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少爷!东西买回来了……唔你眼睛怎么了吗?!”男人提着塑料袋快步跑回来,刚好看见少年蹙眉闭眼的一幕,惊了一跳。
少年忙睁眼说:“没,我没事。你买了些什么?我看看。”
少年从男人手里拿过袋子,里边有各种各样的面包和好几盒牛奶。
鹊舟眼睛还有些疼得睁不开,他只能听见旁边€€€€€€€€一通响,然后有面包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还不等他的肚子发出几声惊天巨响,他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撕开的塑料包装袋,而包装袋里边装着的是一长条的有奶油夹心的毛毛虫面包。
“是面包,你饿了吧,快吃吧,是前边超市里买的,没有毒的。”少年知道鹊舟看不见东西,体贴解释道。
鹊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给过吃的东西。少年的行为理应用施舍这个词来概括,而被人施舍是鹊舟这辈子都没想象过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此时此刻正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鹊舟攥紧了手里面包,包装袋被他捏得咔咔直响。
落在脸上的雨水混合着泪水一齐自脸颊滚落而下,鹊舟没吃面包,而是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回去吧。”男人对少年说。
少年把装满食物的口袋放在鹊舟身边,说:“我要走了,这个袋子里还有很多吃的,你走的时候别忘记把它提走。”
少年说完就转身要离开,鹊舟虽不愿意面对自己此时的狼狈处境,可他还是在短暂的挣扎后努力睁眼想看看少年的样子。
就算是被同情、被施舍,可少年实打实救了他一命,他得看清恩人的长相才行。
鹊舟费劲的睁开了眼,他眨掉了眼中朦胧的水汽,可看见的只是一大一小逐渐远去的背影。
只记得一个背影也是好的。鹊舟告诉自己。
可下一秒,远去的少年忽然回转过身来,不顾男人的阻拦,快步踏雨重新奔到鹊舟眼前。
那张本以为看不见的脸就这么突兀的放大再放大,最终挤满了鹊舟的整片视野。
“这个给你!”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塞进鹊舟掌心,笑笑说:“这个石头很值钱,你可以拿去卖掉,拿到的钱应该够你吃很多很多东西了,你以后不要再翻垃圾桶了,垃圾桶里的东西太脏,会吃生病的。”
鹊舟攥紧了手里的玉石吊坠,那上边还沾着少年温热的体温。他的眼睛则一眨不眨久久凝视着少年的面孔,誓要将这张脸刻到心里去。
“你和照片上……不太一样。”鹊舟看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说。
文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不一样,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这是我的吧,只是稍微长开了一些而已。”
鹊舟知道文砚说的没错。文砚的眉眼的确和照片里的少年有着相似之处,不一样的地方有,但一样地方更多。
说到底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他遇见文砚时是晚上,光线昏暗再加上他眼睛本身看的不是很清楚,他以为自己记住了、看清了,可只要文砚稍微长变一点点,他就认不出了。
不过……
难怪他第一次看到文砚的时候就觉得这人面善的很,让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原来……他们很早之前就在现实中见过面了。
文砚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鹊舟想起来第一场游戏快要结束的时候,文砚在公园的腊梅树下送给他的那条和现实中有七八分相似的水晶吊坠。
文砚一定是认出他了吧。或许是在他第一天躺进游戏舱的那个时候,直播摄像头录到了他现实里的脸,不小心也录下了从他领口处露出来的那条玉石吊坠。
所以呢?
所以文砚愿意跟他一起玩游戏是出于对他的一种同情吗?如果不是因为同情,还能是因为什么?
这位文大少爷可是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啊,试问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家公子会愿意和一个乞丐眉来眼去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9号楼?我跟你一起吧。”文砚在一旁问说。
鹊舟面色有些发沉,淡漠道:“不用了,你留在这儿照顾好妹妹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鹊舟说罢便拿起进门后就放到墙角的长枪,拧开门把向外走去。
文砚连忙追到门边拽住了鹊舟的一只胳膊,萨摩耶则很通人性的嗷呜一口咬住了鹊舟的裤腿。
鹊舟侧头抬眸不冷不热的扫了文砚一眼,问他:“干什么?”
文砚说:“我还是不太敢跟林林单独待在一起,我跟你一起去9号楼吧,虽然在杀丧尸方面我没你厉害,但在搜集物资上我总能帮上你的忙的。”
“我说过了你不会变成丧尸的,要变早变了。”鹊舟现在不是很想跟文砚待在一起,虽然理智告诉他文砚应该不会单纯的因为对他的同情而跟他在游戏里鬼混,但在找到更加合理的理由之前,他的感性还是让他想暂时从文砚身边离开。
他不需要同情。
更不需要情感或者肉/体上的施舍。
游隼与鹊舟的情绪相连,鹊舟这会儿不想看到文砚,所以自由的游隼现在已经飞到下一层楼的楼梯扶手上了。
文砚察觉到了鹊舟对自己的排斥,可他不知道原因,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鹊舟有些烦了,偏了偏脑袋指着自己好看的脖颈线条说:“那你告诉我你想一口咬下去吗?”
文砚盯着那片柔软的轻而易举就能被划出伤痕的白皙皮肤,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鹊舟嗤笑一声,“你看,你根本没有进食人肉的欲望,别老自己吓自己。走了,回见吧。”
鹊舟摆摆手转身离去,游隼重新飞上了他的肩头。
萨摩耶可怜巴巴的蹲坐在门口目送一人一鸟离去,好半天才笨拙的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去蹭文砚的腿。
文砚也不再挽留,可他想,他还是有变成丧尸的可能性的,因为他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瞬想要张开嘴朝着那片柔软之地狠咬下去。
第83章
鹊舟独自一人带着游隼去了8号楼隔壁的9号楼。他不知道单元门的密码,但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他很轻松的就爬墙翻窗进入到了楼里。
有了之前7号楼和8号楼的扫楼经验,鹊舟清扫9号楼的速度快的惊人。这其中除了有愈发熟练的手法加持以外,应当还有他心中怒火带来的攻击力加成。
其实说怒火也不准确。鹊舟在知道文砚就是当初那个给了自己面包和项链的救命恩人以后,心头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他与文砚之间本来就隔着一条巨大的名为社会阶级的鸿沟,以玩乐的心态来讲,鹊舟不介意这条鸿沟的存在,只要文大少爷想玩儿,他就能无所顾忌的陪对方玩儿,反正最后吃亏的人不是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叫花子。
可现在,那条鸿沟之上又横亘了一条更加惹眼的让鹊舟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关乎性命的鸿沟。
鹊舟想,他的一夜/情或者约/炮对象是谁都可以,无论富贵或贫穷。可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在那个雨夜里救过他命的文砚,他下不去手,并且这样的肉/体关系也太不纯粹了,总觉得像是夹带着施恩者的同情和受恩者的回报……唔,或者恩将仇报。
总之就是很烦。
鹊舟烦躁的清完9号楼,烦躁的进入到10号楼并且烦躁的一路从一楼走到顶楼。
快到天台时,鹊舟的烦躁感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对劲。
鹊舟愣在天台门前。
为什么10号楼的楼道里一只丧尸都没有?而且他这一路走来,楼内无论是墙壁上还是地板上都干干净净,看不见丝毫血污,就好像末世的气息还并未侵蚀到这一栋楼里。
可这里的空气中的的确确弥漫着腐败的气味,并且这些气味的浓度在楼顶达到了顶风。
鹊舟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按压在通往天台的木门的门把上,悄无声息的将门打开了。
“哟,来啦。”门开,正对着门口的天台围栏前,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牛仔外套的短发女人背靠着栏杆冲鹊舟挥了挥手。
鹊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这位女士的出现吓了一跳。要知道他现在的听力可是极好的,可直到他看见这位女士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天台上有活人的存在。
是这家伙在刻意的压低自己的呼吸和一举一动发出的动静么?
“不用防备我,我和你一样,是个哨兵。”女人说着,她脚边忽然出现了一匹拥有银白色毛发的白狼。
肩上的游隼有些躁动不安,鹊舟没搭理它,视线淡淡的从白狼身上扫过,最后重新回到女人的脸上,虚心求教道:“请问一下,你说我们都是哨兵,这是什么意思?”
“哨向设定呀,你没听说过吗?”女人微讶,又像是在为鹊舟不知道这个有趣的设定而替鹊舟感到惋惜,“哎,没事,我可以给你科普一下。”
鹊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女人在说起哨向这个设定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从一开始的神秘冷酷变成了小女生一样的八卦又富有童真。
女人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简洁又€€嗦的给鹊舟讲了一遍什么叫做哨向。简洁在于她对设定的描述很简短易懂,€€嗦在于她会在这些描述后边加上一长串她自己的吐槽之类的。
哨向,分开来说就是哨兵和向导。这两类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异能者,他们会拥有自己的精神体,就像是游隼、萨摩耶、白狼那样。
哨兵和向导的区别在于哨兵五感更强,攻击性偏高,但他们也容易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感知能力陷入狂暴状态,近而失去控制。而向导的发展方向更倾向于精神层面,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引导失控的哨兵,安抚哨兵情绪。
鹊舟从女人的话里大概捕捉到这么些关键信息,虽然女人最后说了这些都是她的猜测,毕竟这个设定一般只存在于小说里而且每本小说都有自己独特的私设,可他觉得女人的猜测大概率是正确的。
有精神体、五感加强并因此感到烦躁不安,这不就是他现在的状态么?而记忆力变得更好了的文砚恐怕就是所谓的向导了。
难怪他之前跟文砚待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轻松不少,就算他仍然不习惯于超强的感知力,但至少不会像他现在这样因为四面八方涌来的噪声而感到心烦。
嗯,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也没以前那么舒服了,像是在被刀子刮一样。身上的衣服穿着也挺难受。
这是什么瓷娃娃一样的操蛋设定?
“我就问一个问题。只要是个向导就可以安抚哨兵情绪吗?”鹊舟问。
“唔,这个好像还得看契合度。契合度高的话,安抚起来事半功倍。”女人说着,想起一个重要设定来,告诫鹊舟道:“如果真是哨向设定照入现实,那你得记得向导不能随便找一个完事儿,一个哨兵终身都只能有一个向导的。”
鹊舟挑眉,“这么严格?搞得跟小情侣似的。”
女人嘴角勾了勾,不怀好意的样子,说:“对啊,小说里哨兵向导一般都是一对儿。”
鹊舟啧了一声,眼前一瞬间划过了文砚那张脸。
他摇摇头把文砚的影像从脑子里甩了出去,继续向女人虚心求教道:“不找向导可以吗?”
“可以。”女人点头,“大不了就是狂躁,然后死了。”
鹊舟:“……”
这破设定真可恨啊。
鹊舟和女人又在天台上聊了一会儿,女人姓柳,叫柳焰,平时有在健身,小时候也在爸妈的强迫下学过几年跆拳道。
也是多亏了这一身的肌肉和本事,柳焰才能在这场末日里活下来,并且努力清理掉楼里的丧尸帮助整栋楼里的人一起活下来。
“我比你要早觉醒一天。”柳焰先给鹊舟展示了一下天台上躺满的丧尸尸体,然后说起自己变成哨兵的经历,“其实我在丧尸出现的第一天就和丧尸近距离打过交道了,那天工作日嘛,我早上去上班,刚下楼就被一个变异了的家伙扑在了地上,得亏我反应快,没被他咬到,不过也没杀掉他就是了。我甩开了他然后重新跑回了家里,本来想报警说小区里有变态的,结果电话打不通。”
“后来小区里很多人都醒了,特别是上班族,大家都要出门嘛,就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和尖叫声到处都是,后来还活着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了,没人再敢出门,楼下动静小了,但我知道这事儿没完。”
“说实话那两天我整个人精神都挺紧绷的,怕的不行,我平时无聊就爱看小说,特别是这种末世题材,我知道末世可能真的来了,我就在想我能做些什么。”
女人说到这儿自嘲的笑了一声,“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死了算了,自己自杀总比变成那种吃人的怪物强。可后来吧我又想,万一呢,万一能等到救援呢?或者万一努把力还能活下去呢?情况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我……我这人心不定的,我前脚刚安慰完自己,后脚我就想啊,应该不会有救援了,或者说在救援来之前我已经先饿死了,我家里没囤什么吃的嘛,那与其饿死,不如趁着我还饱着,有力气,出去跟那些东西拼个命。我想着想着,杀气越来越重,然后小狼就出现啦。”
柳焰说的轻松,但鹊舟知道变异不可能来的那么轻松,不然的话现在这小区里恐怕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变异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四栋楼里只出了三个变异者。
柳焰当时怕是经历过非常剧烈的思想斗争,也非常郑重的下定了决心。
“那你和我一样都是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变异的。”柳焰不打算细讲的事情鹊舟也不会去深究,他只说他关心的,道:“我当时是被一只丧尸暗算了,有点生气,很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