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绝望感来得太快,让文砚第一时间就知道这种绝望来自于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而非现在正在经历的。
他以前也这样在水中找过鹊舟么?最后他好像没有找到。所以鹊舟就是死在这样的海水之中么?
这个合理的猜测让文砚感到恐惧,他更快的在水里游动起来,视线不停的从那些头发般密集的海草缝隙里划过,生怕自己就错过了可能被缠绕在其中的人。
忽然,就在文砚经过一片珊瑚群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从后方拽住了文砚的胳膊。
文砚的身体在惯性带动前又往前冲出些许,连带着那人也被一起从藏身地里拔了出来。
文砚猛地回头看去,看到了一双藏在头盔之后的深黑色的眼睛。
那是鹊舟的眼睛。
鹊舟在文砚停下来后连忙一个后撤带着文砚一起游回到他先前的藏身处里,在文砚开口吐出第一个泡泡的时候抬手隔着头盔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示意文砚保持安静。
文砚立马闭上了嘴,然后顺着鹊舟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从珊瑚群中心位置的某处伸出的一根随着水波轻轻摆动的……触手。
第244章
在大海的深处,一片珊瑚群的中央,一只巨大的变异章鱼蜷缩在其间,几根触手紧紧环绕着什么东西,只剩两三根触手张牙舞爪的打开着,像是对周边敌人的一种威胁。
但这种威胁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一只变异鲨鱼呲着大牙凶猛地朝章鱼须啃咬过去,尽管最后它反被章鱼须猛抽了一记,它还是没有放弃,调转过身再次朝着章鱼发起进攻。
这边的鲨鱼还未解决掉,另一头又有其他鲨鱼闻风而来。
文砚清楚地看见,在鲨鱼群中,还偷摸混进了一只变异大海龟和一些其他的体型较小的变异鱼类。
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在争夺领土?不,不对,它们的目标应该都是章鱼怀中抱着的那个东西。
鹊舟为了不引鱼注意早就关掉了头顶的探照灯,没有从其他生物身上剥夺到夜视能力的他无法透过漆黑的海水看到那边发生的事情,但好在文砚主动把自己看见的情形隔着防护服快速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一遍,这才让他了解到了大概的情况。
在抢东西么?什么东西值得那些变异的家伙这般不要命地争抢?
鹊舟首先排除了那东西是食物的可能性,因为大家都是变异兽,找点吃的不难,没必要在这里争抢。但不是为了吃的,这些头脑简单的海洋生物还能为了什么开战?
鹊舟暂时没有想到答案,只能在文砚手上写说让他继续观察一下。
文砚不太认同,一边听话观察那边的战况,一边写着字劝鹊舟赶快跟自己一起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鹊舟也知道危险,可他还是想搞清楚那些家伙在抢什么。
文砚眼瞧着劝说不动,只能暗搓搓把鹊舟往自己背后挤了挤,让他藏得更隐蔽一些。
那边的战况愈发焦灼起来。本来一开始只有一只鲨鱼进攻的时候,章鱼是稳操胜券的。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其他鱼类加入战斗,章鱼就慢慢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再厉害的变异章鱼也就只有八条腿,即使它不用几条腿来护着某样东西,在敌人数目超过八以后他也很难应对,更别提他在十几个敌人的围攻下还要坚持不懈地用两条腿来护着怀中的东西了。
一条章鱼须被鲨鱼狠狠撕咬扯断,紧接着是另一条。
章鱼在几息之间就成了砧板上的鱼,已经没有了再反抗的可能。
章鱼在断掉四条腿后终于想到了自己可以逃跑,但抱着东西的它只有两条腿能用来游动,很快就被后方的鱼群追上,最终被撕咬而死。
在章鱼死去的下一秒,文砚终于看清了一直被章鱼护在怀中的那东西。
那是一颗圆形的球状物,它从章鱼的怀抱中脱离,正朝着水底降落而去。
刚刚还在攻击章鱼的鱼群们在那球状物落下的瞬间调转了方向,全都朝球状物冲了过去。
率先一口含住球状物的鲨鱼成了众鱼的新的集火对象,很快就惨死在跟自己同族的鲨鱼口中。
文砚看得有些呆了,像是被那互相厮杀的场景给镇住了,直到鹊舟疑惑的在他手心写下怎么了三个字,他才回过神,跟鹊舟解释说:它们在争抢一颗球。
球?鹊舟有点迷茫。
这里又不是什么马戏团,抢一颗球做什么?
鱼群混乱的厮打在一处,文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谁的身上落,只能等待一个结果的诞生。
约莫是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胜负终于暂时的见了分晓。
出乎文砚意料的,最后赢下这场争斗的居然是那只看起来速度慢悠悠的海龟。
不过准确来说海龟的胜利不是武力上的胜利,它只是胜在自己有着坚硬的壳,而它刚好幸运的在混战中拿到了那颗珠子。
海龟把珠子连同自己的脑袋和四肢一起藏进了壳中,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动静,独自享有片刻安宁。
剩下的那些鱼们这会儿身上大多都负了伤,也打出了火气来。尽管珠子被海龟暂时拿到了,它们彼此之间也还在不停地战斗,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只负了伤的鲨鱼为止。
最后的胜利者终于把矛头指向了掉进珊瑚群中一动不动的那只海龟,它游了过去,张开嘴巴在龟壳上这咬咬那咬咬,无果,便一甩尾巴把海龟大力抽飞了出去。
海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明了什么叫做缩头乌龟,总之无论鲨鱼怎么折腾,它都毫无反应,像是死在了壳子里一般。
鲨鱼无比愤怒,就这样抽着海龟朝远处一点点挪去。
文砚看周围的大战终于平息,鲨鱼也离开了一定的距离,就跟鹊舟说危险解除,这里暂时安全了。
鹊舟重新打开自己的探照灯,看了看周围确定的确没有危险后才从藏身处出来,径直朝之前那大章鱼蜷缩的地方游了过去。
大章鱼的尸体最后还是落在了它之前蜷缩着的地方,鹊舟无视了那具尸体,只认真探查着尸体周边的情况。
他想找到一些和那颗球有关的线索,但很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他。
[那颗球很重要,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鹊舟写。
[很危险,我去。]文砚写。
鹊舟仔细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写:[注意安全,拿不到就走,我去船上等你。]
[你也是。]文砚笑了笑,在鹊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近了在他的头盔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随后便一摆尾巴快速朝鲨鱼离开的方向游了出去。
鹊舟看着文砚离开的背影,在头盔内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抬头朝海面游去。游动间,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其实是笑着的,只是那笑里含着些忧虑,并不是纯然的愉悦。
要平安归来啊大少爷。这么早就死掉的话,之后的游戏会很无聊吧。
鹊舟最后顺利回到了船上,杨思奕看他上来,搭了把手,在鹊舟摘下头盔后问说:“他们呢?”
“我们在水下找到一个球,很多变异生物都在抢它。文砚去抢那颗球了,其他人我不清楚。”鹊舟说。
“你就这么上来了?”杨思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鹊舟应该是会和文砚一起去追那颗球的。
鹊舟嗤笑一声,“不然呢?我跟着一块儿去只能拖后腿,还不如回来等着靠谱。”
杨思奕一想觉得也是。
文砚跟水生生物融合过,这会儿算是一条人鱼。人鱼的主场就是在水中,让他们这些陆生生物跟在人家水生生物后边一起划水确实有点拖人家后腿。
“龚天他们没有和你们一起么?你们一下水就分开了?”杨思奕又问。
鹊舟嗯了声,“水下情况比较复杂,走散了。希望他们没事儿吧。”
杨思奕嗯了一声,没忍住吐槽道:“你后半句能更不走心一点吗?”
鹊舟耸肩,“不能。一点心都不走的话也太绝情了。”
杨思奕嘴角抽了抽,心说原来你刚刚那语气居然还是走了一点心的。
两人一时无话,鹊舟撑着船沿又站了一会儿,转身一边朝船舱走一遍若无其事道:“你先看着,我回去换身衣服。”
“行。”杨思奕并未起疑。
鹊舟淡定地走直线回到船舱中,从自己房间的床底翻出那个装满针剂的手提箱,抽出一根针剂就朝自己胳膊上扎了进去。
其实鹊舟没有跟着文砚一起去追球的原因除了知道文砚是人鱼,单独行动更为自由安全以外,还有一点就是他那会儿已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发热了。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鹊舟在头脑发热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体内的污染源,他怕自己突然在水下昏厥会吓死文砚,所以才这么急着要返回海面,不然他高低得跟在文砚后头去远远地看个热闹。
将空掉的针管扔回手提箱的最深处,鹊舟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等头顶的那股热劲儿过去后他才起身重新回到甲板上。
也是赶巧了,鹊舟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杨思奕在接应从水里冒出头来的龚天和谷晓雨,他也上去搭了把手,把两人都捞了上来。
谷晓雨一上来就瘫在甲板上不愿动弹了,摘了头盔畅快地大吼了一声,然后说:“我他妈再也不要下海了,我宣布我现在有深海恐惧症了!”
“这是抽哪门子的风?”鹊舟好奇。
龚天在一旁边脱潜水服边说:“我们遇到了一些体型比较大的鱼,他可能不是深海恐惧,是巨物恐惧。”
“你还真别说,我确实蛮怕那种大得离谱的东西,特别是它们离我很近的时候。”谷晓雨继续瘫在地上,回忆起之前在水下看到的场景,打了个哆嗦道:“太有压迫感了,跟那些东西待在一块儿我会有一种人命不值钱的感觉。”
“它们确实已经吃了很多人了。”这时,船上的一位本土NPC船员走过来说。
鹊舟看了那船员一眼,船员站到甲板边缘,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神色忧伤道:“我们的人有很多都在海中一去不返了,他们一定是都被那些大家伙给吃掉了。你们还有一个同伴没有回来吧,他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
鹊舟啧了一声。
晦气。
第245章
海面风平浪静。
一艘渔船孤零零的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飘着,甲板上站了好些人,都在等待着最后一位船员的归来。
“都三个小时了,一会儿天就要黑了,等不到的。”一位悲观主义的船员说。
“唉,他们愿意等就再等等吧,反正今晚预报的不是大风天,没什么危险。”另一位船员说。
“那谁知道预报准不准呢?海上天气变化多端,万一出什么事儿我们全都得玩儿完。”悲观主义者悲观地说到。
另一位船员不乐意了,扇了悲观主义者的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道:“我呸!少在这儿乌鸦嘴说丧气话,船上的规矩你是忘完了么?”
“好好好,我瞎说的我瞎说的,今晚的天肯定晴。”悲观主义者强行乐观道,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忧虑,并没有真的觉得危险不会降临。
“唉,我真服了你了。”另一位船员说着,想过去跟那几位客人说说,让他们能不等就别等了。虽然他本身并不想说这样的丧气话,可人有时候就得认清现实,有的人该不等的时候就别等了,继续在海上呆一晚虽然可以,但确实没什么必要。
然而船员还未走到客人们跟前,船身就忽得摇晃了一下。
船员敏锐地抬起头,看见一阵突然而起的风将船帆吹得鼓胀起来。
船员脸色变了变。
该死,不会真让那乌鸦嘴说中了吧?!
大风来得突然,且来了似乎就不想离开。
一开始那风还只朝着一个方向吹,船长和船员们还尚能应对,可后来那风变了风向,像龙卷风一般打着转儿地吹,这就让人无法招架了。
船身在风涡里剧烈的摇晃着,杨思奕被晃得头晕,呕的一声趴在船沿吐了,吐完又被摇晃到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