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应无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为,他也很好奇应无澜能走多远。
“希望小学有奖励政策,凡是报名重点初中升学考试并且成绩优异被录取者,学校资助三年学杂费。”余观语气淡淡,“但应无澜没有去考。”
何屿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院:“是因为应奶奶?”
原因并不难猜。
余观“嗯”了一声。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何屿渡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副画。
奶奶坐在院子里乘凉,小孩坐在矮凳上,趴在一张高点的凳子上写作业。寥寥几笔勾画出小院,那种温情在笔画中流露。
应无澜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们说话间走到了岔路前,眼前的两条路,一条通往山上的菩提寺,一条通往何家的小院方向。
余观看向何屿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明霁先开了口:“我要去项目上看一看,那我就先过去。”
余观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明霁,明霁甚至朝他笑了笑,那双眼眸如同一片波澜不兴的海,深邃又沉静。
余观的喉咙一紧,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到底想和何屿渡说些什么了。
明霁走得坦荡大方,倒显得他这一路对明霁的刻意忽视有些心胸狭隘。
余观思绪复杂,怔愣了片刻。
何屿渡叹了口气:“师兄要跟我说什么?”
余观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你喜欢他。”
“是。”余观问得直接,何屿渡便答得干脆。
如同当初余观对他表白时,他同样拒绝得干脆利落。
在何屿渡的感情信条里,只有明确的喜欢和直接的拒绝,没有拖泥带水的纠缠不休。
所以那时候明霁说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他的心里才那么窝火。
他愿意给这个时间,但他也不会只站在原地等待。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余观的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余观看着何屿渡,许久,才释然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喜欢一个人,不会口是心非,不会故意说反话,而是会坦诚直接地承认。”
其实这两年他已经渐渐放下了对何屿渡的喜欢,只是偶尔想起,心里还是难免遗憾。
所以在樾山见到何屿渡,他以为是上天把缘分又送回了他的手里,他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可惜很短暂。
就像灿烂的花火转瞬即逝,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烟火的气味,似有若无。
何屿渡没有接话。
他的坦诚直接,是对着余观的。
对明霁,他当然还是会说反话,会口不对心,会闹脾气。但是明霁能听懂他的口是心非,会接住他的坏脾气,会哄着他、纵着他。
他对明霁的喜欢,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慕强心理,是因为明霁的相貌品性而心动,但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明霁真的处处都合他心意,最合他心意的便是明霁理解他,也接纳他。
他的无理取闹明霁照单全收,他拿乔摆谱明霁也顺着他的意。
何屿渡想到明霁,便觉得心里生出一股欢喜来。
余观说:“那就祝你以后万事胜意,一切都好吧。”
“你也是。”何屿渡抬眼,看向远处积翠堆蓝的群山,“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余观朝他笑了一下:“这次就不送你了,走了。”
他没有说再见,但何屿渡知道,这句话,便是再见了。
更甚至是再也不见。
何屿渡回到小院,便跟席玉打电话。
天空像是水彩未干的一抹深蓝色,连接着小院白色的墙,角落的爬山虎一抹青绿,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便落了一地金色的光斑,这些色彩静静地勾画出了一个初夏的午后。
何屿渡脱了外套,搭在了椅子旁,脚踩在地上轻轻晃着摇椅,跟席玉闲话家常,然后说起了应无澜。
“我今天去了应家,应无澜那小子的画,挺有灵气。”
席玉听着觉得好笑。
在她眼里何屿渡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用这般老气横秋的语气叫别人小子。
“那孩子成绩好,画画也有天分,秉烛和我都教过他一些。”
何屿渡慢条斯理地说:“在这边待了这十多天,我好像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樾山了。”
这里有巍峨高山,有万壑争流,村民们淳朴热情,孩子们天真烂漫,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樾山的人好似都是属山的,山是他们的脊梁,水是他们的骨血和生命,他们如同这山上的一草一木,在贫瘠的土地上扎根生长,用自己蓬勃的生命力托举着下一代的传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席玉笑着道,“昨天老爷子还在说,你不在,没人陪着和田玩,和田都没精打采的。”
“是和田想我了,还是爷爷想我了?”何屿渡笑着晃晃椅子,“明天我要带孩子们去菩提寺研学,周六就回来。”
“嗯?”席玉有些疑惑,“之前不是打算下周才回来么?”
怎么突然改成这周六了。
“明霁来樾山了……”何屿渡顿了顿,才接着道,“他工作忙得很,周六就得回玉城。”
决定周六回玉城,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明霁。
万殊的假期一共也就十五天,这段时间他眼看着万殊和连云舟两个暧昧不清,粉红泡泡都快把整个小院都淹了,万殊一回玉城,连云舟哪还有心思在这度假呢。
不如大家一起回去,皆大欢喜。
“那周六晚上让他们都来家里吃饭。”
“让秦姨煲个汤。”何屿渡道,“佛跳墙或者是乳鸽汤。”
“好。”席玉笑着应了,“我待会就跟婉蓉说。”
【作者有话说】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李密《陈情表》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冯时行《遗夔门故书》
第46章 你吃醋了
明霁回到何家的小院,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何屿渡和连云舟他们在院子里玩纸牌,明霁走过来时,何屿渡手里还捏着5张牌,三张K,还有一对6。
连云舟出了一张5,轮到何屿渡出牌。
桌上的牌堆得散乱,明霁扫了一眼,然后伸手点了点何屿渡手里那张K。
万殊做作地咳嗽了一声:“咳!观牌不语,明霁你少来。”
何屿渡把那张K扔了出来,连云舟看看万殊,万殊看看连云舟,他俩没一个要得起的。
何屿渡挑眉笑了笑,出了对6。
万殊不想让他过牌,但他手里最大的也就是对Q,他出了以后,便把希望寄托在了连云舟身上。
连云舟叹着气摇了摇头,合拢手里的牌倒扣在了桌上。
他手里还有4张牌,但两对都没有Q大。
“给钱给钱。”何屿渡把手里的对K扔了出去,笑眼弯弯。
“明霁要不要玩两把?”连云舟问道。
“你可别让他上牌桌。”万殊连忙道,“他算牌,谁跟他打谁输。”
万殊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和明霁打牌的经历,只能用输得惨烈来形容。
“那不见得。”连云舟揶揄地看向何屿渡,“他和何小渡打呢?”
万殊悟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身道:“来来,明霁你来,我让你。”
“我不打。”明霁对上何屿渡的眼睛,笑了一下,“你们继续,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何屿渡抿抿唇,洗了牌重新发牌,他们又继续。
但接下来的几局何屿渡都有些兴致缺缺的,所以输多赢少。
玩到9点多,撤了牌局算账,何屿渡输了200多。
他往群里发了两个红包,然后去客厅接水喝。
明霁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手里端着水杯。
“就你一个人输?”明霁显然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何屿渡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说:“我一打二,怎么打得过。”
本来也是朋友之间玩着消遣,输赢倒是其次,就是万殊总给连云舟放牌,让他觉得自己在牌桌上多少有些多余了。真烦。
更烦的是明霁心思都在工作上,浑不在意他和余观之间的事似的。
“下次我们二打二,让你赢回来。”
何屿渡看向他,语气幽幽:“下次是什么时候,明总这么忙,哪有空陪我啊。”
明霁被他的话一噎,失笑道:“我还有两份文件没看完,你想玩的话,我看完就陪你。”
“不玩了。”何屿渡说,“累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热了,蚊虫开始出来了。何屿渡打牌的时候就觉得有蚊子叮咬他,耳后的脖颈泛痒,他挠了好几下,这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怎么了?”明霁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就看到他脖颈那里泛着红,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好像是被蚊子咬了。”不注意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有这么痒,现在何屿渡只觉得脖颈那一块的皮肤更痒了,于是更想去抓挠。
“不要去抓。”明霁握住他的手,“我房间有药。”
何屿渡就这么被明霁牵着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