的身体状况,早该支撑不住了,这会儿能睡过去也好。”
“你不会真的就一直隔着门和她说话吧?”鹊舟说着,指指脚边的箱子用眼神询问文砚该放在哪里。
“我来吧。”文砚弯腰把箱子朝客厅一角拖了过去,边拖边说:“我也没办法,你不在,我担心万一变异了会伤到她。她倒是想开门出来,不过被我强行把门拉上了。”
“我好重要啊。”鹊舟感叹,漫无目的的跟着文砚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对了,你……唔,你父母的……呢?”鹊舟隐去了尸体二字。
文砚眼神黯淡,说:“我刚才把他们搬回到他们的卧房去了。就当是……睡着了吧。”
文砚说着自嘲的笑了一声。
鹊舟想说点什么安慰文砚一下,到处乱飘的视线却忽然停住了,连带着他的语言功能也有一瞬间的丧失。
“你……诶?怎么了?”文砚想说让鹊舟去沙发上坐坐,回头却发现鹊舟正盯着他家的墙壁蹙眉思索。
文砚偏头朝墙上看去,那里挂着一张用相框裱起来的全家福
“那个是好多年前拍的了,那时候林林眼睛还能看见东西。”文砚解释。
鹊舟指着照片中间靠左侧的被父亲牵着手的十四五岁的男孩,问文砚:“这个是你?”
文砚点头,“对,我家就我一个儿子了。”
鹊舟嘴巴张了又闭,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这怎么会是文砚?
照片里,十四五岁的男孩已经有了和父亲差不多的身高,但他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充满了蓬勃的少年气息。
同样的脸和同样灿烂的笑容鹊舟在六年前也曾看见过。
那是一个很平静的傍晚,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有平静生活被打破的鹊舟不得不顶着天空中飘落的小雨在阴暗巷子里的垃圾桶里狼狈的翻找着他人吃剩的食物。
没有。没有。三个桶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
鹊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体内能量的缺失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好几次他都差点一个支撑不住栽进巨大无比的垃圾桶里了。
“小文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你这样闹脾气只会让自己生病的。”一道男声远远传来,越靠越近。
鹊舟知道是有人从巷子另一端过来了,他想要逃跑或者躲起来,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可他跑不动了,脚软的像是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生病就生病!我才不回去!我爸他就是个混蛋!我这次考试明明就比上一次分数高,他凭什么还不满意!”
“哎,文先生他也是为了你好,这做父亲的自然是希望孩子成绩好的。”
“可我已经是第一名了! 他还要怎么样?!要我……哎!赵叔!前边那地上趴着的是个人吗?”
第82章
因为饿到腿软导致想逃却没逃掉的鹊舟趴在地上,脸埋在满地的污水里抬也不抬,心里疯狂祈祷着这两位路人赶紧嫌弃的绕过他然后离开这里。
“喂!你没事吧?”清朗的少年音响在鹊舟耳畔。
鹊舟手指蜷了蜷,一个字也不说。
“小文少爷,我们还是走……”
“赵叔!”少年打断了成年男人的话,愠怒道:“在学会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先学会做个人!”
男人默了默,叹说:“我记得前边有个超市。”
“你去买点吃的过来吧,我在这里守着他。”少年说着伸手抓住地上人的肩膀,费劲巴拉的想先把这人翻成正面朝上的仰躺姿势,以免他被地上薄薄一层的污水淹死。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似在顾虑着什么。
少年不耐烦道:“你买完吃的回来,我就跟你回家行了吧!”
男人还是有些犹豫,但在少年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转身快步离去了。
少年继续翻动着趴在地上的鹊舟,鹊舟任由少年拨动着自己,装得一手好死。
其实也不是他想装死的,他这会儿是真的有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感觉,全身无力不说,就连大脑都快要无法思考了。
“喂喂!你怎么样啊?还活着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哎,你都这样了,肯定有地方不舒服的吧,你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的!喂,喂你醒一醒!”
少年喋喋不休的话语持续响在耳边,面部脱离了污水浸泡的鹊舟轻吟一声,费劲的睁开半只眼睛,可他的视线已经被雨水模糊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他重新把眼睛闭上,有气无力道:“你、你为什么不走……?”
“啊?”少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鹊舟在说什么,茫然反问说:“我为什么要走?走去哪儿?啊,你是想要我不管你直接走掉吗?怎么可能!那样我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
鹊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半眯着眼睛笑得直咳嗽,咳得好像要把肺给呕出来,可他还是笑着,笑得少年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喂,你笑什么?!你精神有问题吗?哎算了你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太不礼貌了。”少年说着伸手去拽鹊舟胳膊,想要把鹊舟拉坐起身。
鹊舟不笑了,借着少年的拉力坐了起来,后背靠上了旁边垃圾桶的桶身,费劲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着模糊一片的眼睛。
可他的袖子已经被污水浸湿了,擦在眼睛上除了让眼睛更疼以外什么正面作用都没起到。
“哎你别擦了!你衣服都脏了,你不怕瞎掉吗?好了好了我帮你擦可以吗?”少年一只手连忙去按鹊舟乱舞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揣进校服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来。
陌生的触感自眼部周围传来,鹊舟不动了,紧张的感受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擦拭。
“啧,我不太敢用力,这么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有觉得好一点吗?要不我把纸给你,你自己擦一擦?”少年擦了一会儿后问。
鹊舟一言不发的凭感觉从少年手里接过纸,动作粗暴的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你轻点儿啊!”少年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就好像鹊舟的动作让他的眼睛也疼起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