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的神情仿佛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不是喜欢稀奇古怪的食物吗?这个够怪了吧,拿回去到朋友圈里炫一炫,保管夺人耳目。”
沐蔺不再犹豫,欣然同意。
果然啊,人都是攀比的动物,不论男女。陆久安如是想。
于是自香辣九香虫后,膳夫又收到新的菜品,香辣蚱蜢。
一到夏天,冬瓜藤丝瓜藤上爬满了数不清的九香虫,发动仆人在后院的菜地里一捉,再用陆县令的方法用冷水一泡,臭味就除了,佐以不同的香料,很快便能做上满满一盘。
然后蚱蜢却不同。
蚱蜢俗称蝗虫,一般附着在水稻小麦上,县衙里哪里来的水稻,蝗虫自然也没办法捉到。
“大人说了,去城镇外用铜板向百姓收一些。”陆起道。
膳夫打着商量:“那这道菜今天一时半会儿可做不出来了。”
陆起摆摆手:“不急,明天做也成。”
陆起说完就径直离开了,膳夫却朝着周围打杂的人嘿嘿一笑:“陆大人这点的菜真是一道比一道怪,先是放屁虫,现在又来一道蚱蜢,改天再来一道爆炒知了,我都不觉得惊讶了。”
负责往灶门里递柴的火工问:“那个九香虫,真能吃吗?”
“嘿,别说,做出来我大着胆子尝了一个,确实挺好吃的,赶明儿回家给我婆娘儿子做点让他们尝尝。”
陆久安不知道自己给未来食物掀起了一股改革的新潮,蝗虫也从众人谈之变色的害虫慢慢变成了餐桌上的美食小吃,他现在正忙着准备县衙后续的活动安排。
阿多和陆起正式为训练狗狗大军在五谷身上着手实验,衙役出操训练也步入正轨,那两本解锁的文档已经陆陆续续被他誊写在纸上,用麻线装订成两本册子。
衙役二班的训练如火如荼地展开,陆久安看了韩致的训练,到底是退伍军人出身,练人手腕自有一套,江预跟他一比,就有点相形见绌了。
虽然二班九人比原来那班训练地晚,但是因着他们本身身强体壮,训练进步神速堪比破云箭矢,很有后起直追之势。
韩致不愧是出入过沙场的人,他冷肃着脸发号命令时,连一旁的陆久安等人都被其气势所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韩致似有所感,往陆久安这边微微偏了一下头。
陆久安被看得后退一小步,就见韩致跟面前9人交代着什么,随后大步走过来。
韩致走过来之后一言不发得看着他,陆久安磕磕碰碰地问:“韩队长,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韩致干巴巴地回答,事实上,他过来之前,确实是有事要说的,但是看到县令官冒着薄汗的额头以及头发凌乱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就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时就连来意也给忘了。
陆起从后面走上前来,拽着陆久安的衣袍,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呃,陆起,不得无礼。”
韩致被那道轻声的呵斥说得回过神来,倒想起来的目的:“对了陆大人,我按照自己的经验,对他们的训练做了些调整。”
陆久安露出万分信任的神色:“当然,你是专业的,你尽管放手去做。”
韩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微微点头准备转身回去,就见陆久安突然露出一个坏笑:“这样吧,明天你们把训练地点改一下,免得两队互相影响。”陆久安说出新的路线。
陆起惊呼出声,见众人的眼神都看向他,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韩致自然没有异议。
等周围的人都走了,陆起小声问陆久安:“大人,新的训练地点不是在那小侯爷的附近吗?”
陆久安阴恻恻地磨牙:“哼,这沐小侯爷吹毛求疵骄奢难候,到我县衙来对我的人挑三拣四,前两天要不是用那九香虫糊弄了过去,还不知道怎么的在我地盘上大发脾气呢。百姓现在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这小侯爷倒好,天天的肆意妄为,作为主人的我还不能有脾气?”
于是第二天,沐蔺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声高过一声的报数吵醒,他裹着被子翻来覆去,最后崩溃地自床上一跃而起,气急败坏地穿好衣服鞋子,头发都没束,打开门直奔出去。
韩致更改过后的训练要求更加严格,且训练项目也从列队站姿跑步增加了腿部及手臂的专项训练。
陆久安穿着短褐扎着马尾,一边模仿着下面人的动作一边问韩致:“不知韩大哥这两项起什么作用?”
陆久安和韩致此刻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昨夜下过一场雨,叶子被风打得垂下来,此时天色朦胧,外面的人不细看,一时发现不了两人。
“可以增强下盘和手臂力量。”
“那我让江预他们也把这两个动作加上吧。”陆久安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得交叉反复做着这两个动作。
正练得起劲,突然见旁边高大的身影压过来,他稍稍退后,茫然地抬起头来。
韩致伸出左手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往他背后摸去,说话时鼻息喷洒在他脖子旁边:“别动,有条蜈蚣。”
陆久安被吓得登时一动不动,他感觉韩致两根手指闪电般往他背上戳去。
陆久安只觉轻微一刺,闷哼出声。
那蜈蚣大概两指长,通体黝黑,被韩致捏爆了头,脚却还在不停地动,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陆久安想到这样一只虫子前一刻还在自己身上到处爬,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韩致把手里的蜈蚣往地上扔去,用脚重重碾磨了两下。
下一秒,伤口处传染剧烈的疼痛,陆久安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他强自镇定道:“我被咬了。”
“别怕。”韩致嘴上轻声安慰他,用左手摸了一下他汗湿的脸颊:“别怕大人,这是条黑蜈蚣,毒性不是很大,我给你吸.出来就没事了。”
韩致迅速把陆久安的衣服扒到腰间,玉一样泛着白光的背上,挨着蝴蝶骨的地方此刻有一个细小的黑色咬痕,韩致滚了滚喉咙,埋头伏上去。
“嘶。”陆久安痛地轻轻呻.吟,幅度很小地挣.扎起来。
韩致将怀里的人紧紧箍住,像安抚一只被困的小兽:“快了大人,你忍一忍。”
陆久安果然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没过一会儿,他感觉滚烫的嘴唇离开了他的背,韩致从腰腹见掏出一个绿色的瓶子,倒出瓶子里的液.体轻轻擦在伤口处。
“这是我常年备在身上的药,可治虫蚁咬伤。”韩致解释。
液.体涂抹在伤口处微微犯凉,缓解了背上的灼烧感,陆久安喟叹一声。
没想到刚才还在脑袋里哀悼自己命不久矣,现在这会儿就没事了?果然电视剧里的剧情都是骗人的,陆久安越发喜欢这个救自己性命的好兄弟了。
这哪里是什么黑脸煞星,明明是乐于助人一身正气的好人。
“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这时,一声炸雷一般的惊呼在大榕树后面响起。
沐蔺正顺着小道怒气冲冲地往那扰人清梦的地方赶,刚到大榕树下,就看到了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两个大男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在这县衙管辖之地,行那野合之事。
沐小侯爷感叹对方大胆之余又深表佩服,全然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韩致和陆久安闻声往来人看去,只见沐蔺披头散发,全然不复平日里的庄重得体。
陆久安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一边同沐蔺打招呼:“沐小侯爷。”
沐蔺双眼一瞪:“陆县令?”
待看到一旁的人,那叫声直接破了音:“韩二!你们......你们两怎么?”
陆久安心里疑窦丛生,来回打量两人:“你们认识?”
韩致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蹙起眉头。
沐蔺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惊,他走到韩致面前上下来回打量,仿佛重新认识这人一般:“没想到啊韩二,我当你榆木疙瘩呢,原来早已经鸳鸯树下成双抱,一树梨花压海棠了,啧啧。”
听着这熟稔的语气,陆久安这下已经确定,这两人早已认识,估计交情匪浅。
沐蔺还在阴阳怪气地挤兑韩致,陆久安只能打断他:“不知沐小侯爷是如何同韩大哥认识的?”
“韩致镇远大将军,统帅血拥十二骑,一夜杀敌三千里,归来封侯享世名。大名鼎鼎的镇远将军,陆县令,你说我如何认识?”
陆久安怀疑自己听错了:“镇远将军?韩致?”
“呃......”看着韩致黑压压的臭脸,沐蔺才发现自己因为震惊,不管不顾得把韩致的身份给抖了出来。
“韩大哥?”陆久安转身看着韩致。
他脑海里确实有镇远将军的一些传说,记忆中镇远将军15岁跟随老将出塞,初战沙场就破敌两万,不顾上将阻拦,带着三百部下深入腹地,将两千穷兵尽数斩与刀下,吹响了他军事生涯中的第一声号角。
而后短短几年建立起自己的铁血军队,因闻风丧胆的血拥十二骑闻名天下,要说边疆这些年的短暂太平,这位镇远将军功不可没。
镇远将军的名号天下皆知,却是无人识得少年韩致。
第025章
韩致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陆久安喃喃:“那你之前说你是退伍战士?”
韩致微微一愣“我何时说过。”
“你说你的招式是以前从军的时候学的。”陆久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韩致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微笑:“我没有骗你,我这一身本领,确实是以前从军的时候,跟着老将军学的。”
沐蔺€€手接道:“这个我作证,他说的老将军就是我祖父。不过韩二与你的关系......”
韩致看向沐蔺,眼神泛着冷光:“碾碎你,如碾碎蝼蚁一样简单。”
沐蔺看了一眼地上蜈蚣断成几节的尸体,抖了抖身子乖乖闭嘴了。
陆久安感觉刚才的伤口似乎还没有拔尽余毒,要不然为什么此刻他会感到头晕目眩。他按了按额头,脑袋彻底宕机了。
陆久安用了整整一上午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他悲催地意识到,之前他还在为自己体验了一把“微服私访”而感慨时,却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他才是被“微服私访”的那一个。
他又联想到之前自己安慰对方不要妄自菲薄,这下真是越想越尴尬,不知道韩致当时心中是怎么看他的。
“韩将军的意思是,你为追查山匪劫持军粮而来?”书房内,陆久安已经对自己做了无数遍心里辅导,此刻能够泰然自若地同韩致谈话了。
“你我二人可以继续兄弟相称。”
镇远将军这么粗一根大腿自动送上门来,陆久安求之不得:“韩大哥。”
韩致向陆久安大致讲了一下事情起末,最后说道:“你那日剿伏的一众山匪,可以交由杨耕青来审问。”
“杨兄弟?”
“他是我旗下一员大将,应平县是他老家,他对这一带颇为熟悉,这次我便点了他一道同行。”
沐蔺撇撇嘴,心里想:这韩二平日一天说不了三句话,陆县令不愧是和他有了首尾的人,只是随口一问,就跟倒豆子一般一字不落地全交待了。
他无聊地捡着手边的香辣蚱蜢吃,把虫子咬得吧唧吧唧响。
韩致从椅子上坐起来,沐蔺余光瞟见了,顿时一个囫囵吞枣,将嘴里还没嚼碎的食物咽下喉咙。
韩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递过来,走到陆久安面前朝他伸出手来:“陆大人,你帽子歪了。”
“啊?是吗?”陆久安侧过身将帽子扶正了:“你要审问山匪,韩大哥是觉得这中间和粮草被劫只是有什么关联吗?”
韩致点点头:“七角山离应平县这么远,他们是如何得知河道做工一事,他们统共区区50多人,到官府之地来抢劫粮仓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没人撺掇,量这群人没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来。”